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温暖闭塞的车厢内安静无声，窗外传来的马蹄声、车轮滚动声、小贩叫卖声、往来行人的踏雪声，嘈杂而喧闹，衬得车内愈发沉寂，良久，暮瑟放松挺直的背脊靠在车壁上，微微勾起唇角，“燕京那边如何了？”
“最近一次寄来的信里提到燕京这段时间明面上和谐了许多，不过上面那位脾气愈发不好，据说私下里经常训斥两位皇子，去靳淑妃、冯昭仪那里的时间多了，哦，皇后和三皇子也颇为受宠……还有，马将军他们已抵达邻城，再过两天就要到了。”
说话间，马车驶进了城外营地大门，一路顺着铲雪后泥泞的道路停在主账外，青虹抖开大氅在开门前便先一步将公主裹得严严实实，甫一下车还没等寒风灌进领口，闻声赶来的青锋就快速将人迎了进去，帐篷里一众人等连忙起身给公主见礼，或嘘寒问暖、或让座沏茶，一阵忙乱后方才有人问道：“殿下大冷天的特意跑这一趟，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哦？本殿无事就不能来巡营？咳咳咳……”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殿下当以身体为重啊！”
暮瑟深深看了一眼抢先出声的将领，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忙活着给她递暖手炉的靳及川，“最近兵练得如何？”
“挺好的，等殿下身体好些了可得亲自给我们掌掌眼！”靳及川八尺高的大个子缩手缩脚地蹲坐在暮瑟身边，显得委屈巴巴，他自个儿倒没觉出不对，只道：“您来是为了接任的马将军吗？”
“是的，今儿感觉精神好些了就过来一趟，把事情安排一下，万一过两天起不来总不能把人就这么晾着。”
“晾着就晾着呗，难不成还让堂堂安国公主殿下带病接待他？像什么话！”
“就是，殿下您好好休息，龚家军可不是吃素的，姓马的要是敢在您面前耀武扬威摆架子，老夫第一个不服！”
“这马忠炜当年不过是龚老爷子手下一个校尉，现在倒是嘚瑟起来了，敢接手龚家军了！他也配！”
“话不能这么说，马将军也算是名门之后，虽说比不得龚老将军和公主殿下的丰功伟绩，但比起我们这些小将还是有资历的。”
“马忠炜他不过是阚州马氏旁系的一个庶子罢了，算什么名门之后，据说当年因为和本家一个少爷闹翻了脸才不得已跑去当校尉，后来在老爷子手下混得不错，才渐渐有了些名头，否则一个世家弃子哪里能有如今的风光？”
“殿下，老夫口直心快，有句话怎么也憋不住，您听后要觉得不妥老夫只管认罚！按理说，殿下您身体不适，理应从我们这些人里挑一个暂掌兵权，无论您身体何时康复了都可以拿回兵权，自己人放心啊！老夫年纪大了过两年就要申请回老家颐养天年，不愿趟这滩浑水，可像是小安啊、小泰啊，还有后来的靳小少爷都是不错的人选嘛！您怎么能把兵权让给外人呢！”
“是啊，龚安、龚泰都是龚老爷子当年一手培养出的将才，怎么都比那个马忠炜好啊！”
第三百八十三章 公主殿下要休夫28
暮瑟此前没有任何预兆的突发疾病，然后一直卧病在床休养，从写信给燕京到请人接手兵权都没有和其他将领商量过，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大部分将领习惯听从军令，尤其是一路带他们打下五城的主帅，更是言听计从、忠心不二。
“殿下，老夫口直心快，有句话怎么也憋不住，您听后要觉得不妥老夫只管认罚！按理说，殿下您身体不适，理应从我们这些人里挑一个暂掌兵权，无论您身体何时康复了都可以拿回兵权，自己人放心啊！老夫年纪大了过两年就要申请回老家颐养天年，不愿趟这滩浑水，可像是小安啊、小泰啊，还有后来的靳小少爷都是不错的人选嘛！您怎么能把兵权让给外人呢！”
——出声质疑的是几人里年纪最大的赵钧，为人坦率直爽，十分讲义气，曾是龚老爷子的亲兵，对龚家军感情很深，龚安、龚泰两个被龚家收养的孤儿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心里自然偏袒他们。
何况赵钧说的也有道理，与其找一个外人来插手龚家军务，不如提拔自己人。
暮瑟细细打量着几位将领的神色和表现，在龚安坐立不安、龚泰垂眸不语的态度中为难地长叹一声，“赵老，本殿不是不愿意用自己人，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啊！”
“殿下此话怎讲？”赵钧同样是看着濮阳暮瑟长大的，他见一向坚韧无畏的主帅露出愁容，不禁急道：“您说出来我们大伙儿一起想想办法！”
其他人连声应和，靳及川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盯着暮瑟，“是不是上面有人逼你？你放心，大不了我回一趟靳家求父亲和兄长帮忙。”
暮瑟被他盯得心头微软，抬手摸了下少年的脑袋，摸到一手油后默默收了回来，果然不能指望军营里的人有多干净，世家小少爷都堕落了，“咳，你们都是军中老人，应该对蓄养一支大军的花费心中有数，我们接连攻下五座城池，虽然有三座是新城，但为了不扰民能够充公的财帛粮草实在太少，是以，本殿不仅清空了家产贴补军费，还欠了不少外债……”
暮瑟从怀中掏出账本，一笔笔算给这些将领们听，只把这群莽汉听得云山雾罩如在梦里，靳及川算术不错倒是能看懂账本，可也被这天文数字吓住了，“这、这也太多了吧！掏空国库都不一定能补上！”
大晏开国六年，百废待兴处处要钱，没有赤字就不错了，可见国库十分空虚，到哪儿去补上这么一大笔军费支出？
“哎…所以本殿也是没办法，与其让龚家军欠下巨额债务连累名声，不如卖…咳咳，不如交给其他人接手，想来马将军能够很好地补上这个窟窿。”暮瑟将账本递给靳及川，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本来很看好你和龚泰二人，可惜……本殿希望你们看在马将军愿意承担这笔债务的份上，好好辅佐他，不要多生是非。”
沉默寡言的龚泰闻言呼吸一顿，继而拱手道：“殿下，这么大笔债务马将军恐怕也难接手吧？”
暮瑟笑容可掬地摆摆手，“他没钱，不是还有阚州马家么，这笔钱对于世家望族来说小意思啦！”
靳及川拼命摇头，连连否认：“不是！才没有！这么大笔债务足以掏空马家三成家财了！不，四成都有可能！”
“哦！居然才三四成么。”暮瑟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不愧是世家大族，底蕴深厚啊！”
“等等，公主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奇怪的主意？”靳及川敏感地察觉出暮瑟话里有话。
“没有，本殿就是感慨一下。”暮瑟扯回话题，“本殿这副破身子到时怕是没法亲迎马将军了，接任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债务问题嘛…你们委婉点，不要把人吓跑了。”
“数字摆在那儿呢，再委婉有什么用？何况马将军不是和阚州本家不和么？我不信本家愿意为他花这么大笔钱。”
靳及川嘀嘀咕咕地吐槽，龚泰听得双眼一亮，暮瑟靠在主位上笑眯眯地瞧着他们，全然信赖一般。
安排完两天后军务移交的相关事宜后，本想去巡营的暮瑟不由得露出疲态，青锋、青虹二人连忙架着公主上了回程的马车，徒留心思各异的将领们面面相觑，最后各自散开……
两天后，马忠炜带着一长队车马浩浩荡荡地进入新城驻地，整车整车的粮草、布匹、美酒和金银在宣旨太监的高声唱和中送入军营，看得围观士兵们心潮澎湃、连声喝彩。
“怎么不见公主殿下？”宣旨太监将礼单递给辈分最高的赵钧，居高临下道：“还有一份陛下专门赏赐安国公主的圣旨，总不能也交给你们来代领吧。”
“公主殿下旧病复发一直在城主府休养，北地气候严寒，殿下如今连屋子都不能出，何况来这里接旨呢？”龚泰上前拱手道，“还望公公恕罪。”
“既如此，那我们就先跳过这一环节，直接进行军务交接吧。”宣纸太监以为他们想为公主拖延时间，态度颇为傲慢地说道，“马将军，您应该不介意吧。”
若是原先，赵钧几人怕是会满心不忿地抵抗临阵换将的做法，但一想到那笔巨额债务，几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吭声。
宣旨太监自觉压过他们一头，顿时越发张狂起来，“走吧，让洒家见识见识龚家军的本事，想必没有公主殿下你们也能顺利完成交接任务。”
“那、那个……”在众人的推搡下，龚泰无奈地担下与马将军交接的职务，“兵符印信都由公主殿下保管，末将先带二位，额，看一下大军这段时间的账目吧。”
“看账？”
“咳，就是，有一点点小问题，可能需要马将军亲自过目。”
马忠炜疑惑地接过龚泰扭扭捏捏递来的账本，心道这龚家将士怎地这般作态，怕不是跟着女子打仗久了，变得娘们兮兮？
直到他展开了账本……
第三百八十四章 公主殿下要休夫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