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以前是他单方面主导关系,现在有些失控了。
  他退一步江浔进两步,却又在每次真正把他惹毛前乖乖退半步,次次把控着分寸。
  “怎么心情不好?”江浔问他。
  “累了。”
  “晚上吃什么?”
  “你今天就回你自己家吧。”
  “为什么?”
  话说的突然,江浔完全没料到,把揽着他的手松了几分,想看清他的脸,“为什么突然赶我?”
  谢景珩顺势从他怀里出来,靠在车门上。
  “江浔,我想了想,我不喜欢你,我也不会因为你救了我就报答你……”
  “我没有要报答。”江浔冷着脸打断他。
  “我知道,但是我已经因为这件事让你住进来了,我没有明确拒绝,我道歉,我不该给你不切实际的希望,这是对你不负责任。”
  江浔脸色瞬间更沉了,眼里有了愠色,“你就是这么负责任的?两年前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就是对我负责任吗?”
  这是江浔第一次问他两年前,关于分手。
  谢景珩深吸了一口气,“是,两年前我已经提过分手了,不喜欢了就应该分手,我没消耗你的感情也没脚踏两条船,有什么问题。”
  “我没同意分手。”江浔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江浔,我虽然谈的恋爱多,但是对每一任都很好,没人在分手后纠缠过。”谢景珩狠下心,声线冷硬了几分,“我扪心自问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江浔,你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谢景珩你……”江浔一下子被激怒了,但是开口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指责,谢景珩说的都没错,只是字句诛心。
  “两年前因为不喜欢了,现在也是吗?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我,这段时间为什么默许我做这么多?”江浔梗着脖子追问。
  “这段时间确实是因为我自己没处理好,陈国栋的事点醒我了,我做事优柔寡断才落得现在的结果。”谢景珩顿了顿,神色像在忍痛,但很快再次开口,“我确实没那么强的定力,以前就是喜欢你这张脸,现在你天天这么上赶着,任谁都很难拒绝吧?”
  谢景珩一句话,把两个人拉回当年的不平等关系,江浔知道他当年喜欢自己很大程度是见色起意,他怕谢景珩不喜欢自己这张脸,也怕他只喜欢自己这皮相。
  他一想到谢景珩那些风流往事就窝火,嫉妒得牙根痒痒。
  江浔无言以对,两个人只是无声地僵持。
  谢景珩拉着扶手提了点身子,转过头不再看他,“陈特助,先去锐新,送他回去。”
  “哦哦好!”陈特助慌忙回答。
  “不用了,停车。”江浔突然开口。
  他知道谢景珩身体状态不好,全是强撑着,他没必要非得这时候刨根问底。可是吵到这个节骨眼上,谢景珩要强,他不能强迫他。
  “我说停车。”
  “谢总……”
  “停吧。”谢景珩说。
  陈特助把车靠边停下,江浔冷着脸下车“嘭”得摔上车门,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
  江浔一走,谢景珩长吐了一口气,靠在车门上的身体撑不住一般滑下去,他抓着车窗上方的把手把身子提起来,偏过头看向江浔离开的背影,自嘲般笑了一下。
  第17章
  恋爱里毁掉一个人最快的方式就是“断崖式分手”。
  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产生任何矛盾,昨天还在一起吃饭,还一起规划这彼此的未来,今天突然就提分手了、不联系了,你不相信,却找不到任何原因,听到对方的理由像是不合时宜的搪塞。
  这时候你开始自我怀疑、自我否定,不断复盘出了什么问题,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是不是不配被爱。
  也止不住去想谢景珩从什么时候想分手的,酝酿谋划了很久吗,那些在一起的时刻,他是同样开心,还是暗自烦恼如何脱身。
  然后后知后觉,更可怕的是生活里重要的部分被生生抽离,习惯性吃饭的地方发现只能点单人份了,回宿舍的路以前是他送到门口的,书桌上还摆着他送的生日礼物,在衣服口袋里翻到两个人一起看过的电影票……
  就像戏到高潮热热闹闹的舞台,一瞬间音乐听了、灯关了、演员观众蒸发,留你一个人站在原地。
  江浔第一次谈恋爱,就体会得彻彻底底,淋漓尽致。
  他从来没觉得人类的感情竟然能这么丰富,又这么痛苦。
  他在还没搞明白什么是爱的时候,好像被谢景珩爱了一下,很轻很快,时间长了他自己都怀疑,爱是真的吗?
  ……
  毕业论文定稿,江浔盯着“诚信声明”上自己的签名发愣。
  电子签名是手写后插进去的,隔着屏幕也能看出,“江浔”两个字遒劲挺拔,又有行云流水的灵动。
  和他手底下上一版论文侧边随手批注的字体完全不一样。
  去年期末周他在谢景珩家书房,边做结课作业边复习。
  谢景珩端了盘洗好的草莓进来,倚在桌边,随手翻了翻他刚补完的实验报告,看了几眼报告,挑起他下巴看他的脸。
  “不是说字如其人吗,你长得这么好看,这字儿写的跟狗爬的似的。”
  他刚要开口,被谢景珩喂了颗草莓。
  “休息一下,我给你上节书法课,怎么样?”谢景珩笑着问。
  谢景珩书房里确实挂了不少字画,开放式书柜也有一面放了文房四宝。不过他不懂书画,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是以他对谢景珩的认识,这可能是买的书法名家的,挂着能装门面。
  “你给我上?”江浔质疑道。
  谢景珩没说什么,从书柜取了笔墨。
  他穿了件美式卫衣和点缀着金属的黑色牛仔裤,和笔墨纸砚很不搭嘎。
  不过他把袖子向上挽了挽,很快研好墨。
  “写什么呢……”谢景珩挑了支笔,扭头问他。
  他想不出来。
  “写你的名字吧,江浔。”
  谢景珩站定在桌前,悬腕提笔,另一只手懒散地撑在桌沿,但脊背挺拔。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手背上淡青筋脉随着转折的力道若隐若现。
  “写好了,怎么样?”谢景珩挑眉问他。
  行书写的“江浔”。
  虽然江浔不懂书法,但他能看出这至少不是业余的水平,“很厉害。”他看着字不掩赞叹地说。
  江浔突然意识到,“墙上的字都是你写的?”
  “不全是,有几幅是我爸的,这幅是我书法老师的。”谢景珩指了指身后的牌匾。
  “我这种富二代会书法你很震惊吗?”谢景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江浔被直接戳穿有一丝无措,“也不是……”
  谢景珩噗嗤一声笑了。
  “我爸让我学的,从一年级学到初中毕业,他嫌我坐不住,让我磨磨性子。”
  “你学不学?我教你。”谢景珩给他让出一个身位。
  江浔拿了另一支毛笔,学着谢景珩的姿势握笔。
  “指实,掌虚,笔锋垂直纸面。”
  “写楷书吧,江字左收右放,三点水三个都不一样,撇点顿笔,转点下压然后笔尖一带,最后提点要出锋,和上面形成……”
  谢景珩边说边写,他跟着做,但江浔感觉自己手底下的笔和谢景珩手底下的笔是两个物种……
  谢景珩“啧”了一声,把笔搁在砚台上,忽然从背后环过来,握住他拿笔的手,毛笔尖在宣纸上顿了一下,洇开墨点。
  随后如行云流水,写出一个流畅的“浔”字。
  “相对峰头俱化石,双影在,照清浔。‘浔’是取字这首定情诗吗?还是单纯‘江边’的意思?”谢景珩在他耳边说。
  江浔根本没听进他说的什么,只感觉耳边卷起振动的气流,被谢景珩握住的手背微微发烫,他不自觉地盯着谢景珩漂亮的腕骨……
  “这能学会吗?”谢景珩突然偏头问他。
  “啊、啊?”思绪突然被拉回,江浔急速眨眨眼。
  “说这两句都能走神,竟然还有你学不会的东西?”谢景珩和他对视片刻,突然松开手,“算了,我可能没有当老师的天赋,你要觉得有意思就写着玩,不想写就继续复习。”
  江浔感觉,大抵不是谢景珩的问题。
  一方面他压根没心思听讲。
  另一方面,他从小就被说字写的烂,一开始老师也督促他好好练,他说字写好太慢了,笔跟不上脑子浪费时间,反正他成绩够好,老师也没再说什么。后来高中学理科,理科状元字写的像狗爬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江浔想了想问他:“你能教我硬笔吗?”
  “行啊,这多好说。”谢景珩答应地痛快,拉了张椅子,两个人并排坐下。
  谢景珩从他的草稿纸里随手抽了一张,问他:“写什么?”
  “就写江浔。”他看着谢景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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