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主子，人走了。”
最先向暮瑟求助的那名侍卫头领见那道身影消失于林深处，方才低声回报。
年轻女子抬了抬下巴，剩余的七名护卫连忙在死去的刺客尸体上搜索，半晌，他们均摇着头回到女子身边，“没有活口，也没留下什么线索。”
女子摩挲着手中的小木盒，借着山顶的月光细细打量着盒子前的小锁，她武功虽远不及那位侠士在同辈中却也出类拔萃，她运起内力用力一捏，拇指大小的铜锁断裂开来，年轻女子就着侍卫点起火折子的微光打开了木盒，待看清里面静静躺着的‘药草’，即便见多识广的万俟淳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这是……”
“蓝都贝母。”
万俟淳艰难地说出药草的名字，刚想凑近点再确认一遍，山崖下方的叫喊声和脚步声便传入耳畔，她啪的一声阖上盖子，抬眼望去，只见一支举着火把的队伍正在快速靠近，带头的正是她的大哥万俟滋。
“三妹！三妹你没事吧？”
万俟滋远远就瞧见站在山崖边的同胞妹子，激动地跑上前结果被脚下一地的尸体绊了一跤，身旁的贴身护卫手快地扶了一把才让她免于和尸体脸贴脸的场景。
“吓我一跳！”万俟滋举着火把往下一照，绕过刺客们的尸体朝三妹走去，“这些都是你们杀的？怎么不留条活口好让本王严刑拷问一番！本王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对一国皇女下毒手！”
第五百一十一章 女尊之云程万里19
万俟淳无奈地瞅了眼自家大姐，万俟滋是女皇的第一个孩子，真正在万千宠爱下长大的天之骄女。
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女皇意气风发，与太子正君妻夫情深、恩爱不疑，也曾许下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的诺言……
万俟淳暗自叹了口气，拍了拍大皇姐的手臂，“我没事，这里交给你清理，我回去和母皇汇报一下情况。”
“你快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万俟滋将手里的火把塞给三妹，推着她先下山，“父君担心了一天，别忘了去看他。”
万俟淳下意识攥紧袖中的木盒，珍而重之地用另一只手护着往山下走去，越过那些尸体时她微微一顿，以那人高超的武艺不应该留不下一个活口，转念想到当时那人嗜血的模样，她摇了摇头，怕是没收住手。
她还是好好想一想等会怎么和母皇交代这件事吧，是否要说出这位救命恩人呢？
万俟淳犹疑的途中，暮瑟已经在洞府里梳洗换过衣服、吃过晚饭了，她自然认得当今三皇女万俟淳，因此反而觉得古怪。
两年一度的秋狩是大丘朝的传统，前世在两年后的那届秋狩围猎时，原主沈暮瑟作为御林军的一员救下了遇刺的女皇，继而得以重用一路平步青云。
在登上崖顶时暮瑟以为遇刺的是女皇，没想到竟是三皇女，而且当时的情境下如果她没有出手，万俟淳几乎没有任何活路——除非她有‘跳崖不死’护身——而三皇女在前世同样英年早逝。
镇南王世女万俟渊以押镖的名义把她骗到山崖，让她“救人、灭口”，如果一切都是万俟渊策划的，灭口还能说得通，救下三皇女的恩情却按在了暮瑟头上，她设计这一出有何意义？
难道万俟渊以为自己会直接说出她在帮镇南王府押镖的事情？
暮瑟满腹心事地移动着洞府朝崖底飘去，将空间节点开在前一晚路过的溪水旁，待到天未亮之际便出了洞府，匆匆赶回京都。
暮瑟先偷偷溜回百川镖局，叮嘱管事的如果有人找她就说自己出远门还没回来，然后乔装打扮一番绕路前往皇城镇南王府，仗着自己内力高深大白天悄无声息地潜入前院书房，而疑似罪魁祸首的万俟渊早已泡好茶坐在桌案之后似是等候已久。
万俟渊抬头瞥了暮瑟一眼，下巴微微扬起，“回来了，坐。”
暮瑟对这种掌控主动权的姿态颇为熟悉，但她没有急着打破对方营造的局势，而是选择顺其自然，“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了吗？”
“看来一切很顺利。”万俟渊阴郁苍白的脸色柔和了些许，“穆师傅押的镖果然从不让人失望。”
暮瑟把玩着推到眼前的茶杯，也不接话，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明明被算计入瓮、被利用杀人灭口却不急不躁，仿佛无论对方怎么翻跟头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一时间书房里静默无声，双方谁也不看谁，涌动的暗潮在两人之间弥漫，万俟渊阴冷的气场宛如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一道接着一道向对方扑去，而暮瑟沉稳从容的仿佛张开了一个黑洞，无论扑来的是洪水还是猛兽都将被无声吞噬。
暗中的交锋不过须臾，万俟渊苍白的脸色愈发暗沉，她声线低哑地开口道：“穆师傅说只要无愧于心，什么镖都敢接，想来在下请穆师傅帮忙除掉企图栽赃陷害镇南王府的祸端，应当不会让穆师傅心生愧疚。”
在暮瑟的逼视下，万俟渊简单解释了此番算计的由来，简单来说，就是万俟渊接到消息，有人想在秋狩期间刺杀三皇女万俟淳，并在事后嫁祸给镇南王府，对方准备了非常不利于镇南王府的人证物证，一旦刺杀成功或被抓到活口，镇南王府不死也要脱层皮。
“我的线人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的消息，总不能反手就把她们出卖了，何况三皇女也不一定会相信我一个外人。”
万俟渊自嘲一笑，“镇南王世女不过说得好听，其实也就是个人质罢了。”
暮瑟选择性跳过这个死亡话题，直接问道：“所以你就让我一个人去帮你灭口？你不怕我放着不管或者灭口失败？我也是外人。”
“在下对穆师傅有信心。”万俟渊勾起嘴角，“三皇女一看就不是凡俗之辈，再加上皇家秋狩人尽皆知，穆师傅这般聪明人，怎会猜不到她的身份？猜到了，又怎会坐视不管？”
“我只是没料到穆师傅本领太过高强，竟是到的比我预料得早许多，以致三皇女尚未受伤就被救，这份恩情就少了点刺激。”
暮瑟哽了一下，又道：“你恐怕还要可惜我没提到镇南王府。”
“确实。不过也好，如果你提了王府才显得刻意，如今百川镖局独揽了皇室恩情，也算是不虚此行了，是不是？”万俟渊神色逐渐放松，嘴角的笑容真切了些许。
暮瑟却并未放松，她想了很多，如果昨晚她提到自己是在给镇南王世女换药，无论对方信不信这样的巧合，百川镖局与镇南王府的关系都会被绑定在一起，这份恩情会大打折扣；
如果她只选择救人而不灭口，那这场刺杀就会演变成镇南王府和她一起自导自演、索要恩情的戏码，镇南王府也许罪不至死，百川镖局绝对开不下去；
如果暮瑟只字不提，说是路过随手一帮，以她明显的特征查到百川镖局很容易，她突兀出现在洛山悬崖下的一幕很难解释，最后还是会牵扯出近期与镖局有银钱往来的镇南王府，结果仍是导向第一个结局。
可以说，整场下来最终结果可能没有赢家，但万俟渊绝不是输家。
暮瑟彼时凭借着多年经验和直觉，用蓝都贝母转移了三皇女的视线，既解释了她出现在悬崖下的原因，又把恩情坐实不给镇南王府一点‘分赃’的机会，倒是全然出乎万俟渊的预料。
“世女不惜冒险也要与我们镖局利益捆绑，不知所求为何？”
第五百一十二章 女尊之云程万里20
暮瑟从镇南王府出来时已近正午，婉拒了万俟渊一起用午膳的邀请，光天化日之下出入王府如无人之境，几个起落就避开行人消失在皇城角落。
王府书房内，万俟渊缓缓推着轮椅来到院落的银杏树下，枯黄变色的叶片打着旋儿从高高的枝干上飘落，不一会儿就在她腿上、肩上铺了一层，伺候她的贴身小厮想上前清理，被她摆摆手挥退了。
万俟渊拈起一片扇形的淡黄色叶子，双眸有些失焦地盯着，半晌，管家匆匆进了院子，走到世女身边弯腰道：“穆师傅已经离开王府。”
“嗯。”万俟渊眨了眨眼，指间顺着叶片的纹理一点一点往下撕，音色低沉道：“你说，她是不是发现了……”
管家下意识打量了下四周，见只有小厮一人才道：“怎么可能，她虽然武艺高强也不过就是个平民，您太把她当回事了。”
“她从不抬头直视我。”
“您可是镇南王世女，哪个平民敢直视您呢？”
万俟渊摇了摇头，“她如果只是个有点本事的武夫，我就不会想要和百川镖局组成利益联盟了。”
“这也是老奴不懂的地方，我们镇南王府何必与一个镖局联盟？直接花钱请她做我们王府的护卫不就行了？或者买下镖局，让她们只给您押镖。”
万俟渊想到穆师傅之前提出的同样问题，自己回答她，“因为我相信百川镖局的前途无量，而穆师傅也不是甘愿屈居人下的，我希望能和穆师傅达成长远的合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