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芳菲 第297节
苍双震惊了，“那您、都记得什么？”
卫轻蓝不答，对他说：“我要看你记忆。”
苍双犹豫，“主上，您要看属下记忆，自然是可以的，但您确定要看吗？”，他踌躇，“有些记忆，也许不要，才是最好的。”
他向关着殿门的内殿看了一眼，“属下听说，您将在修仙界时的未婚妻带回来了，可见心下甚喜，既然如此，丢失部分记忆，也许就是您内心的选择，有些人该忘就忘，不必记着。”
卫轻蓝目光倏地盯紧他，“什么人，我该忘就忘？”
苍双叹气，“看来主上您真不记得了。”
他没想到，刚回魔域，便遇到这么大的难题，他挠挠头，只能说：“您在万年前，喜欢的人。”
卫轻蓝面色瞬间变了。
他还记得，江离声问他时，他说的那句没有，但他如今有，若是被她知道，她怕是又要骂他脏东西，恨不得杀了他了。
她虽然看着心大，但对于喜欢他这件事儿，独占欲强得很，也在意得很。
第559章 记忆
苍双见卫轻蓝脸色变了，心里无奈，他就说该忘就忘吧？
他问卫轻蓝，“主上，您还想看吗？”
卫轻蓝沉寂地站了片刻，吐出一个字，“看。”
他若不先弄明白，逃避，那么如何向她交代？
苍双点头，上前一步，十分无奈地说：“主上，您看吧！”，他顿了顿，“不过您看完，可别后悔，迁怒属下。”
卫轻蓝冷眼不语，挥手，魔气笼罩住苍双，搜取他的记忆。
苍双的记忆很杂，万年前，零零碎碎的碎片，他无心多看，只特意提取，关于他的。
在苍双的记忆中，神魔大战之前，他从魔域消失了上千年，不知去了哪里，魔域的人四处寻他，不得踪迹，千年后，他忽然有一天回来了，浑身是血，几乎奄奄一息，魔域的人吓坏了，将他安置在安魂池，也就是刚刚不久前，他带江离声去清洗的地方，魔域十大长老，耗尽功法，利用梦之莲，拼得魂飞魄散，才将他救了回来。
救回来后，他只字不提这千年发生了什么事儿，开始紧锣密鼓筹谋，率领魔众，向神界开战。
在战场上，见到了一个女子，他忽然杀疯了。
他布下诛神阵，所有神族，都笼罩在他的大阵中，而神族那边，见之色变，也咬牙布下了诛魔阵。
因此，神魔两界，两败俱伤，齐齐魂飞魄散在了两大阵法下。
在苍双的记忆里，神魔大战，万里焦土，山河崩塌，沧海夷平，草木皆枯、生灵涂炭，片瓦无存。
惨烈至极。
但这惨烈之下，烙印在苍双记忆里的画面，是他与一个女子，彼此将利剑插向对方心口，齐齐从半空中坠落，然后，便各自消散于天地间。
随着他们消散，神魔大阵里的两界人，也纷纷被大阵绞杀，尽数陨落。
之后，便是漫长的混沌、黑暗，万年后，他的魔魂开始有了生息，苍双也随之复生，从西北海匆匆赶回魔域。
卫轻蓝用了半个时辰，看完了苍双记忆，与他记忆中记得的些许事情对上，他沉着脸，撤回手。
他搜取记忆并不温柔，苍双的脸有些白，调息片刻，他看着沉着脸一动不动的卫轻蓝，开口试探地问：“主上，您都看到了吧？您就是因为那女子，她应该是您喜欢的人，您被十大长老救活后，筹备攻打神界时，一次醉酒，喊过她的名字，叫梦璃……”
“够了。”卫轻蓝自然知道，所有关于他的碎片记忆，他都看了，包括那女子，一身白衣，从他的视角，看到的模糊的模样。
苍双住了嘴。
卫轻蓝闭上眼睛，他没有这些记忆，他醒来后，有的记忆只是多少多少万年前，还是一缕魔息时，混沌初开，他生于魔域，长于魔域，江离声说见了就犯恶心的万壑深渊下，他待了数万年，后来他化形，再后来，一统魔域，漫长枯燥的修炼岁月过去后，便是与神界不停地摩擦开战，断断续续，零星点点，他不记得太多，直到神魔前期，他一身是血，不知从哪里回来，倒在了殿外，就是他如今站立的台阶下方。魔族的十大长老大惊失色，利用安魂池耗尽魔力，拼的魂飞魄散救他。然后，便是神魔大战，魔域与神界，两败俱伤，从此消失在六界。
没有女人，除了魔域供他驱使洒扫的婢女，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
所以，他才跟江离声说没有。
但如今，有。
只是他不记得了而已。
他心情极其烦躁，对苍双摆手，“你下去吧！”
苍双点头，告退，走了两步后，还是回头对卫轻蓝劝说：“主上，您当初，奄奄一息回来，定与那女人有关，您既然忘了，不如就当从没这事儿吧？毕竟，万年过去了，您都已新生了，就让往事尘归尘，土归土。毕竟……”
他又看向殿门，小声说：“您将未婚妻都带回来了，属下听说了，您为了她，前往幽冥河畔，收服了十万幽冥恶鬼，而她为了您，在您险些魂飞魄散之际，将您救了，如今又放弃仙门，随您来魔域……”
他顿了顿，“就算神族复生，那女子也复生了，您也该斩断前尘……”
“我不会让神族有复生的可能。”卫轻蓝截断他的话，“废话这么多，你不累吗？下去。”
苍双缩了缩脖子，“是，属下这就走。”
他如一团雾，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卫轻蓝独自站在白玉阶上，很久，才转身，一步步，回到殿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殿内，被他累极了的人，睡的昏昏沉沉，眼尾还挂着泪珠，唇瓣红肿，散乱的发丝和薄被未遮掩严实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到被他留下的遍布吻痕。
他眸底沉暗，解了外衣，扯开被子，再次覆在了她身上。
江离声被折腾醒，困极累极，眼睛挣扎地睁开一条缝，又困倦地闭上，声音软软的，骂人也没什么气势，推人也没什么力气，“卫轻蓝，你是不是想弄死我？”
卫轻蓝低头吻住她，一言不发。
天亮了，又暗了，江离声彻底昏过去前，连想骂人的力气和心思都没有了。
她即便是修行之人，有足够的灵力，有一副还不算柔弱的体魄，但也禁不住一只魔疯起来，不知餍足地折腾。
殿门关了三日。
玉阙宫的婢女们，不敢靠近正殿，没等到江离声召唤她们，也不敢随意凑过来，更不敢乱走吵出动静，怕惹了魔主不高兴。她们从心底深处，深深敬畏惧怕着新生的魔主，毕竟，亲眼看到，他摧毁了她们中的一人，半丝手软都不曾有。
苍双休息了三日，这一日，被闻宿白和魔将、魔侍们催着，硬着头皮又来到玉阙宫，他站在殿外，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主上，魔域的事务，您既然回来了，得担起来啊，大家都等着您议事呢。”
不会从此君王不早朝吧？
看来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魔主显然很喜欢很喜欢他的未婚妻嘛。
第560章 一年之期
殿门打开，卫轻蓝从里面走出。
苍双看着他，没从他面上看到什么餍足的表情，当然，也没看到不餍足，总之，看起来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
但猜不透的魔主，才让他愈发小心。
他拱手，侧身让开正面台阶下的路，小心翼翼，“主上，属下也不想打扰您，实在是大家都等着您，您都回来好几日了……”
卫轻蓝点头，“知道了。”
苍双松了一口气，看起来没动怒，没动怒就好。
来到主政殿，里面或站或立，候满了人。见卫轻蓝来到，齐齐见礼，“主上。”
卫轻蓝扫了一眼，数十人，包括闻宿白在内，他位于上首主位右下方，自从十大长老为了救他陨落后，使者便是魔域除了魔主之外，身份最高的人。
他走过去，在主位坐下，“说吧！”
众人互看一眼，看向苍双。
苍双也跟着卫轻蓝走过去，坐在了主位左下方，咳嗽一声，“你们吵着我让把主上请来议事，如今主上来了，你们也都见到了，有什么事儿，跟主上说吧！”
众人闻言又看向闻宿白。
闻宿白笑着说：“属下等也不想打扰主上好事儿，但实在是主上回魔域好几日了，不能只耽于情爱床笫之欢，诸多事务，总要等着主上决断，我魔域才能尽快步入正轨。”
卫轻蓝看向闻宿白，“使者早回魔域多日，不是早已将魔域整顿规划起来了？诸多事情，也经由使者之手，做了许多。联合太乙裴檀意，将昆仑的秦宗主截杀，导致他下落不明，又放出魔物，借助裴檀意之手，隐藏魔物行踪，攻打昆仑，之后联合妖族，反攻上昆仑，斩断昆仑实力，又驱使风栖，半途截杀我，是想置我于死地，还是想助我一臂之力成魔？使者做了这么多，我以为，魔域不需要我这个魔主了，有使者就够了。”
闻宿白立即起身，跪在地上，“属下自然是想助主上一臂之力，属下做了这么多，目的就是想主上早些归位，回到魔域，我等因主上魂息有复生意向而得以复生，今日能重新回到魔域，皆因主上当年为我等留了一线生机，属下对天起誓，绝无二心。”
卫轻蓝盯着他发顶，“若是我命令你，昆仑清虚不许动，只灭了太乙呢？”
闻宿白垂着头，冷静分析，“主上，裴檀意有野心，有欲望，属下对他再了解不过，一旦他掌控了整个修仙界，便会对主上递上降书，从此后唯主上马首是瞻，我魔域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收服修仙界。至于妖族、鬼族，届时更不是我魔域对手，这两族以前便唯我魔域是从，以后自然也会乖乖顺从任我魔域驱使。三界皆归顺后，即便神族复生，神域盘活，也再难是我魔域对手，我们魔域到时候想夷平神域，都不在话下。”
卫轻蓝神色漫不经心，“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夷平孕生润养我的昆仑？再夷平我未婚妻的清虚？独留一个于我无恩无情的太乙？”
闻宿白道：“主上此言差矣，您只是借昆仑而生而已，至于夫人，她既然已进入我魔域，自然是我魔域的人，不再是清虚的人。另外，太乙裴檀意，最是合适，能助我魔域一臂之力……”
卫轻蓝目光从闻宿白发顶上移开，看向众人，“你们也觉得使者说的对？按照他说的做？”
众人大部分纷纷点头，附和道：“主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虽借昆仑而生，但昆仑若是知道您是魔主，怕是会想杀您而后快，属下等已听说了，昆仑已陨落的那个戚白成，便是对您在幽冥河畔收服十万幽冥恶鬼时袖手旁观，不止如此，还在您被夫人救后，说您是魔，让裴檀意追上去杀了您，可见昆仑有九成人，都会与您反目成仇，您何必顾念旧情？”
卫轻蓝一一扫过附和闻宿白的这些人，又看向没附和的人，“你们呢？什么想法？”
这些人，以苍双为首，都看向苍双，包括早先在山崖迎接他的十二魔将魔侍。
这些人，是万事以魔主为尊的近身人。
苍双表态，“我听主上的，主上说如何，便如何。”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我等也听主上的。”
卫轻蓝抬手，一缕魔气托住闻宿白，将他轻飘飘扶了起来，说了句，“使者说的有理。”
闻宿白猛地抬头，惊喜，“主上，您赞同我所言？”
卫轻蓝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我魔域，从今日起，不插手修仙界之事，不襄助太乙，也不偏帮昆仑、清虚。为期一年。一年后，修仙界谁胜了，谁便向我魔域递降书。”
闻宿白顿住。
卫轻蓝看着他，“使者觉得呢？你不是说不费一兵一卒吗？但我没回魔域前，我魔域的兵将，被你派遣出去了多少？又死了多少？去往昆仑的魔物，无一活着回魔域。”
闻宿白张了张嘴，想说，还不是都死在你夫人的符箓下，但这话他即便说出来，也反驳不了这些人的确是他派出去死了的事实，无论是谁杀的。
他想为太乙极力争取，毕竟，裴檀意听他的，一旦太乙掌控了整个修仙界，就等同于听他的，他道：“主上，如今昆仑已将近崩塌，清虚也大不如前，唯独太乙，实力不减，若我魔域稍稍帮衬，便可令太乙踩下昆仑清虚，迅速掌控整个修仙界，这样着实省时省力，您的提议虽然也好，但到底要一年的时间，万一在这一年内，神族复生，岂不是给了其喘息之机？事情万一变得棘手，于我魔域一统六界无益。”
卫轻蓝面无表情，“那也要看裴檀意有没有真正的本事，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背后鬼鬼祟祟，汲汲营营，本座着实不待见这种阴沟里的老鼠，行事还不如我魔族敞亮。况且，他筹谋了多久？数千年有了吧？也没见他鬼祟出个什么花样来，若还需要我魔族襄助，才能一统修仙界，我看不要他这个人也罢，他那个徒弟，兴许都比他强。”
闻宿白噎住，私心里，他也觉得叶星辞比裴檀意强，但叶星辞需要成长，而裴檀意老奸巨猾，他还是觉得裴檀意更适合，叶星辞未必会搞阴谋，“主上说的也有道理，但万一我们进展过慢，因此耽搁，神族趁此机会复生崛起……”
卫轻蓝斩钉截铁，“不会。”
闻宿白看着他，“主上为何这么肯定？”
卫轻蓝漫不经心，轻凉沉冷，“拥有神息的人，如今不就在本座的殿中吗？她不成神，神域如何复生？遑论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