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正是这句话让濮阳暮瑟彻底打消了所有顾虑,义无反顾地下嫁寒门白身的胡慎深。
濮阳暮瑟是直率坦诚的性子,当下便将驸马的意思说给婆婆听,却不料直接惹恼了婆婆,阴阳怪气地骂她不能生不配为女人!又明里暗里逼她给驸马纳妾。
濮阳暮瑟除了对至亲一生都未曾将就妥协过,婆媳俩不欢而散,然而本应支持她的驸马却在此事爆发后不闻不问,只说让公主多体谅一下母亲,便缩回前院书房闭门写诗。
幻境一旦被戳破,现实的疮疤便一一展露眼前,容不得你看不见,驸马爷态度的转变让濮阳暮瑟心生动摇,那个说着“懂她”的男人突然冷待她,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呢?
于是,当公主收留的战场遗孤蔚岚劝说她喝补药养身时,濮阳暮瑟迟疑后没有拒绝,一碗碗补药喝下,到后来甚至放弃了三岁起坚持至今的习武锻炼,静心待在屋内受孕。
这般努力了半年,公主终于有孕,看着驸马狂喜的神情让濮阳暮瑟产生一种被肯定、被需要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并非来源于她自身,而是她腹中的胎儿。
怀孕的前三个月,公主和驸马又恢复了最初的柔情蜜意,这让公主对放弃习武专心养胎的决定庆幸不已。
公主受孕艰难,胎像一直不稳,到了第四个月还是不敢轻易出门,而经常在外抓药的蔚岚却带回来一个可怕的坏消息,“驸马在外养的外室早已生下一双儿女。”
绝不愿相信此事的公主抚着肚子亲自查看,恰好撞见驸马与外室情意绵绵的场景,他说:“等到公主诞下孩儿,我就想办法接你入府。”
“公主不过是我入仕的踏脚石,我最爱的当然是我的小诗儿~”
“真是委屈你了,我会好好补偿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让婧儿、檀儿和公主的孩子打好关系,到时候公主和龚家军的人脉就是他们的人脉……”
濮阳暮瑟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胡慎深的算计,这位燕京才子以拒不出仕的噱头得到天下学子的钦佩,实则又当又立地想要通过其他途径入仕,尚公主便是一条通天坦途!
新帝忌惮安国公主,即使驸马爷日后与公主有龃龉也不会影响仕途,他可以放心踩着公主上位,甚至用公主孩子的‘养料’来喂大自己的其他孩子。
从头到尾,胡慎深对她没有半点真心,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精心编织的谎言罢了。
濮阳暮瑟性情刚烈,当下便冲上前要与这对狗男女理论,结果争执中意外落胎,元气大伤再也无法有孕。
她入宫想找父皇母后求助,与驸马和离,却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一来二人成婚不到两年,皇室婚姻不是儿戏,徒惹人非议;二来胡慎深在文人中声望极高,新朝未稳不好多生事端;三来,本朝虽无先例,但前朝驸马是允许纳妾的,胡慎深为了照顾公主把妾室养在外面,于情于理都不足以成为和离的理由,顶多先有庶长子不够体面罢了。
最紧要的是,公主既然已经不能再孕,何不干脆认下这两个孩子养在膝下,精心教养也好、捧杀养废也罢,总是拿捏在自己手里,他们碍于礼教和皇家脸面无论如何都会为她养老送终。
——所有知情人都这么劝慰公主,仿佛已经预见她孤苦无依的后半生只有依靠这两个孩子方能存有一丝希望,连她最疼爱的11岁幺弟都道:
“皇姐,普禅方丈说您杀戮过重,稚子无辜,您收养他们就当行善积德不好吗?”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公主殿下要休夫4
杀戮过重?行善积德?
状似童言无忌的话语深深刺痛了濮阳暮瑟的心,她那尚未出生的孩子是因为承受不住自己的杀戮戾气才逝去的吗?
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念在这一刻分崩离析,一个曾拥有坚定信仰的人一朝失去信仰,便会开始否定自己的过去和存在价值,继而沦为一具行尸走肉,这是将人在精神上的彻底灭杀!
不可想象,濮阳暮瑟此后是如何在日复一日地自我否定中苟活的,但她从未想过糟践自己乃至自杀,外公、舅舅以及无数战友用血肉铸就了她的傲骨,即使被打断碾碎,濮阳暮瑟仍能踏着碎骨顽强地活下去。
然而,濮阳暮瑟还是像一朵迅速枯萎的鲜花般日益衰弱下去,痛苦挣扎一年半后香消玉殒,结束了她短暂而传奇的一生。
而在最后的时光里,濮阳暮瑟凭借这具残破的身躯了解到一些真相,比如父皇如何将‘封后’作为诱饵暗示龚氏怂恿自己上交兵权;比如胡慎深和她的初遇是精心策划的,母后也参与其中,只因看中胡慎深在文人间的影响力,今后能帮助到儿子,其寒门的身份又不会让皇帝忌惮;再比如,她身体之所以会衰败至此,义妹蔚岚功不可没。
还有许多隐藏在阴暗里的真相随着濮阳暮瑟的早逝而永远埋葬,而暮瑟的任务就是要借助许愿者的躯壳和残念亲手扒开繁华虚荣的表象,揭露内里的肮脏腐臭!
“这简直是一出教科书级别的渣男pua实录啊!”暮瑟接收完原主的所有记忆,在脑海中惊叹道,“恶心得我差点吐出来,这种马男真有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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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渣男不知是天生的pua高手还是在网络上系统学习过,光从剧情来看,他对好几个女子都采用过类似的手法:先是营造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设引起她们的好奇,然后在初步交往中说出些能让女子引发共鸣的话题,前期还算正常泡妞的手段,而中后期忽冷忽热的态度、逐渐切断她们与外界的联系、不断压制贬损她们的能力来抬高自己、让她们通过无偿奉献来讨好他或得到认可,灌输“不顺从我就是不爱我”的观念,这些可就完全脱离正常交往范畴了!
还没等系统回应,侍奉膳食的婢女已经拎着食盒走进里屋,“殿下,您好些了没有?今儿厨房专门准备了您爱吃的枣花糕,不过您只能吃一点哦!”
坐在床边的黄裙女子,即公主收留的战场遗孤蔚岚正耐心地更换热帕子给暮瑟焐额头,此时濮阳暮瑟刚落胎不久,元气大伤,按理说流产后最多七天恶露便会排尽,但仰赖于蔚岚的‘悉心照料’,原主至今恶露不止,要不是原主底子太好,怕是做小月子时就会被折磨死。
暮瑟缓缓睁开双眼,瞧见眼前这如风中铃兰般娇弱、纯洁的女子,恰如圣人评价铃兰无人自芳的高洁,又如西方对其“淑女之泪”的盛赞,原主同样被其外表迷惑,觉得她身世可怜惹人怜爱,将其收为义妹,却忘了铃兰也是有毒的。
她费力地抬起手拿下帕子,不容置疑道:“你照顾我几天了,去休息,今晚用不着你。”
蔚岚满脸担忧,“可……”
“去吧。”暮瑟微微摇头,“别惹我说话了,咳咳咳…”
“好吧,殿下您可千万别逞强,不舒服一定要找大夫来。”蔚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里屋,屋外又响起她细心叮嘱奴仆们的声音。
一直默默站在帘外的婢女偃月这才进屋清扫打碎的药碗和汁水,名为青虹的丫鬟则将膳食摆好,抚着公主起床更衣用膳,两人是原主自小一起长大的婢女,她们一同习武一同上战场,出生入死,情谊非比寻常,行动起来也更为默契,无需过多的言语便将一切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暮瑟受原主影响,在这二人面前下意识放松了心神,她艰难地吞咽着白粥,没有动其他不易消化的吃食,静默地吃完饭,暮瑟虚弱地靠回床头,“眼看着快入冬了,明天让后厨多买些羊肉回来,让大伙儿都暖暖身子。”
“蔚姑娘说您不宜吃这些上火的食物。”青虹迟疑地回道。
“怎会,羊肉能御寒又补身子,你尽管去做。她不过担心我罢了,哪里学过什么药理。”暮瑟语气宠溺,分外包容的态度与往常无异,青虹低声应诺,端着收拾好的食盒出去了。
“偃月,你再熬一副药来,我喝完就睡。”
“喏。”
三人退出去后里屋顿时清冷下来,暮瑟转身进了仙灵洞府,浓郁的灵气瞬间将她包围,她没有急着吸收灵气、饮用灵液,而是从九层塔的书房里翻出一本本武功秘籍,挑来选去终于找到一本满意的带出了洞府。
【主人,濮阳暮瑟不是会武功吗?】
暮瑟刚想解释,偃月端着药碗掀帘而入,“蔚姑娘趁您用膳时重新熬了药。”
“嗯,她有心了。”暮瑟笑得温和,她指着一旁的小凳,“先搁那儿吧,等稍凉些我再喝。你们这些日子照顾我辛苦了,今晚都好好去休息吧,让杜鹃进来守夜。”
偃月微微蹙眉,“殿下,我不辛苦,还是让我来吧。”她们与殿下在战场上过得才叫艰险困苦,守个夜算什么苦?
“母后的人总不能一直这么冷落着,偶尔也要亲近亲近。”暮瑟接连说完几句话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才柔声道:“去休息吧,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