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菟丝花 第34节

  吕娇倩扫了眼满地狼藉，又看向邱云娟，邱云娟扶着额头，靠在椅子上，精疲力尽。
  她起身走过去，轻声道：“干妈，我扶你上去休息吧。”
  邱云娟没动，闭着眼道：“你妈妈说得对。”
  “她说什么？”吕娇倩问。
  邱云娟笑道：“她说我是个大傻子。”
  吕娇倩顺嘴道：“她也不聪明。”
  邱云娟道：“但她什么都舍得，她拿得起放得下。”
  其实当年邓达通最先看上的是胡悦，胡悦也邓达通动了心，但听说他有老婆之后胡悦就翻脸了，她坚决不肯，还把邓达通臭骂了一顿，邓达通一赌气，就来追求她了，她当时和胡悦是好姐妹，邓达通觉得这也算是对胡悦的一种报复，胡悦知道后说邓达通是在做梦，她说：“云娟才不会上你的当！”
  胡悦觉得她们是一样的人。
  但事实是，胡悦并不了解她。
  邱云娟回过神来，吕娇倩握住了她的手，想把她扶起来。
  邱云娟额头抽痛，她闭着眼，脑子里又闪过一些画面。
  “先起来吧。”吕娇倩轻声细语道。
  邱云娟想起来了，忙问道：“邓静霆昨天跟你说了什么？”
  吕娇倩道：“没说什么啊。”
  邱云娟道：“你别骗我了，我看到他拉你了，你还哭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怎么可能？
  “吕娇倩心道，要欺负也是我欺负他。
  邱云娟道：“怎么不可能，他是邓达通的种，以后离他远点儿。”
  吕娇倩一怔，她看着邱云娟脱口而出道：“是我，我欺负他了，我喜欢静霆哥。”
  邱云娟呆住了，她松开她的手，定定看着她。
  第29章 了不起的她
  邓静霆追到门外时，邓敏莹正站在大门口哭，楚年不见踪影。
  邓静霆走过去，邓敏莹对他哭诉道：“楚年走了……他真的走了！”
  邓静霆道：“你想追的话，随时都能追得上。”
  邓敏莹道：“凭什么！凭什么每次都是我追着他跑？”
  邓静霆道：“你可以放弃，选择权一直在你手上。”
  邓敏莹的哭声渐渐止住，她回头朝身后伫立的豪宅看了眼，脸上满是困惑道：“哥，我是不是不是抱来的，我是不是，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
  “怎么可能。”
  “我觉得妈妈恨我。”邓敏莹一脸认真道，“她好像见不得我好。”
  “别这么想，她担心你，她是为你好。”邓静霆说得干巴巴的，丝毫不能叫人信服。
  邓敏莹问他：“那你觉得她爱你吗？”
  邓静霆没有回答。
  最后邓敏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道：“这个家里，她只爱爸爸，我们都是她的筹码。”
  说完这句话邓敏莹就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邓静霆目送她开出大门，转身回到房子里。
  他还是想去和母亲谈谈，他不要求她理解，只希望她不要把妹妹逼得太紧。
  不是说世上没有能拗过孩子的父母吗？也许只要他再求一求她
  邓静霆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站在餐厅的转角处，听到了邱云娟的声音。
  她问：“邓静霆昨天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吕娇倩答，语气听上去很正常。
  邓静霆都能想象得出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邱云娟又道：“你别骗我，我看见他拉着你，你还哭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吕娇倩惊讶道：“怎么可能！”
  邓静霆不禁苦笑，他做了什么？怎么邱云娟就认定他是高衙内那类人品了？
  邓静霆很困惑，不过邱云娟很快就给了他答案。
  她道：“他是邓达通的种，离他远点儿。”
  原来如此，邓静霆恍然大悟。
  邓敏莹说错了，她谁也不爱，这个家里只有她恨的人，恨得深浅而已。
  但她恨谁最深呢？
  邓静霆一时不能确定。
  他听邱云娟刚才说话时的语气，确定她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人来看，在她眼里他只是谁谁谁的种，听起来还是个肮脏下贱的坏种，是劣质的延续。
  那你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呢？他真想问。
  但他永远不能问不出口，他甚至不能为自己辩解两句，他想告诉邱云娟，我不仅仅是邓达通的种，我也有你的一部分，然而他清楚，即使她亲眼看见了那一部分，估计也只会嫌恶地撇过头去。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羡慕邓秀伟，虽然他也惨，但他起码还真有个妈。
  他和邓敏莹是父母双全的孤儿。
  邓静霆想，他该走了，再不走，他怕后面的话会越来越锋利，直到割开他的喉咙。
  他转过身，脚几乎抬不起来，他发现自己不想走，外面也不过是另一片废墟，他期待结局尽快降临。
  此时，后头却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是吕娇倩。
  她声音很清晰，她说：“我喜欢静霆哥。”
  邓静霆停了原地。
  “什么？”邱云娟的声音有些模糊，她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有人爱他。
  吕娇倩道：“我喜欢静霆哥，一直喜欢他，但他对我没意思，他把我当妹妹看。”
  一片沉寂过后，邱云娟道：“你跟你妈妈确实不像。”她很失望。
  过去，她常常用这种失望活埋她的儿女。
  但吕娇倩却还是能毫无愧意道：“我确实和她不像，我也不像我爸，我像我自己。”
  邓静霆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猛烈，空气都跟着开始跃动，他深吸口气，双脚陡然轻盈。
  餐厅内，邱云娟还在劝诫。
  她说：“你们不可能，邓达通对未来儿媳要求很高，而且，他很讨厌你爸爸。”
  吕娇倩嗤道：“我也讨厌我爸爸。”
  邱云娟道：“邓达通对邓静霆寄予厚望，他的婚事不可能由他自己做主。”
  “包办婚姻嘛，我懂。”吕娇倩口吻一派轻松。
  邱云娟沉沉道：“看来你都想清楚了。”
  “清楚得很。”吕娇倩昂扬道。
  邱云娟道：“他不会只有你一个。”
  “什么不止我一个？”吕娇倩终于开始发问了。
  邱云娟冷笑道：“他身边的女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第一次你会生气伤心，他会哄你，哄得你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一个，后来越来越多，你一哭二闹三上吊，总有方法能让他害怕，再回心转意，最后你习以为常，他也习以为常，这时候你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吕娇倩听懂了，她明白这就是邱云娟的心路历程。
  邱云娟怨气森森道：“你还会被许多人恨，恨到死，最后谁也不会可怜你，还要说你活该。”
  吕娇倩有些吓住了，她讨饶道：“干妈，你说什么呀？你想太远了，我又没说要和静霆哥这样那样！”
  “……那你是什么打算？”邱云娟问。
  吕娇倩忙道：“就谈个恋爱嘛。”
  邱云娟道：“你现在想得简单，就怕到时候脱不了身。”
  吕娇倩道：“有什么脱不了身的？除非他我把腿脚打断，不然我说走就走！”
  “打断腿算什么，他要困住法子多得是。”邱云娟叹道，“听干妈的话，贼船上来容易下去难，不要跟邓静霆纠缠，干妈给你介绍更好的。”
  “还有你静霆哥更好的吗？”吕娇倩似被说动了。
  邱云娟忙道：“当然有，世界上那么多人，肯定有比他好的。”
  吕娇倩认真道：“但更好的我不一定喜欢，我喜欢的是静霆哥，我想要的也只是他这个人，你放心吧干妈，邓家的浑水我肯定不会趟的，我也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邱云娟没说话，她目光幽幽地望着吕娇倩，知道自己再无法劝得她回心转意了，只得默默道：我但愿，但愿你到时候有这么潇洒，不会步我的后尘。
  吕娇倩握住她的手撒娇道：“干妈，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邱云娟甩开她的手道：“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以为你和敏莹一样怕他。”
  吕娇倩道：“以前怕，后来不怕了，现在完全爱上了。”
  邱云娟听得心烦，道：“你谈过几次恋爱，就爱爱爱的……”
  吕娇倩自信满满：“反正比静霆哥多，我分得出来。”
  “你妈妈知道肯定要气死，唉，一个你一个邓敏莹，都是来讨债的，算了，我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管不了，又怎么能管得你……”邱云娟又扶着额头，长吁短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准备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