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看吧。
  没人会喜欢真正的她,就算被她的美貌吸引来,就算被她的笑容留住,但只要看清她的真面目都不会再喜欢她的。
  不过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她亲手抛弃了不属于她的人。
  宋江江却在刚走两步后,又回转过身来。
  沈美娘看到他解下了腰间的玉佩。
  那块她之前一直很好奇,却不好开口找宋江江要的玉佩。
  “我没骗你,我爹确实是当的大官,你拿着这玉佩做信物,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宋江江把玉佩放到沈美娘手里。
  将玉佩放到她手中后,他又深深看了眼沈美娘,似乎想将她的容颜刻在脑海里般。
  他道:“愿你所想皆可得——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希望沈娘子你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旋即,宋江江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美娘怔怔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落回手里的玉佩上。
  这是块上好的羊脂玉,雕的图样沈美娘不认识。
  她只攥紧玉佩,像是要将它捏碎般。
  半刻钟后,司马府的人才发现院子里的异常。
  宋江江却早已离开了司马府。
  他这段时间四处奔走救人,时不时往返于黑市,自然也听说了南州要来大官的事。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来人会是叶先生。
  他原以为叶先生起码得再过两三个月,才能发现皇宫里那个“病重”的自己是暗卫假扮的。
  不过正好,叶先生既然就是叶司马想要笼络的那个大官,那这件事也好办许多。
  宋江江到卖书的铺子租了纸笔写下一封信。
  他从黑市上打听到了卢刺史安顿叶丞相的地方,趁着夜色潜入府中。
  他将信放到房中的书案上,思索片刻后,又解下腰畔的长剑放到案上。
  叶先生肯定认识他的字迹,但字迹终究可以模仿,为了让叶先生彻底相信这封信的内容,他必须得留下信物来。
  玉佩已经叫他给了沈美娘,那还能证明他身份的,就只有这把父亲在他学武时,命铸剑大师为他所铸的剑了。
  宋江江放下一切,翻墙离开。
  刚才招待叶丞相的宴会上,叶司马想把叶随推荐给叶丞相,没成想叶丞相考问了他一番,害他丢脸不成,还说他需继续进学。
  叶随憋了一肚子气出来散步,没成想正好看到了宋江江一闪而过的背影。
  他之前想除掉这人没成功不说,还被沈美娘知道损了他的面子,就连叶六现在也不敢替他再做事了。
  新仇旧恨叠在一起,叶随又正缺个发泄怒气的人,立刻道:“跟上去!”
  他这次要亲自给宋江江一个教训。
  宋江江没能如计划那般带走沈美娘,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心里烦闷,就想着先出城散散心,他格外想去上次沈美娘带他去的水边。
  那里的水很干净,环境也很清幽,而且……只要想到那里,他就会想起沈美娘为他跳舞的夜晚。
  那晚的风温柔,月色皎洁,沈美娘看向他的目光也全是柔情。
  可沈美娘说那些都是她刻意为之……
  不是的。
  宋江江终于确信,他的喜欢根本就不是沈美娘说的那般,是被她引诱的。
  他就是很喜欢沈美娘,喜欢她的恣意、潇洒,喜欢她得逞的笑,喜欢她轻佻的眉眼,也喜欢她的野心勃勃,她的不服输、不认命。
  沈美娘的所有,他都无比喜欢。
  他要去告诉她这件事。
  他宋江江喜欢她沈美娘,跟什么引/诱、勾引都没关系,他才不是那么庸俗的人。
  宋江江刚准备回城,就发觉了周围的不对劲儿。
  有人在追他,听脚步声不像是一般人,更像是从小习武、会注意掩盖行踪的人。
  宋江江佯装尚未察觉,目光却注意到了离他最近的一块石头。
  在状似没有察觉地走了几步后,宋江江捡起地上的石头,凭着脚步声判断出来的方向砸了过去。
  听到一阵惨叫后,宋江江向深林里跑去。
  他眼下手中没有剑,来人有五六人,直接动手恐怕是打不过。
  林中树木高大茂密,又有地形可以遮挡,或许还有可能成功。
  但叶随这次找了好几个高手,宋江江的石头只打中了其中一个,另外四人很快挡在他身前。
  宋江江与他们打斗起来,他赤手空拳,对方手里都有刀剑,难免有些不敌。
  最重要的是,宋江江发现他身体变得虚弱了很多。
  他从小就这样,身体时好时坏,连太医都看不出来原因。
  上次在那家黑店时也是这样,当时如果不是突然变得虚弱,他也不会受那般重的伤。
  只是在遇到沈美娘之后,他的身体好像又恢复正常了。
  宋江江终究不敌几人,被他们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叶随这才从树后走上前来,像看蝼蚁般俯视宋江江:“上次叫你侥幸跑了,这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宋江江抬眼盯着叶随,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害怕恐惧,更像是全然没将他恐吓的话放在眼里。
  这样的眼神无疑更激怒了叶随。
  他拔/出其中一个杀手手中的剑,猛地扎在宋江江手上。
  看到宋江江疼得忍不住晃了晃,他志得意满地笑了:“不是挺能耐吗?不是仗着你有身好本事,就在沈美娘面前露脸吗?”
  宋江江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终于染上愤恨:“你这是要杀了我吗?”
  叶随轻描淡写道:“不,那多便宜你。我待会儿就让人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再挖掉你的眼睛,叫你以后只能像条狗一样活着。”
  宋江江问:“你做出这种事,你以为你就不会有报应吗?你以为天理昭昭,律法铁条就治不了你吗?”
  叶随耸了耸肩:“在南州城,爷就是天理,爷说的话就是律法铁条!”
  宋江江听到叶随的话,又想起沈美娘和她说的,叶六敢胡作非为就是因为有人撑腰的缘故。
  娘亲果然就是骗他的,那些书也是哄他的。
  这世上才没什么c市,才没什么明州仙山,更没有什么公理正义。
  他坚持的所有东西根本就没有意义。
  那些东西只会让他活得内耗、活得痛苦,让他连想帮助别人都心有余而力不足,让他就算……就算有了喜欢的姑娘,也不能给她想要的东西外,毫无价值。
  那些所谓的自由平等、公理正义,都是不该存在的、无用的。
  父皇说得对。
  这世上,唯有权力才是最有用的。
  有了权力,想要的,自然都会得到。
  宋江江觉得身体似乎不像刚才那般虚弱,重新有了还手的力气。
  叶随没有注意到宋江江的变化,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啊!”
  可就在其中一人举起剑向宋江江的手臂刺去时,他突然挣
  脱开按住他的两人。
  他反手握住那剑刃,鲜血顺着他握住剑刃的地方不住往下滴血。
  他像是感觉不到一丝痛意般,趁着持剑之人怔愣的契机,一脚踢中那人的胸口,将剑夺了过来。
  那几个和宋江江交手的杀手也有些意外。
  这人就像是突然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夺舍了般,出手极为狠厉,招招都是取人性命的狠招。
  内力似乎也深厚不少,几人很快就有些不敌。
  叶随见势不妙,趁着几人还在缠斗,拔腿就跑。
  宋江江没有去追叶随,想着料理完这几个杂碎,再去追他就是了。
  几人很快就被宋江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宋江江提着剑,目光无悲无喜地走近其中一人。
  月光短暂地穿过云层和林翳,洒在少年的眼里,将里面的漠然和冷血照得一览无余。
  只要他今夜挥下这剑,他就会彻底杀死那个叫“宋江江”的幼稚鬼,存活下来会是更适合这个时代的“姜颂”。
  就在他的剑快要挥下时,那人连连告饶:“这位大侠、大人!小的做这行也是为了讨口饭吃,您、您就饶了我吧!”
  宋江江的剑在碰到那人脖颈时停下。
  那人见求饶有用,又继续哭诉:“小的上有老母要养,下有儿女需要教育,妻子也常年多病需要吃药……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小人吧!”
  宋江江过往虽然读了很多圣贤书和那些“札记”,但他对贫穷和底层人其实没有太多了解。
  幼年时,和母亲总是改换住所、云游四方,但也从未缺衣少食。
  加之他发过高热,早就将那些不太愉悦的记忆淡忘。
  直到在南州的这段时间,他认识了沈美娘,才切身明白一碗红糖水的重要性,才知道农家人的生活有多不易……
  即使不做“宋江江”,只是做“姜颂”,他也无法再对这种弱者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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