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妹妹,你怎么比我还要八卦。”
mia 整了整衣服,继续说:“她学历可不低,国内 985 院校的法学本科毕业,后来去了德国汉堡大学读了研,拿了 jd 后留在国外的律所工作了两年,回国后,又在外企做法务做了七年,绩效年年都是优秀,也跟了很多大的投资项目,眼看着要当法务总监了,结果怀孕了。”
路晓兮不解道:“所以她就辞职回家生孩子了吗?生孩子一定要辞职吗?”
“傻妹子,职场又不是童话世界的啦,就是这么残酷,尤其是实行末位淘汰制的外企,你想,她休产假至少得半年,这半年工作谁来做?就算你不辞职能复工,这个位置还是你的吗?肯定降薪降职。企业家又不是慈善家,每一分钱都算得明明白白,你没有价值的时候,就会被立马被抛弃的啦。”
路晓兮听得咂舌攒眉,象牙塔外的世界,似乎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不梦幻。
mia 抬手拖住下巴,带着几分惋惜,说道:“她当年之所以放心辞职,也是因为他老公的工作稳定,处在稳定上升期,所以她老公忽悠她把工作辞了,专心在家带孩子当家庭主妇。”
路晓兮立刻纠正 mia,说道: “没钱人家的叫家庭主妇,有钱人家的那叫全职太太。全职太太多爽啊,我朋友圈就有几个客户的老婆,天天美甲 spa 下午茶遛娃,日子爽歪歪呢。”
“想得美咯,你要是见过她,你就不会这样想了,脸憔悴得很,蜡黄蜡黄的,估计是带孩子带的吧。我观察过她的衣服,一水的优衣库,根本不像什么有钱人家的太太。”
路晓兮倒吸一口冷气,想起来之前自己与汪采薇关于婚姻与爱情话题的讨论,她开始觉得汪采薇说的理论,似乎有几分道理。
她如鲠在喉,只是眼睛眨眨,示意 mia 继续说。
“她老公呀,其实就是我们团队的大客户,她之所以能在脱离职场整整七年后,还能进我们所,得到一个实习生的职位,也是看在她老公的面子而已,你真以为许律师会要这样的实习生吗,虽然她曾经履历丰富,但早就在家庭当中耗掉了最有精力打拼的那几年,现在的她,还不如一个应届生来得好用。”mia 把声音压得扁扁的,发出了好笑的气音。
但路晓兮此时并不觉得好笑,原先因为吃瓜热情堆积起来的兴奋渐渐褪去,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后面 mia 还说了什么,她已无心再听,只能看到 mia 依旧眉飞色舞,嘴巴一张一合,偶尔喷出点唾沫星子的模样。
她开始对这个女人充满同情与悲悯,一个因为家庭被迫抛弃事业的女人,尽管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同事,但同为女性的自己,难以在此刻把这件事只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现在的自己可能就是当初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也可能是明天的自己,如此相似的人生道路上的同类群体,谁又能真的能独善其身呢?
路晓兮心底涌起难言的悲凉,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她为什么现在选择出来工作呢?”
“谁知道呢?我也不理解。”mia 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轻轻跳过了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继续说:“光跟你说话了,忘了正事了都,我带你去你的工位,跟我走吧。”
mia 领着路晓兮来到窗边,指了指靠窗的一个格子间,说“喏,你的工位就在这里了,你先好好整理一下吧。再次恭喜你入职啦,路律师。”
“谢谢。”
mia 离开后,路晓兮抱着入职领来的物资,呆呆地望了这个小小的格子间许久。
接近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子,斜斜地落进来,像是为这个座位打上了一束舞台的追光,让这个小小的角落,变得像是舞台中央那般夺目。
阳光因为丁达尔效应形成的通路中, 各种悬浮颗粒物急躁又毫无目的地胡乱飞着,就像当初没头苍蝇似的找工作的自己。兵荒马乱的一年多后,她终于在这个曾经路过都要驻足许久的地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小舞台。
她脑子里浮现出一句很久之前不知道在哪读过的话
——丁达尔效应出现时,光便有了形状。
或许,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吧。
第12章 让脚不舒服的不是鞋的高度,而是欲望
许蓓贝十分烦躁,在公司的楼梯间里踱来踱去,高跟鞋踏着瓷钻地板,敲出一段急促的节拍。
妈妈已经在电话里面唠唠叨叨了半个小时了。
“贝贝,你都已经 25 岁了,你的那个男朋友,深圳的那个,妈算了一下也快三年了吧,什么时候带回家来?”
“不知道。”许蓓贝不耐烦地敷衍。
她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任章南已经一周没有联系自己了。
换在以前,不到一天,任章南必定会向自己认错,顺便发上一个大红包或送上一个小惊喜。可现在,已经过去一周了,微信没有消息,电话也没有一个。她安慰过自己,可能只是出差了,就试着用别人的手机拨通了任章南的单位座机,询问他的踪迹,但接起的同事告诉她,任章南突然休了年假。
她又不停地刷新着他的朋友圈和微博主页,却没有任何的消息更新。
任章南一时间人间蒸发般,从她的生活中凭空消失了。
“妈觉得,他条件真的不错,你得赶紧定下来啊,家里的女孩子,你这个年纪都当妈了,你还在这吊儿郎当地不上心。你再拖下去,年纪越往上,就越没人要了,你知道吗?别不上心。”
“嗯,知道了知道了。”许蓓贝无法向妈妈解释,但又克制不住内心的烦闷。
“你们该不会又吵架了吧?没有分手吧?女儿,你可不能犯傻,你的脾气我知道,就是一个倔骨头,傲气还任性,从来就不会低头不会服软的,但是贝贝啊,你这个年纪了,就收敛一点吧,你去哪里还能找到这条件的啊,你对人家好一点,不要脾气那么硬,不然人家被你吓跑了,你还能找谁去?”
许蓓贝完全不想接话了。
妈妈见女儿不回应,大约猜出了几分,沉默片刻,用哀怨的语气劝道:“你要不还是回家吧?家里不好吗?你可以陪在妈妈身边,干嘛非要在那种地方呆着。”
听到这话,许蓓贝的气性一下子大了起来,疾言厉色地反问道:“回去干什么,让同学看笑话吗?让他们知道我这个年级第一现在混得不咋样吗?”
妈妈唉声叹气起来,碎碎念叨道:“你如果非要留在那,妈妈也没有能力给你买房的…如果靠你自己,太难了。妈知道你脾气大性子傲,但是有的时候能忍一下就忍一下吧,人家家里条件好,咱是高攀的,女人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咱啥也没有,人家给你脸色也没有办法…你总不能没有房子就在那边漂着吧。而且你知道咱家情况,前几天,你爸又从家里要走一笔钱……”
许蓓贝听着妈妈的话,心更沉,感觉四面都是轰然倒塌而来的墙,让她无路可逃,喘不上气。
“你每次就车轱辘话来回说,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我心里有数的。”她强行打断了妈妈的唠叨。
嘴上说着有数,她却比谁都不安。
她当然不想分手。
四年前,还在读大二的许蓓贝,为了学分,参加了学校社团组织的社会实践活动,任章南是社团职能部门的部长,负责带队这次活动。
第一次见面会开始之前,许蓓贝早早来到教室,独自一个人坐在了靠近窗边的角落里,习惯性地打开手机里的托福听力音频,戴上耳机,她想趁着这场无聊见面会开始之前,借用一会这个安静的地方,为自己的托福考试做做准备。
教室空无一人,正是午觉时间,她被耳机里枯燥乏味的大段英文,催得昏昏欲睡。
这时,一个身材高高瘦瘦的男生抱着一捆材料走了进来。
男生穿了一件淡蓝色条纹衬衫,搭配简单的工装直筒裤和白色帆布鞋,长相虽不是一眼帅哥,但胜在发型和皮肤都打理得干干净净。
他显然没有意识到教室里还有另一个人,材料砸在木制讲台上,发出了闷闷的重响声,让许蓓贝突然惊醒过来。
她睁开惺忪睡眼,目光朦胧中,一个清秀的男生正略微惊讶地看着自己。
她懵懵地盯着他,直到眼中画面慢慢清晰起来,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对她第一次打了招呼。
”同学,你是来参加社会实践的吧,我是组织部的部长,叫任章南。”
任章南...这个名字就这样撞进脑海,她讷讷地点点头回应,却偷偷红了脸。
见面会开始后,任章南礼貌又大方地自我介绍,明朗的声线,像一只小虫子钻进了许蓓贝的耳朵里,让她的耳朵发起痒。
他的身上像是有磁体般,让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
那天天气正好,暖黄色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画面变成了鎏金色调,像是老式电影般,滋滋啦啦转动着胶卷,播放着男女主第一次见面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