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平心而论，顾总是一个还不错的老板。
  至少对身边的人，他是一片真心。
  “陈冰！不要因为我毁掉自己。如果你要我死，我愿意为你而死。可我不希望我的血脏污了你的手。你还年轻，你还有大好前程。”
  陈冰并不是一个喜欢背叛的人。从下定决心要杀顾丰神开始，他便早早做好准备，从此会被仇恨填充余生。
  可这一刻，顾丰神满面鲜血地躺倒在他跟前，对他说他有大好前程。
  陈冰呜咽一声，双手捂住面庞。匕首掉落在一边。
  杜云飞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沉默在实验室中蔓延。
  陈冰终于丢盔弃甲，低头哽咽道：“杜伯伯，对不起……我做不到。”
  杜云飞失望地摇头，“小陈，你清醒些！资本家惯于耍滑使诈！他不过是对你甜言蜜语几句，你连杀父之仇都不报了？”
  这时，躺在地上的顾丰神忽然来了句，“臭傻逼！你才耍滑使诈！要杀人自己杀！干嘛拖别人下水！你是不想活了陈冰哥哥还很年轻的说！”
  顾丰神绝望地把两只手盖在自己的嘴巴上。
  ……闭上你的脑子别想了求求别想了！！
  杜云飞浑黄的眼珠，慢慢转身顾丰神。
  “你说得对……小陈确实还年轻。没必要赶这趟浑水。”
  杜云飞一步步走向顾丰神，缓缓俯身再次捡起匕首，“不错，要杀人，就该自己动手。”
  第63章 江由，是你吗
  陈冰彻底放弃复仇，无声地退向一边。
  可杜云飞不为所动。
  那两名老工人扣住顾丰神的双臂，将他重新按跪在地上。
  杜云飞手中把玩着匕首，平静中透露着一丝疯狂，“来吧，顾二少。痛哭吧，求饶吧，向老江父子忏悔。也许我还能让你死得舒服些。”
  顾丰神双目充血，毫不示弱，抬头望向杜云飞，恨恨道：“懦夫！不敢正面交锋，使这种下三滥手段。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杜云飞平静道：“小子，算你有点骨气。只可惜你没什么脑子，最终落在我手里。”
  这时就见顾丰神两泪涟涟，全身哆嗦着，一面不由自主地大哭起来，“杜伯伯，求求你……不要杀我呜呜呜……我错了呜呜呜……冤有头，债有主。我并没有害人啊！老江和老陈是在工厂事故中亡故的，那时我还是个毛孩子呢！怎么能把账算到我头上！至于江由……唉呀我承认，我可能是间接害了江由，但是我真的没想害死他，杜伯伯你相信我啊。我现在跟你忏悔好不好？我错了呜呜呜……”
  杜云飞：“……”
  杜光点：“……”
  你倒是知错就改啊！
  顾丰神哭着忏悔完，他自己也沉默了……
  威武强大，不屈服于命运的顾二少！！从不认输的顾丰神！他的一世英名！！
  杜云飞脸上的皱纹，有了一瞬间的松动。
  而这时，沈晶晶注意到，吴枫桥和钱南已经不见踪影了。
  沈晶晶过于入戏，全身打着哆嗦，还控制不住地痛哭流涕。虞满还以为她怎么了，于是过来扯掉她嘴里的抹布。
  沈晶晶赶紧说：“姓吴的已经跑了！留在这里就是绑架犯的帮凶，你们还不跑吗？”
  杜光点一时犹豫起来。
  杜云飞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摆摆手，“小光，你们走吧。这里交给我。”
  虞满让保镖松开沈晶晶，“走，我们一起走！”
  沈晶晶的大脑中，系统亮出清晰的路线图：“我已经打开中央实验室大门。马牛和小于在一层大厅等候。你可以乘坐电梯跟他们会合。”
  另一边，杜云飞不依不挠。
  他举起匕首，固执地看向顾丰神，“你说得不错。本来该死的不是你，是你父亲。可你把老江的儿子也害死了！今天，我就是铁了心了要送你去见老江父子。你想忏悔，就跟他们忏悔去吧！说吧，你想怎么死？是割断你的气管，还是扎穿你的心脏？”
  沈晶晶终究没往外逃。
  “等一下——”她朝杜云飞喊道。
  “你走吧。”顾丰神说，“这里的事跟你没关系。”
  “杜伯伯，顾丰神罪不至死。因为老江的儿子……他还在！”
  沈晶晶说完这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其实沈晶晶自己也不太确定。
  陈冰先是发怔，接着摇头：“不可能……当时我跟殡仪馆确认过……”
  而脑海中逃生的路线图，这时在缓缓消失。
  关于心跳、血压的提示，全都消失不见。
  沈晶晶在脑海中无声地询问系统：“江由，是你吗？……”
  与此同时，中央实验室中控台的电脑在自行运转。
  投影光线交错，空气中渐渐幻化出一个熟悉而英挺的身形。
  光流与线条勾勒出的全息影像，越来越清晰，便如真实存在一般。
  那是一个年轻而英气的男人。
  ——江由。
  沈晶晶印象中的江由，微微驼背，总是精神不振，面无笑容。
  而此刻的江由，不远不近立在那里，背脊挺直，脸上是平静的微笑。
  接着，一个温柔而清晰的嗓音从广播中传出，回荡在中央实验室中。
  “……你知道了？”
  沈晶晶点点头，“原先只是猜测。但现在确定了。”
  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杜云飞望向那个影像。那张脸与年轻时的老江十分酷似。
  他手中的匕首颤抖了，“怎么可能……这是什么？……老江的照片？”
  那全息影像幻化成的人，却轻轻摇头，“不。我就是江由。”
  陈冰瞪大眼睛：“江由……你为什么……又怎么会？”
  “江由，你真的还在！”沈晶晶又惊又喜。
  江由轻声说：“你猜对了。”
  沈晶晶若有所思，“当时安装脑机系统时，系统提示我是第003号试用者。而顾丰神却说脑机系统只有两个试用者。那就是说，脑机系统的开发者，很可能是第一个试用者。而江由本人就是脑机系统的元老级工程师，他自己又患有抑郁症。我当时就猜，江由也许用自己做实验了。他可能就是001号试用者。”
  江由点头说：“是的。我正是001号试用者。在安装脑机系统后，我已经意识到，这是一项十分危险的发明。一旦传播开，它会变成高等阶级洗脑和统治平民的工具。我不愿那样的情形发生。可顾丰神固执己见，我无法说服他放弃脑机系统。
  “当时顾丰神想要寻找脑机接口技术，他把任务派给了我。我努力阻止他获得这项技术。可我知道，我的阻挠是暂时的。只要他一直坚持，总有一天，他会得偿所愿。那时的脑机系统将不可控制。
  “再三权衡之下，我有了一个疯狂的主意——就是把我的意识，变成脑机系统本身。”
  顾丰神双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陈冰吸了口凉气，“你真疯。”
  江由轻轻说：“然而凡事皆有代价。那时的我也没有预料到，‘上载大脑’这件事情，对我的大脑造成了永久性的损害。电波的过度冲击，还有磁场的辐射，严重地危害了我原本就脆弱的大脑。但另一方面，当我的意识变成代码，成为脑机系统的一部分后，我又感到了一种……超脱肉体后，在数字世界中获得自由、统治一切的快乐。
  “当然，成为脑机系统的我，仍然是我。只是我变得更加冷静。我不再抑郁，也没有感情。我只知道我必须履行既定的职责，那就是阻止顾丰神进一步开发脑机系统。”
  沈晶晶恍然大悟。她充满感激地望向江由，“所以……所以是你，在我的大脑里，一直帮助我，鼓励我。也是你制造了脑机系统的bug，让顾丰神能读到我的心声……”
  江由点点头：“我需要让顾丰神放弃脑机系统的开发计划。可我无法直接控制他的大脑。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控制脑机系统能安装到什么人身上，然后部分控制试用者脑内活动的流向。沈晶晶，我对你最熟悉，也最信任。我选择了你。”
  江由说话用的声音，虽然是江由的原声，但因为是电子音制造的产物，显得平静没有感情。
  沈晶晶听到这里，却动容了。
  这就是为什么脑机系统这样了解她。为什么每次当她心情低落抑郁，系统都会以那样熟悉的方式，帮助她重新走出来。
  “果然是你……”沈晶晶低下头说，“你叫我吃巧克力的时候，我就在想，你是不是……”
  江由却仿佛没有感情，继续平静地叙述道：“而你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你的内心充满大爱和善意。在我的肉身死亡后，再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也没有人主动帮助我的母亲——只除了你。
  “你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努力去照亮别人。即使是在自己困顿落难的时候，你还想着要照顾工友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