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这两人都有筑基期修为,抓住一个落单的普通人易如反掌。
  那人受到惊吓,本能地想要逃跑,却已经不能动弹了。
  一抬头,看到面前三个人的模样,估计认出来他们本该是今晚的祭品。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要不是被压着,这人可能要磕头求饶了。
  归雪间低着头,轻声道:“小点声。”
  梅衡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拔出剑,威胁道:“说,万里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人颤颤巍巍道:“七年前,村子被树林围住,走不出去,又发生了一场大饥荒,饿死了上百人。然后村长说树仙来了,只要按时献上祭品,就会拯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村子里也有不信的人,被当做祭品,献给树仙了。”
  已经过了七年,能在村子里活下来的人都是不得不信的。
  归雪间问:“那你信吗?”
  前面锣鼓喧天,打仗似的,这人在后面偷懒,显然不是像大娘那样对树仙有着坚定不移的痴迷。
  “我?”那人形容狼狈,胡子拉碴,“我不是很信这个树仙。如果真的是神仙,怎么会在饿死上百个人后再显灵?如果他来的再早一点,再快一点,我……”
  他颓唐地垂着头,说不出话来了。
  的确,因为那场饥荒本就是为了让整个村子的人都陷入绝望,再给予他们希望,让被树林圈住的村人不得不信的手段。
  归雪间轻轻叹气,觉得魔族真是害人不浅,又问:“那你见过树仙吗?”
  那人思考了一会儿,说:“每次献上祭品,村长都会上报祭酒,领着有功劳的人去叩见树仙,还可以向树仙祈求心愿。我对这些不上心,只去过一起……”
  梅衡心急如焚,而且归雪间也完全能理解他的感受,他恶狠狠道:“那树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我、我看不清,只觉得眼前金光灿灿,真是神仙般的样貌,我去磕头的时候,差点就真的信了。”
  归雪间想,可能是什么低级的幻术,用来糊弄普通人足矣。
  他蹲下身,问:“那你是怎么去的?”
  “路上都是蒙着眼睛的,除了脚下的路什么也看不清,我只记得,树仙好像待在地下,他是真的有仙术的……”
  梅衡怒道:“什么仙术?邪术才对。”
  这人只是一个普通人,连树仙都只见过一次,与大娘,村长之类的完全不能相比,也问不出什么了。
  归雪间思忖着,除了树仙,那个所谓祭酒似乎在整个万里村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连那个村长,也是直接和祭酒交流。
  而为了防止这人再回去通风报信,宁怀施了个法术,将人弄晕了。
  他和梅衡商量道:“说是在地下,我们要不要去那什么村长家看看,应该有地道吧。”
  “可能不用那么麻烦。”
  两人回过头,见归雪间往一旁的井里丢了块石子。
  他们听出来了,井是干涸的。
  梅衡先跳下去,向两人确定下面有路。
  鉴于之前归雪间跳个二楼都差点出现意外,宁怀好心地打算帮忙。
  但归雪间不习惯与陌生人有接触,礼貌地拒绝了。
  ——准确来说,是除了于怀鹤之外的人,归雪间觉得都不行。他被别风愁背过,但也是对方化作原形,成了一只白狼的时候。
  而这个井有几丈深,又很狭窄,他不能跳。
  归雪间很有自知之明。
  他想了想,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个法器——模样像是一片漂浮着的花瓣,看起来很好看,名字也好听,叫做落英缤纷。
  宁怀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只在飞云宗收徒大典上见自己师父用过,为了装作高深莫测,吸引有天赋的徒弟来选自己。
  落英缤纷是能从高处降落的法器。而修仙之人,修为一旦到了金丹,连几十丈的高度都不再畏惧,更谈不上借助法器。而炼器师将东西炼制出来,是为了卖出去,所以不可能只是让人平平无奇的落地。
  比如绝大多数修士的功法施展出来其实并不是很美观,至少也传说中的仙人相差甚远。
  所以落英缤纷会营造出仙人下凡的姿态,周身环绕着云雾,仙气袅袅,有些更高级的还配有鲜花灵草,或是灵兽幻象,很能唬人。
  这样的非必需品,价格自然也颇为昂贵。
  而像归雪间这样,只因为要跳个井就拿出来用,实属罕见。
  宁怀的眼神都有些迷茫了,他真的有点信于怀鹤口中所言,归雪间体弱多病,身体虚弱,所以一举一动,一饮一食都得格外小心了。
  归雪间不知道宁怀一瞬间考虑了那么多,这些东西是于怀鹤塞过来的,说是有备无患。
  他当时觉得没什么用,反正于怀鹤都在,没料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归雪间将掌心的落英缤纷吹起来,灵力扩散开来,灵巧地将他环绕起来。
  他轻飘飘地跳入井中。
  仙气漫溢,垂丝海棠纷纷扬扬,把梅衡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树仙显灵了。
  下一瞬,归雪间从中走了出来。
  宁怀紧随其后,也跟了下来。
  井下没水,有一个一人高的地道,不算很狭窄。
  这里的土质十分松软,本来无法挖掘出稳固的道路,归雪间看了一眼,稍稍拨开泥土,看到里面交横绸缪的树根。
  所以地道才能被支撑起来,不会坍塌。
  几人往前走了几十步,被迫停了下来。眼前有好几条岔路,地道四通八达,身处其中,无法辨别方向。
  走错一步,似乎就会迷失其中。
  归雪间半垂着眼,他没有用眼睛看,而是感受着自每条通道中传来的气息,寻找魔气的源头。
  然后,他选中了其中的一条路。
  宁怀和梅衡没有多问,跟在他的身后。
  归雪间和飞云宗的几人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他不想说,别人问多了有窥伺秘密的嫌疑,所以只以为归雪间有什么特殊的功法。
  归雪间也知道,所以用的很是理所当然。又想要是和舍友一同出来,还得编个像模像样的理由才行。
  村子不大,而树仙就在村子下面,几人走了一刻钟,眼前忽然出现光亮,又豁然开朗之感。
  他们不由加快脚步,想要抵达目的地。
  片刻后,里面的一切映入眼帘。
  地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干涸的水井似乎有了解释,因为所有的地下水都汇聚于此。
  树的生长总是需要水的滋养,何况是这样一棵无法形容的树。
  梅衡的嗓音发抖,掺杂着些许恐慌:“这,这就是树仙吗?”
  树仙看起来并不可怕,不是想象中布满血腥的妖魔,但却是一个在所有人想象之外的东西。
  那是一棵树——像是一棵树,隐约能辨别出人的形貌。
  他的双腿化作化作根茎,扎在泥土中,他的手臂化作枝条,往上伸展,他的头发很长,极为茂密,垂落在湖泊里,汲取着水,发梢末端泛着莹莹绿意。
  而那些裸露在外,遍布湖泊上空的枝条上挂满了各种祈愿带,都是以血染成的颜色,无风自动,轻轻摇晃着。
  宁怀压低声音,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树妖吗?”
  归雪间没有说话,知道眼前的东西是魔。
  树仙扎根于此,即将成为真正的树。
  这是一种缓慢的进程,归雪间猜测,树仙原来或许就像普通的魔族那样拥有血肉之躯,只是有操控树木的能力。
  而他本身似乎很弱小,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操控村庄及村外的树林里中树仙不得不舍弃躯体,使四肢化作真正的树。
  难怪魔气如此稀薄,树仙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重压。
  归雪间还在深思,就听到凄厉的一声:“师妹!”
  他循声望去,在湖泊的一角发现隐藏起来的人。
  树的枝条盘根错节,编织成了笼子的形状,每个人都单独被困住。归雪间隐约能察觉到他们的呼吸,这些人只是昏迷,还未死去。
  幸好是作为备用口粮,所以还没吃吗?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树仙也醒了过来,他缓缓睁开了眼,目光落在归雪间的身上。
  归雪间和他对峙,一边思考如何才能救出那些人。
  梅衡看到未婚妻,已经失去理智,迫不及待扑到关押着罗景的笼子前,拔出剑,想要砍断枝条。
  然而并不能轻易砍断,反而是他自己被树的枝条绊的踉跄一下。
  归雪间:“。”
  道友不要急,别把你自己也搭进去了。
  隔着湖泊,树仙凝视着归雪间,忽然说:“我可以放了他们,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为了表示诚意,他松开了笼子,放出了罗景,以及一旁的另一个人。
  树仙没有说出那个条件,似乎在等待归雪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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