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暮瑟扫了一眼,暗叹杜繁会聪敏,凡事一点就通。
  沈暮瑟本人就在这里,她当然不想让岭南的假线索给杜繁会带去麻烦,见他慎重地跑去送假消息便拦了一下,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假消息可以送但也要做好免责申明,以免裕嘉侯媖抱太大希望。
  暮瑟怀揣着杜繁会的那封信跨过洛水抵达皇城,内城多是达官显贵,如无必要不让跑马,她骑在马上慢悠悠地先去了一趟东城沈家送信,再绕到西边最偏僻的一处府邸,上书“镇南王府”。
  “穆师傅您回来啦!此行可还顺利?”待客的管家是位中年女子,身材矮小但亲切和蔼,一见暮瑟便笑眯眯地迎上来问候,“我们世女刚好在让大夫针灸,要稍晚片刻,您先喝杯茶歇一歇,正好尝尝我们王府的点心。”
  暮瑟照例与人寒暄几句,不慌不忙地品茶吃点心,约莫一炷香时间,她被人请进前院的大书房。
  镇南王的称号是从先帝时传承下来的,前两任镇南王在属地还算安分守己,到了第三任,也就是现任镇南王心思活泛了许多,在当今陛下还是东宫太子时暗中撺掇另一位皇子夺嫡,虽然没被抓住证据却在今上登基后遭到数次打压,不得不送来一位世女为质,意图求和。
  当今陛下生性多疑,不喜自己的几个儿女与镇南王世女多做接触,渐渐地,这位在京为质的世女便没了存在感,鲜少出现在人前。
  几年前,镇南王世女在一场马球赛中被人打下马落了残疾,这两年稍稍恢复了些许,不跑动的话平时走路只有点跛,不过看上去总归不体面,世女因此几乎闭门不出。
  暮瑟正想的出神,一阵滑轮滚动的声响由远及近,她循声望去,一个身量瘦弱的女子面色苍白地坐在轮椅上由小厮推门而入,暮瑟只看了一眼便匆匆垂下眼眸,站起身拱手道:“世女福安,百川镖局幸不辱命,此番南下顺利将全部药材交给了镇南王,这是王媖让某带给世女的书信,请您过目。”
  镇南王世女万俟渊目光晦涩地盯了暮瑟半晌,方才缓缓抬手接过书信,纤细白皙的指尖在封口的火漆上徘徊片刻,继而一点点撕开信封抽出一张单薄的信纸,世女瞥了一眼便折起信纸,“那边没让你带其他东西回来?”
  世女嗓音沙哑似是不常与人说话,慢吞吞地问道:“父亲身体如何?”
  暮瑟垂着头将此趟在岭南的所见所闻一一复述给世女,着重强调了世女生父平安康健一事,临了才道:“王君本来准备亲自去施粥安抚民心,幸好您送去的药材粮食缓解了灾情,王君这才安心,他让您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他。”
  这次的水患牵连南方诸多省市,岭南是重灾区,却并非唯一;朝廷下发的救灾粮和药材肯定不会送去有藩王的属地,而岭南作为镇南王所辖区域,周边的难民必然会率先将其作为投奔地点,因而岭南一度面临瘟疫爆发和难民围城的困境,如果没有这批救援物资,难民暴//动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前世镇南王正君因赠药施粥而被暴//乱的百姓误伤,最终因伤势过重加上瘟疫感染而亡,镇南王世女向陛下提出回岭南服丧被驳回,只能在离家千里之遥的府邸挂上白灯笼,烧三炷香。
  “嗯…”世女似是反应迟钝般停了好一会儿才道:“这趟辛苦穆师傅了,没想到这么凶险的镖你们都能押送,百川沾上镇南王府不怕犯忌讳吗?”
  暮瑟头垂得更低了,“押镖前某就说过,救灾一事无大小、百无禁忌,穆某做事但求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呐……”世女慢条斯理地将信纸塞进信封,良久,她点了点头,“去找管家结算吧,我就不送了。”
  “对了,过段时间我这里还有一镖,不知穆师傅敢不敢接?”
  暮瑟刚直起的身子再次弯下,她抱拳道:“敢问世女要押的是什么镖?”
  万俟渊阴冷的视线一寸寸爬上女子咽喉、下颚和额头,仿佛一条蜿蜒在脖颈处的毒蛇,伸出分叉的蛇信在耳畔呲呲作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绝不会让穆师傅问心有愧的。”
  短期内二度合作,百川镖局和镇南王府的捆绑加深,难免会引人猜忌甚至招来祸端,万俟渊问的‘敢不敢’指的应是这方面。
  暮瑟只道会按照流程来接单,百川镖局虽不愿卷入朝堂纷争,却也不惧纷争。
  万俟渊听罢这才满意地放暮瑟离开,只是那阴冷冰凉的视线一直黏在暮瑟后背上,直到彻底看不见。
  出了镇南王府暮瑟长出一口气,这万俟渊当真是个狠人,杜繁会怕是也要甘拜下风……
  第五百零七章 女尊之云程万里15
  万俟渊阴冷的视线一寸寸爬上女子咽喉、下颚和额头,仿佛一条蜿蜒在脖颈处的毒蛇,伸出分叉的蛇信在耳畔呲呲作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绝不会让穆师傅问心有愧的。”
  短期内二度合作,百川镖局和镇南王府的捆绑加深,难免会引人猜忌甚至招来祸端,万俟渊问的‘敢不敢’指的应是这方面。
  暮瑟只道会按照流程来接单,百川镖局虽不愿卷入朝堂纷争,却也不惧纷争。
  万俟渊听罢这才满意地放暮瑟离开,只是那阴冷冰凉的视线一直黏在暮瑟后背上,直到彻底看不见。
  出了镇南王府暮瑟长出一口气,这万俟渊当真是个狠人,杜繁会怕是也要甘拜下风……
  ***
  沈暮瑟这边刚从镇南王府出来,被她念叨的杜繁会此时也跨进了观德坊的家门,公公赵氏连忙上前拿下他的包袱,“畅儿今早儿还说要去南城门接你,我怕她给你惹事儿没让她去,怎么样?在外面没受什么委屈吧?老家那边可还好?”
  杜繁会顺手把包袱摊开,将里面换洗的衣服拣出来扔在院内的大盆里,杂七杂八的物件摆在桌上,接过公公递来的茶水饮上一口坐下来和赵氏聊起路上的见闻,说到一半,从学堂跑回来吃午饭的纪畅喊着“姐夫回来了没?”也进了门。
  秋意渐凉,一家三口围坐在厨房外的小桌上边吃边聊,纪畅听到惊险处捧着饭碗都忘了吃饭,待到杜繁会说完,她意犹未尽地趴了两口饭感叹道:“那个穆师傅好厉害啊!比之前飞檐走壁的沈大侠还厉害!”
  “你别又想着拜人家为师,好好给我念书去!”赵氏一边给小女儿夹菜一边警告道。
  “我早就想通了,先生说这种会内功的高手都是从小培养出来的,我这个年纪除非奇遇否则根本没人会收徒,还不如科考有前途,哎~”十来岁的小姑娘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末了朝父亲挤眉弄眼道:“既然我注定做不了武状元,那还是去做文状元吧!”
  赵氏抬起手就要拿筷子敲她,“还文状元,我看你就会吹牛!跟你那死鬼妈一个德性!”
  杜繁会在旁边看着直笑,此时谁也没料到小姑娘一语成谶,几年后竟真考了个文状元回来。
  赵氏照例敲打了小女儿一回,转过头来小声问大女婿:“你出发前说穆师傅就是去年帮过我们的那个侠客,让我放心,现下看来这穆师傅的本事确实不小,人品应该也不差,咳,她今年多大了?有没有家世?”
  杜繁会一开始没多想顺嘴回道:“说是二十有五,无亲无故一个人在外漂泊……”说着说着他回过味来,“您打听这个干嘛?”
  “小会,这么些年来你跟着我们父女俩吃了多少苦我都看在眼里,你从不欠我们的,没必要把自己过得那么累,何况你……听爹一句话,找个好女人嫁了!安心过日子,有空就回我们这儿看看,过几年丫头长大了还能给你做靠山,一切会越来越好的。”
  杜繁会脑海中闪过一路上那女子对他如寻常友人般的关心,既不过分照顾也不冒昧失礼,平等尊重加上适当的关怀,十分熨帖,他摇了摇头,“穆师傅只是很好的合作伙伴,爹你不要多想。
  “以后我是想把生意做大的,如果每遇到一个同伴就要考虑适不适合结亲,那生意还怎么做下去?您和小畅就是我的家人,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就不会受委屈。何苦非要找个陌生女人去伺候呢?”
  “你这孩子!”
  赵氏知道自家这大女婿是个有主意的,也不多劝,想着改天让人去百川镖局打听打听,就冲两次帮衬他们家的情分来说,给人家穆师傅送份礼也是寻常。
  不是他自夸,小会这孩子孝顺懂事又会做生意,样貌隽秀性子坚韧,这么多年撑起这个家从来没有一句怨言,陶化坊那会儿多少人家偷偷向他试探过,可惜孩子都给拒了,因此还得罪了不少人家,骂他“鳏夫事多假清高”!
  鳏夫怎么了?赵氏自己也是鳏夫,没了妻主依靠已经很惨了,这些人还欺负他们孤儿鳏父的,真不要脸!幸好亲事没结成。
  赵氏满脑子想着怎么帮聪明能干的大女婿二嫁,他是真的把杜繁会当亲儿子了,总希望他更好些,老人么,认为男子嫁人有个依靠就是最好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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