第121章

  他们在京城找不到瑶光,只好趁夜里景阳在家时找到了他的面前。
  这次跟着回来的,不但有他们先前说的娇娜、松娘和巩仙,上次没来的马介甫也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或者说一个鬼,让景阳又是惊喜又是惊吓,完全意想不到。
  “青臣?你不是……”
  对,就是已经下葬好几年的徒青臣。
  虽说当时是晚上,正值阴气浓重时,徒青臣除了脸色苍白一些,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但很明显,这不是个活人。
  面对景阳的惊诧,徒青臣早有预料,笑呵呵地拱手施礼:“晋王殿下,别来无恙?”
  “托福,无恙。”景阳随口回了一句,目光在他和红玉之间来回几次,不死心地猜测道,“难不成,你和红玉姑娘一样,都是假死?”
  徒青臣摇了摇头,说:“不,我是真的死了,如今在你面前,正是我的魂魄。”
  景阳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他的手背,触手一片冰凉,真比夏天的冰块还要寒。那股凉气仿佛顺着手指直冲脑门,冰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这这这……”
  徒青臣道:“八哥不必惊慌,弟已入鬼仙之道,不会害人的。”
  景阳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一个正常人头一次见到真正的鬼,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但这又不好解释,他只好略过了这个话题,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通过徒青臣的讲述和红玉的补充,他才知道,这算是个“风流狐仙始乱终弃,痴情郎君得偿所愿”的故事。
  却原来,当初红玉假死脱身之后,徒青臣就害了相思,身子骨一日比一日沉重,终究是不治身亡。
  因红玉死前他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徒青臣死后执念深重,滞留在地府不能投胎,满心想的,就只有再见红玉一面。
  马介甫在地府也有些人脉,得知他病死之后,便托地府的朋友多照顾几分,让他下辈子投个好胎。
  可是徒青臣身上的执念实在是太重了,便是孟婆汤也清洗不掉。那朋友无法,只得悄悄转告给了马介甫。
  这种情况,马介甫也没有预料到。
  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如果徒青臣真的因执念入了魔,那这偌大的因果就都得他家表妹红玉来背。
  毕竟人家之所以相思而死,就是因为红玉拿他做了渡婆娑劫的对象。
  如果没有红玉的出现,他或许一辈子也遇不见一个能让他刻骨铭心的人,却能在父母的安排下,按部就班地娶一个或许不完美,但绝对能安稳过日子的妻子,平平稳稳过完这一辈子。
  红玉得知之后,也十分诧异。
  毕竟狐仙找人族渡婆娑劫这种事,从前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回了。
  人间的书生公子们,一般都会把这当成艳遇,甚至当成向人炫耀的谈资。
  书生贫穷时,只想和狐仙幻化的美人春风一度。哪怕迫于经济压力,在当时娶了狐仙为妻,等日后飞黄腾达了,心里也会觉得一介狐女配不上自己,想要再娶高门贵女。
  一般在这种时候,就到了狐仙历完劫数功成身退的时候。有些书生若是已经做了官,狐仙从他这里得到的好处够多,临走时还会留下一笔银子做报酬。
  书生得到了银子,又能再娶高门贵女,狐仙历完了结束顺利升级,这个结局可谓是皆大欢喜。
  原本红玉也该是这样的,她甚至已经看好了一个穷苦书生。
  可是,就在她准备假冒那书生隔壁家的女郎时,遇见了和朋友们一起出京围猎的徒青臣。
  也许是天定的缘分,她看见徒青臣的第一眼,就觉得对方特别合自己的眼缘。
  修行中人,最是相信这种直觉。红玉立刻遵从自己的内心,放弃了先前看好的书生,踩好了点之后,在京城偶遇了徒青臣。
  可以说,这场缘分的开始,本就是红玉的蓄谋已久。
  而徒青臣也不是没有察觉,他只是真的对红玉一见钟情,顺水推舟装作没察觉罢了。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谁都没想到,徒青臣会为这场蓄谋已久,付出生命的代价。
  如此深情,谁人能不动容?
  至少红玉不能。
  得知他因执念深重滞留地府时,红玉立刻动身找到了地府,满心愧疚地把自己是假死欺骗他的事说了出来。
  本以为这样一来,徒青臣就不会再那么执迷。
  可谁曾想,他直接反问道:“从一开始你不就在骗我吗?你我初见时我就察觉到了,我是心甘情愿被你骗的,当时不会后悔,现在当然也不会。”
  既然是心知肚明的骗局,当然也不存在得知真相就释然一说。
  最终,红玉帮他找到了修习鬼仙的方法,将他引渡进了鬼仙之道。
  虽说欲成仙道者,切不可有执念纠缠。
  但世间之事就是这么奇妙,魂魄若要修鬼仙,前提条件就是要有浓重得难以化开的执念。当这些执念随着修为的加深彻底消弥时,也就是鬼魂成仙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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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景阳感慨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此事信王和王妃可知晓吗?”
  提起父母,徒青臣脸上露出了愧疚之心,起身再拜景阳:“八哥,小弟今日前来,除了舍不得红玉,就是想请八哥替小弟给父母兄嫂送一封信,让他们莫再为我伤心。”
  去年他大嫂刘氏和二嫂陈思几乎前后脚怀孕,刘氏生了个女儿,陈思又生个儿子。
  徒虎臣心疼三弟英年早逝,膝下空空,便和妻子商议,把刚出生的儿子过继给了他。
  至于他们两个,大嫂刘氏既然能生了,自然就用不着他们过继了,两人膝下有长子尽孝足够了。
  死了好几年突然有了后代的香火祭祀,徒青臣很是惊奇,托马介甫查看之后,才知道二哥二嫂给自己过继了一个儿子,每年都带儿子给自己上坟烧纸钱。
  景阳道:“这不是大事,你尽管写来,我明天……不,今晚就派心腹替你送过去。不过……”他又看了看徒青臣,“你既然已经能现行了,为何不自己回去一趟?”
  徒青臣满脸羞愧地低下头,躲闪着不敢言语。
  红玉见状叹了口气,解释道:“他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自古以来,痴情人从来不少。但那些人死了也就死了,不用想那么多。徒青臣却是为情而死之后又修了鬼仙,虽能再见父母,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景阳闻言,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亲自拿了纸笔来,让他现在就写信。
  等他反复修改完了一封信,景阳让他们在书房稍等,拿着信出去让王喜亲自跑一趟,并低声交代了几句。
  屋里的那几位,除了徒青臣修为尚浅,都能听到景阳交代了什么。
  但没有一个人说破的,只是目光都有意无意地从徒青臣身上扫过。
  片刻之后,景阳折返,若无其事地请众人落座,又吩咐门外伺候的人奉茶。
  “马兄和白姐姐和小王是旧相识,不止这几位如何称呼?”
  马介甫介绍道:“这位是巩仙,不但修为高深,且仁心仁术,尤其擅长妇科,对于解决妇人难产之事钻研极深。”
  在场的几位,巩仙和
  他的关系最远,出于礼貌,那就先介绍了这一位。
  不想景阳听说巩仙最擅长的是治妇人难产,顿时就伤感起来,感慨道:“若是早些遇见巩先生就好了。”
  说完之后他自己又苦笑:“早些遇见也没用,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红玉等人面面相觑,徒青臣却知晓顺妃难产之事,猜出他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但这种事情,没经历过的人不好安慰,真经历过的人恐怕也无心去安慰别人。
  好在景阳很快就振作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对巩仙:“只盼有了先生加盟,之后世间再无难产之妇。”
  巩仙穿着半旧的道袍,头戴一只逍遥巾,白净面皮,眉眼清秀,颌下三缕长髯飘飘,非常符合世人心目中的神仙形象。
  他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拱手笑道:“王爷亦有仁心,贫道敢不效力?”
  眼见景阳有拉着他长谈的架势,马介甫玩笑道:“知道八郎求贤若渴,就算你对巩先生再崇敬,要畅谈也得等我把剩下的两位介绍完了。”
  景阳猛然醒悟过来,抚额失笑道:“对对对,是小王失礼了,还请两位姑娘见谅。”
  那两位姑娘都生得颇为俏丽,年长的那个更温婉,梳着反挽髻,头上装饰的是玉簪和珠花;另一个稍微年幼些,还梳着双垂髻,发间装饰的是穿着金珠和宝石的红头绳。
  见景阳注意到了他们,两人都笑着行了个万福礼,年幼些的那个腼腆地往年长些那个身后躲了躲,年长地维护道:“舍妹年幼胆怯,还望王爷恕罪。”
  景阳忙道无妨,又看向马介甫:“还未敢请教这两位姑娘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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