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凌水镇不大,韩珍一行人乘马车疾行不到一炷香便来到镇上东边最华美的府邸——姜府。
  绕过庭院深深的外花园,几人快步走向一个重兵把守的院落,经过反复检查和确认后他们才被放行,院内有不少仆从侍女,他们或低着头站在廊下值守、或端着各式物件行色匆匆地来往,但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动静,仿佛是在演绎一场盛大的默剧,瞬间将紧张惶恐的氛围烘托得淋漓尽致!
  韩珍眯起双眼暗自思量,这“大人物”果然来头不小。
  越靠近正房,空气就像是越粘稠般阻碍着每个跨过门槛的人们,此前还有心思好奇打量韩珍样貌的闫励额头已冒出一层冷汗,随行几人更是腿脚发软,令韩珍不由得挑高眉头,这架势…总不会是皇上亲临吧?
  她抬手推了一把闫励的后背,示意他别磨蹭快进屋,后者侧首瞪了女子一眼深吸口气走进正屋。
  二月初的天气尚有些寒凉,韩珍等人甫一进屋顿觉温暖如春,闫励轻声和父亲打招呼,又向屋内的长辈们行礼,韩珍趁机扫了一圈,嚯!小小的堂屋里挤满了人!
  光是一一打招呼行礼就得好半晌,韩珍无心和这些大男人应付,便摆出世外高人的模样不耐烦道:“怎的这般啰嗦,快带我去看病人!”
  不待这群男人提出质疑,她三两步跨到内屋外抬手就要掀开门帘,身后有人叱道:“放肆!你可知……”他话音未尽,迎面射来一根飞针直直插.入他的穴道,打断了男人意欲斥责的言辞,韩珍头也不回道:“放不放肆等我看完病人再说,要是因为你们耽误了病情,可别怪我医术不精!”
  陌生女子露的这一手,以及满含威胁的话暂时震慑住了一屋子翎城权贵,内屋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的大夫和仆从默默吞下已到嘴边的质疑,韩珍在几十双眼睛的瞪视下,从容不迫地坐到床边,细细打量起所谓的“大人物”来。
  这是一个看起来大约二十余岁的青年男子,相貌俊美,肤色白皙到几近透明,一双剑眉微微蹙起,隐忍中带着些许脆弱,唇色发紫,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中毒?
  韩珍遵循中医“望闻问切”四步,逐一询问检查男子的身体状况,男子胸口被砍了一刀,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却仍不断渗出发黑的鲜血,可见毒素未清血止不住。
  站在一旁的贴身小厮见女子就差趴在自家主子身上验看了,眼神中满是嫌恶,他刚要上前拉开女子,就见她从怀中掏出一捧银针,下手飞快地扎在主子身上,不到片刻,胸前伤口流出的鲜血便已止住,小厮惊叹地张大嘴巴,“神医!”他扑通一声跪在女子面前半点没有方才的鄙夷,什么都没有主子的命重要,“神医求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小的愿给您做牛做马!”
  韩珍摆摆手让他起身,转而看向一旁的大夫,“你之前给他开的什么药?”
  大夫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一一细说了,又道:“王爷这毒小人此前从未见过,只得按照保守方法治疗,小人、小人也是……”
  “你那是没用!”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喝道,紧接着门帘一掀,走路风风火火的中年男人跨了进来,“保守治疗就是让王爷等死,不如听我的直接下猛药!以毒攻毒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哦,原来是个王爷。
  韩珍一边老神在在地听着两位大夫争辩,一边仔细分辨着王爷伤口上的毒素,这个世界并非小说衍生世界,与之前偏玄幻色彩的古代不同,没有夸张的功法和神奇的毒虫药草,更加靠近真实的古代世界。
  是以,这里的毒药没什么花样,兼之提纯水平的限制,其毒素含量往往不尽人意,哪怕是砒.霜没有服用过多也不过是耗子药。
  王爷这毒看似凶险,在制毒行家眼里便有些不够看了,韩珍确定两位大夫之前的用药没有负面影响后,便提笔写起了解毒方子,她将两个方子递给小厮解释道:“这是外敷的、这是内服的,方法我写在上面了,最多三天病人就能醒来。”
  韩珍过于轻描淡写的态度引起了内屋三人的怀疑,他们挤挨在一起看药方,一个完全不懂、一个似懂非懂、一个一看就懂,后者捧着药方啧啧惊叹:“绝了!这方子真是太绝了!在下徽善堂朱伏山,姑娘医术高绝吾等拜服,敢问姑娘贵姓,师承何人?”
  韩珍抱拳回礼,“本人姓韩,师父再三叮嘱过我师门不可外泄,还请见谅。”
  “不敢不敢,若非我已拜入徽善堂门下,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拜韩大夫为师的!”
  韩珍挑了挑眉,只当是客气话。
  堂屋里的权贵们听到里屋传来的声响,连忙扬声问道:“王爷可是有救了?”
  小厮眉开眼笑地拿着药方掀开门帘,“有救啦!快,八角、紫苏快照着方子去抓药,菱角、香榧快让人收拾出一间上房给韩姑…大夫住,一定要伺候好了~”
  “韩大夫,先委屈您在府上小住几日,待王爷病情稳定下来一定重重有赏!”
  这是还不放心她吧,韩珍了然地点点头,只转身对闫励道:“等会我写封信,烦请少帮主找人交给我儿,以免他担心。”
  “应该的、应该的。”
  至此,许家母子的命运极速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第二百一十章 反派他娘有点彪16
  许哲宁收到母亲信件时终于想起了前世那被埋藏在细微处的线索,这个来凌水镇的大人物在前世似乎是被姜家找来的大夫治好的,以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姜冲所在的商会都死死压着青元帮一头,直到许哲宁进入帮派后才逐渐逆转了颓势。
  最初许哲宁想反击商会的霸道行径时帮主曾说过,商会的靠山不仅是翎城府衙官员,还和都城常安那边有往来,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之后,商会在翎城的靠山倒台,常安那边也没有扶一把的意思,不知是自顾不暇还是恩情耗尽,这立刻便让紧盯着商会的青元帮嗅到时机一鼓作气摁死了对手!
  娘亲这回医治的应该就是那位大人物,至于娘亲是怎么会医术的?许哲宁猜测应该是在嫁入许家前学的,娘亲说回来会和他好好解释,还告诉自己胡蕊儿是她治好的,且治病那晚遇到了闫励才让他知道了娘亲会医术的事。
  这无疑是在暗示他一旦娘亲出了事,可以去找老胡帮忙。
  许哲宁暗自咬牙,娘亲要是真出了事,都不用那个女人他亲手灭了青元帮!
  三天后,来自常安的“大人物”苏醒了过来。
  高琭刚恢复意识就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总有细细碎碎的声响传入大脑,不是那种大吵大闹的嘈杂声,而是大家都顾忌着不敢喧哗却又不得不讨论问题时的窃窃私语,仿佛有几百只蚊子在周围飞舞,直扰得高琭心烦意乱。
  他挣扎着想要出声呵斥,却发现自己喊不出声也动弹不得,高琭急得满头大汗,恰在此时,一道清凌凌的女声响起:“都闭嘴!不知道病人要静养吗?要吵架出去吵。”
  “韩大夫不好意思,我们不出声了不出声。”
  顷刻间,耳边恢复了安静,焦躁的情绪宛如溪水流过干涸的土地般被滋润抚平,高琭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温暖干燥的帕子擦去了他额头的汗水,他听见那道女声嘱咐道:“王爷醒来后先给他喂些温水,过小半个时辰再喂白米粥。”
  高琭还想多听些女子的声音,却发觉那带着药香的身躯正在逐渐远离,女子轻盈的脚步声几不可闻,高琭额头再度冒出细汗,这回他努力想要睁开双眼,也不知过了多久,高琭眼皮微微一颤,光芒映入眼帘……
  “啊!王爷醒了!”
  “王爷!王爷您可总算醒了,微臣等人不眠不休守了您三天三夜啊!”
  “快,给王爷喂点水!”
  “别吵别吵,王爷刚醒需要好好休养,都安静些。”
  上一刻还静默无声的房间里乍然热闹起来,兴奋的、惊喜的、邀功的、小心的、讨好的……满屋子皆是陌生人各种各样的情态,虽然他们并不敢站在床前而是拥挤在门帘处,但视力极佳的高琭仍是看清了每个人一刹那的神情,以及个别人眼中迸发出的欲.望和野心。
  高琭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想要找到那女子的心情突然就不那么迫切了,他不愿见到那女子也露出这荒诞的丑态。
  ***
  时近晌午,韩珍得知王爷醒来便向闫励等人辞别,她的身份在外待了三天实在惹人非议,可既然已经迈出这一步了,韩珍并不纠结于此。
  “韩大夫要不再住两天?王爷可能随时会召见你。”
  “不了,我儿必定还在担心。”韩珍无所谓地摆摆手,“王爷召见你们就说我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不过是因缘际会得到一个解毒药方,如若王爷要赏赐多给些金银便是。”
  皇家的恩情可不好担,与其牵扯出乱七八糟的问题倒不如直接要点钱了事,你知情识趣对方也能宽心,说不定效果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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