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沈樵抄起手边的水壶就朝床边掼去,瓷器炸裂开来的碎片在沈暮瑟脸上刮了几条细微的伤痕,后者抹着滴落的鲜血,终于彻底醒过神来。
  她一把拽过男子的脸,不由倒吸一口气,竟是她母亲的侍君之一!再看看卧房内明显男性化的摆设,她居然醉酒后跑到小爹房里非礼了人家?
  沈暮瑟极力辩解,她醉的不省人事根本没有非礼甚至强迫他人的印象,可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她辩驳。
  送她回后院的小厮说自己被酒醉的大小姐调戏,一时害怕就跑了,没想到大小姐会闯入侍君的院落。
  沈暮瑟在母亲和继父失望的眼神中百口莫辩,然家丑不可外扬,沈樵还是忍着怒火向顾家妻夫请罪,希望他们能念在两家多年的交情上不要对外宣扬此事。
  顾家妻夫同意了,却在事后送来了退婚的书信。
  那位侍君不堪受辱事发当晚就悬梁自尽了,她的儿子刚满十四岁,悲痛交加,大病一场,乌氏怜惜这孩子重情重义将他养在膝下,与一儿一女一般教养。
  沈暮瑟接连受到重创,她不明不白地遭人陷害,间接害死一条人命还丢了与顾家的婚约,在被沈樵施以家法处置时她撤去了内功护体,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打,直打的皮开肉绽、口吐鲜血才罢。
  沈暮瑟怀疑过乌氏,可她没有证据,她更不明白这一番陷害究竟有何意义?
  乌氏的两个孩子,大的才虚岁十二,小的尚未满十岁,就算她与顾家退婚,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总不能是为了世女之位吧,她明确和母亲说过自己以后想要游历江湖,不想被困囿于京都之内庙堂之上。
  沈暮瑟想不明白,她意气之下跑去乌氏的院落要问个明白,却不料她和乌氏说了没两句,三弟突然冲了出来一头磕在桌沿,掀翻了桌椅,继而扑进父亲怀中嚎啕大哭。
  沈暮瑟戒备地后退了两步,还没等她理清楚头绪沈樵走了进来,瞧见乌氏父子俩狼狈地抱头痛哭不禁快步上前询问,三弟呜呜咽咽地说大姐刚才突然发狂打他,还想打父亲。
  一屋子下人三三两两地指着沈暮瑟,异口同声地认定她发了狂,行为可怖,发完狂又镇定下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沈暮瑟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中了连环招,她冷静下来,说自己从未发过狂,是乌氏陷害她,母亲可以请大夫来诊断。
  沈樵却再不信她,酒醉调戏小厮、强//暴小爹、被人退婚、打伤亲弟、栽赃继父,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足以撕破母女二人本就不睦的关系。
  “孽子!你给我滚出沈家!我们裕嘉侯府从没有你这种不知礼义廉耻、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
  第四百九十六章 女尊之云程万里4
  “你给我滚出沈家!”
  沈樵的怒吼犹言在耳,躺在床上高烧昏迷的年轻女子回忆到与今早刚发生过的一模一样的场景时不禁打了个寒颤,让在床前给她换冷帕子的杜繁会顿了一下,他手脚麻利地拧了块半湿的换下被额头高温焐热的帕子。
  意识尚且昏沉的暮瑟凭借着突然拔高的直觉警报,一把抓住了额头上的那只手——掌心有些粗糙,是经常干活的手——她顺应直觉中断了记忆接收,花费极大的意志力撕开了紧闭的双眼。
  床边的男人背对着灯光而坐,一时看不清容貌,但用力挣开手腕的动作十分有力,与原主印象中纤细柔弱的男性不太一样,暮瑟松开手掌,她艰难地从火烧火燎的喉间发出声响:“水、有水嘛…”
  男子默默盯了她半晌,似乎在确认这陌生女子的危险,继而小步退后从桌上拎了壶水来倒出一碗递给她,暮瑟抖着手喝了大半碗,感觉整个人清醒了不少,这才有功夫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是一间十分朴素,或者说简陋的屋子,不甚宽敞的木床靠在墙边,床尾并排放着两只大箱子,窗下有一张方桌,桌下有一张圆凳,仅此而已。
  可屋子收拾得非常整洁干净,被单床褥即使在潮湿闷热的环境下也没有异味,可以窥见主人家勤劳而不屈的良好品质。
  “等烧退了就赶紧走吧,这是我小姑子的房间,她昨晚都没地方睡。”
  杜繁会见年轻女子醒来后观察四周的冷峻眼神,心下有点发憷,别是捡了什么通缉犯回来吧!
  暮瑟闻声抬眼望去,男子稍稍后退些许将自己暴露在灯光下,是个面容清隽、气质清透的年轻男人,年龄应不超过二十岁,他言语间提及家里有女人但他们很穷,是非常聪明的潜台词。
  可暮瑟想到的却是原主记忆中之后会发生的事,沈暮瑟因刚挨了板子又淋了一天一夜大雨,高烧断断续续烧了两天两夜,若不是内力护体她就烧傻了。
  一天后,沈暮瑟醒来看到的是顾家公子亲自在给她喂药,他身旁的小厮抱怨地说公子在路上救下沈暮瑟后悉心照顾了两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她再不醒来公子也要生病了。
  沈暮瑟听后很是感动,如果说春日宴的惊鸿一瞥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在她最脆弱最需要温暖的时刻拯救了她的顾乐康,足以令她情根深种。
  何况她无家可归又身无分文,顾乐康的好心收留让沈暮瑟感激又狼狈,自此,她将自己碾进尘埃里只为求得心爱之人偶尔的垂怜……
  暮瑟没忍住冷笑出声,就在杜繁会被她莫名其妙笑得炸毛之际,她连忙解释道:“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非常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叫沈暮瑟,请问这里是?”
  杜繁会亲眼见到年轻女子冷峻的目光在开口的一瞬变得温和亲切起来,这让他戒备更深,他垂下眼眸斟酌道:“这里是陶化坊的芙蓉巷,我夫家姓纪。我们见你酒醉倒在雨地里,就把你背回来了,举手之劳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
  暮瑟侧了个身,背后火辣辣的仗伤原主一直没擦过药,昨天被雨水脏污泡了许久估摸着要发炎溃烂了,这家人能把她救回来已是仁至义尽,难不成还让人给她找大夫?她现在可没钱……等等,她这个世界可以用洞府了!
  暮瑟双眼一亮,不过现下不是露财的好时机,“与我而言就是救命之恩,这份恩情在下没齿难忘!”她双手抵额弯下身,施了一个大礼。
  这不仅是对纪家人的感谢,也是对上一世被顾乐康抢走功劳的亏欠。
  “不敢当!”杜繁会侧身避开女子的大礼,“你不必如此,我去看看粥熬好了没有,你吃点热的暖暖胃。”
  说罢,杜繁会三两步跨出房门,似是极不适应这样谢来谢去的场景。
  暮瑟凝望着他的背影,默默给人又加了个特点:吃软不吃硬。
  背上伤口传来的痛感还不足以让暮瑟蹙眉,她面色平常地拿出一瓶灵泉水饮了下去,她脱下上衣,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沾满灵泉直接敷在后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遇到灵力刺激的灼烧感也只让暮瑟咬了咬牙根,原主本就是从小习武、受伤如家常便饭的经历,痛感早就磨钝了。
  “这身体素质真不错。”她一边换毛巾一边运转原主体内的内力,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伤口就有消炎愈合的趋势,烧也退了下去。
  耳聪目明的暮瑟听到靠近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收起毛巾、穿好上衣,还顺带在换帕子的水盆里洗了把脸,重新束了长发,杜繁会端着粥碗进门看到的就是女子焕然一新的面貌。
  “您,已经好了?”
  沈暮瑟点点头,“好的差不多了,我乃习武之人,这点风寒不算什么。”
  杜繁会暗自惊讶,没想到身形如此单薄的女子竟是个高手?好险!下次可不能随便再捡人回家了!
  他微微瞪大了眼,迟疑着把粥碗递了过去,沈暮瑟笑着双手接过,“谢谢,我正好饿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暮瑟唏哩呼噜地喝完熬得十分软烂香甜的地瓜粥,赞了几声好手艺,便起身准备告辞,上一世顾乐康抢走属于纪家的功劳后是如何安置他们的暮瑟无从知晓,现下她至少不能给他们惹麻烦。
  “如果有人来打听我的消息,你们一概说不知,若是有人说了漏嘴也别怕,就说我醒来后偷偷离开了即可。”
  暮瑟环顾着生活气息浓郁的小院,笑道:“我不是什么坏人,却也防不住有心人利用我做坏事……今日之恩来日必报,暂且别过!”
  暮瑟朝杜繁会拱了拱手,对另一间门窗紧闭的厢房笑了笑,脚下一登飞身上了院墙,几个起纵间消失在了狭窄的芙蓉巷。
  “哇!她会轻功!”
  门窗紧闭的厢房里跑出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她双手握着一根烧火棒,惊叹地远眺着早已消失的背影,“早知道就求她收我为徒了,姐夫,你说我能拜她为师吗?”
  第四百九十七章 女尊之云程万里5
  清晨时分,京都外郭城的街头巷尾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早起的店家慢悠悠地卸下门板,学徒或小婢拿着扫帚把门口的污水清开;拉货物的行商打着哈欠坐在驴车上,车辙在宽敞的街道上缓缓碾过,发出老旧的滚轮声;街边的早点摊正是最忙碌的时候,热汤面、蒸包、炕饼、炸果子……南北小吃应有尽有,彰显着大丘首府的包容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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