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韩珍抬眼望去,被她银针刺中的是一名青年黑衣男子,持唐刀逼停她的则是一位不满弱冠的少年人,月色朦胧,她看不清两人的神色,但少年人俊秀英挺的轮廓还是得以窥见一二。
“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少年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傲慢却压低了声线,气势瞬间散了不少。
韩珍眯起双眼,刻意低声说话是因为不想惊动胡家人,眼见她从胡家爱女屋内走出却不关心孩子的安危,这两人和胡家应当没有多少真心,那他们半夜出现在这里想干嘛?杀人灭口还是……
“我是胡大哥的邻居,因为略懂医术所以来给小丫头针灸,她脑内淤血长久不散很容易留下后遗症,我一是怕胡大哥他们担心,二来师父勒令我不许说出师门,不得以之下才半夜前来看诊。”
韩珍没有察觉他们身上的杀意,她嗅出青年男子身上有淡淡的迷香,胡家夫妻怕是已经被迷晕了,他们若是来杀人灭口不可能刀剑上没有血腥味,韩珍侧首望向正屋,房门并没有打开过。
如果不是恰巧还没进去就撞上她出来,那便是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胡蕊儿。
“你是说刚才你在给胡家丫头治病?”少年人语气有些奇异,他上下打量这个衣着朴素而老气的女子,有些好奇地问道:“大婶,你居然师从名门?”
大婶?!
韩珍脑门上蹦出一个井字,她往屋檐下的阴影里又缩了缩,算了,这家伙看不清她的容貌是好事,大婶就大婶吧!
她磨了磨后槽牙,压低嗓音疑惑道:“你们也是来给小丫头治病的么?”
少年人不答,他朝青年挥了挥手,那人转身进了胡蕊儿的闺房,半晌,青年一脸诧异地走了出来,“少帮…少爷,胡家丫头病确实好了!”他不禁看向缩在墙边的女子,叹道:“大姐的医术真是了得!”
少年闻言缓缓收回唐刀,“既如此,那没我们什么事了,大婶,念在你医术高超的份上我们饶你一命,如若今晚之事传了出去,尤其被胡家人知晓,后果自负!”
青年的声音听上去得有三十了,叫她大姐?她这具身体年初刚过二十二岁好么!
吐槽归吐槽,韩珍顺从地点点头,“我不认识你们,何必多生是非,还惹来别人怀疑。”
少年想到对方要隐瞒师门,这便是抓住了她的把柄,倒也不用担心她主动泄密,“暂且信你,对了,你叫什么?”
她不说想来对方明天也会找人查,她无奈道:“韩珍。”看来近期不适宜出门了。
双方达成默契,一同翻墙离开胡家。
简单洗漱躺到床上的韩珍反复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他们既是来给胡蕊儿治病的,为何不正大光明的上门,还能让老胡欠一个人情。
除非他们不方便上门,是身份有碍,或是与胡家有仇?
少bang?少帮?少帮主!
韩珍猛地从床上坐起,“青元帮的少帮主?”她裹紧了棉被靠在床上,仔细回想关于青元帮的信息,帮主年纪好像比胡大哥小一些,胡大哥是中年得女,那帮主正常年纪生的儿子应该也有十几二十岁了,与那少年倒是相符。
青元帮与翎城商会对立,都说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商会如果真下手拐走过胡蕊儿,青元帮想通过治好蕊儿来反咬对手,将胡家彻底拉拢过去,倒是说得过去。
可为何要偷偷摸摸的用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方式?
韩珍思及翎城势力间的暗流涌动,“是因为不想惊动商会从而彻底撕破脸?或者,老胡其实也并非完全信任青元帮,如果以这种方式被迫站到青元帮一边,恐怕老胡会心有芥蒂。
“倒不如让蕊儿‘自然’恢复记忆,老胡为了报复商会主动找青元帮求援,他们才更有优势。”
韩珍推测得八九不离十,然,翎城几方势力的角逐乱斗与她并无关系,精神紧绷了大半夜一旦松懈下来困意便汹涌而来,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气重新躺了回去,裹紧厚重的棉被缓缓进入梦乡……
翌日一早,许家和胡家罕见地没有一个早起,起得最早的许哲宁也是近辰时方醒,接着是胡家两口子,韩珍和胡蕊儿早饭都没吃一直睡到大中午,惹来家人的嘲笑。
然而,伴随着胡蕊儿清醒的还有她失去的记忆,向来聪慧沉稳的小姑娘抱着母亲哇哇大哭,像是要把去年初被拐走的惊慌恐惧全然发泄出来,吓得胡家人哄了又哄,好半晌哭声停歇,小姑娘断断续续地诉说起被拐走时发生的事情:
原来,去年元宵节看花灯那晚,胡蕊儿碰见一个摔倒的小女孩,她上前扶起小孩并安慰她,女孩突然挣开她的双手往一处小巷子里跑,边跑边喊娘亲,胡蕊儿对小孩哪有防备便下意识跟了上去,结果一进巷子就被人迷晕带走了。
胡蕊儿再醒来时身处一艘行驶的江船上,她闭着眼睛装睡,听到船上几人说要将她卖去江对岸北地的窑子里,让胡家人永远也找不到,还说胡家人不识好歹,不肯给会长面子,“墙头草两边倒,既然这草不愿摆向我们这边,那干脆直接拔了!”
胡蕊儿届时才八岁,几个大男人没防备她,小姑娘趁机逃出船舱一股脑儿跳进了离岸尚不远的江水里……
第二百零七章 反派他娘有点彪13
老胡一听到“会长”两个字时脸色就变了,他猛然意识到去年三月份正好是翎城商会会长换届,现任会长姜冲从前年底就不断找人和他接触,希望他能支持他上位,老胡婉拒了,他当时对另一个候选人比较看好。
还没等老胡动用人脉支持另一位,爱女就走丢了,他不得不将所有关系都用在找女儿这件事上,根本无暇再关注什么会长换届了。
“姜!冲!”
老胡咬牙切齿地吐出现任会长的大名,胡嫂子脸色涨得通红,这个爽直凶悍的北地媳妇二话不说站起身冲进厨房,拎上菜刀就要往外跑!
老胡被她唬了一跳赶忙把人拦住,小姑娘扑上去抱住母亲的腰,抽泣道:“娘!娘我已经没事了,您别冲动,您要是出事了女儿可怎么办呀呜呜……”
胡嫂子闻言眼眶顿时红了,她将菜刀拍在丈夫胸口,回身搂住女儿保证道:“囡囡放心,娘绝不会让你任人欺凌!老胡你给我听着,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要是为了那帮兄弟畏畏缩缩地不肯给囡囡报仇,老娘我就亲自动手!”
“你这话说的!”老胡也生气了,“囡囡是你一个人的孩子啊,她受欺负我不心疼?但你这么莽撞地冲过去能干啥?还没到姜冲的面前就被人宰了,进屋去,这事要从长计议。”
胡嫂子深吸了两口气这才随丈夫女儿回了屋,她不是没脑子的,方才除了头脑发热外还有逼一逼丈夫的小心思,男人有时候为了“顾全大局”总会委屈妻儿,她可以受委屈,但她女儿不可以!
***
此后事情的发展正如韩珍所料,胡家为了对付商会向青元帮投诚,他们利用漕运的便利逐步开始向横行无忌的商会施压,并争取到了不少商户的支持。
韩珍自那晚后称病在家休养,足不出户,借此机会恰好给自己补一补,有了之前调养打的底子再加上一个月的精心保养,韩珍这具身体总算是恢复到双十年华的气血和颜色。
她摸着光滑白皙许多的脸蛋,欣慰地笑了,韩珍长相本就清丽秀美,否则当初也不会让许哲宁他爹一眼就看上,过于瘦弱的身材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风姿。
亲眼见证娘亲一天比一天美,许哲宁仍是有些不敢置信,他时常会望着娘亲恍神,如果上一世他能早点带娘亲离开那座“牢笼”,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他有时也会想,这个处处完美的女子真的是他那个软弱可欺的母亲吗?
可一想到自己更加突兀的变化娘亲都接受了,许哲宁又羞愧起来,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的最‘不讲道理’的,反倒是儿女的爱总是会斤斤计较。
自我调节一番后,许哲宁对娘亲愈发孝顺起来,后者虽不解却欣然接受,养孩子的成就感大抵如此。
二月二,龙抬头。
这天清晨,许哲宁和胡蕊儿结伴一同去凌水镇的学堂读书,小镇子来往行商多对男女大防没前朝那么讲究,再加上胡蕊儿自小就是镇上最聪明的孩子,学堂的夫子也乐意教授她。
待到再大些,许哲宁准备去涵山书院读书,那场大火始终是他的心病,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起火的原由。
同一天上午,原本平静的凌水码头突然响起一阵骚乱,码头上倏忽间停满了各式或华贵或低调的马车,一辆辆打着翎城府旗号的车队越过众人当先停靠在岸边,周围所有船只自觉让路,官兵们在码头外围驱赶看热闹的人群,一些书生闲人便聚在附近的茶馆里小声议论着外面的情况:
“听说了没?有大官要来我们镇了!”
“这不明摆着么还要你说?这阵仗,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