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娘亲,可以吃了吗?”
许哲宁摆好碗筷就一直盯着铜锅里的汤底,见锅子里汤水沸腾,浓郁鲜香的气味弥漫开来,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娘你想吃什么,孩儿帮你涮!”
韩珍拿起勺给孩子舀了一碗浓汤,“先喝汤,尝尝里面的鸡肉和猪肚煨得如何。”小孩是南方口味,她便没做辣火锅,而是煲了一锅猪肚鸡当底料,要是有番茄就好了,小孩肯定更喜欢。
许哲宁尝了口汤顿时满足地眯起了双眼,他一口气喝完一碗又去夹锅里的菜,鸡肉软嫩、猪肚有嚼劲,单吃和配上酱料一起吃都十分美味。
“嗯~好好吃啊!又鲜又香,这两种食材居然还能这么做,娘亲你怎么想出来的,太厉害了!”
女人在厨艺上有天赋似乎是最不会引起他人怀疑的地方,至少本就对娘亲没有戒备的许哲宁立刻相信了这点,并致力于将其夸上天。
“喜欢就多吃点,我留了些猪肚汤给老胡家,你等会吃完了给他们送去。”
“好嘞~”
吃到一半,韩珍开始往锅里涮菜烫肉,冬天绿叶蔬菜几乎没有,她便泡了些菌菇木耳,再发了点豆芽,吃起来也爽快。
重生以来一直在忙碌,这顿饭是他们母子真正静下心来好好享受美食的一顿,许哲宁吃着吃着就有些感触,大约是孩童的身体情绪控制不住,韩珍发现时孩子已然红了眼眶,怔怔地盯着冒热气的锅子。
她叹了口气,起身轻柔地将五岁大的小孩抱进怀里慢慢拍抚着他的后背,嘴里哼起了原主记忆里久远的歌谣。
许哲宁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逐渐放松下来,此时他的胃是暖和的、心是暖和的,眼皮却越来越沉重,他伴着悠扬的旋律阖上了双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幼时母亲每晚哄他入睡时的样子;
母亲一次次挡在他身前保护他的样子;
那晚,他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点点失去生机......
许哲宁打了冷战,前世他无数次回忆起这一幕想到的都是母亲死不瞑目而瞪大的双眸,瞳仁逐渐扩散成灰白色,就当他再次被阴影覆盖时耳边传来了温柔地呼唤,“不哭,我们阿宁不哭哦~”
阴霾瞬间驱散,阳光洒满心田,许哲宁长舒一口气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眠。
这一次,他回到了十岁,母亲去世后父亲对他不管不问,朝晖村民除了少数几个热心肠都不待见他这个小疯子,毫无意外地,许哲宁长歪了。
他学着父亲在外面游手好闲、走街串巷,为了吃口好的他开始偷鸡摸狗,先是在村子里,后来被揍得多了许哲宁就往镇上跑。
那年,他在方元镇遇到了涵山书院的许夫子,这老头膝下无子却门生遍地,许哲宁被当时还是许念的胡蕊儿逮到过两次后,两人不打不相识,他与许夫子一家有了来往。
许夫子发现他学东西很快便有意收他为徒,许哲宁不愿被拘束只跟着他学些知识,从不去学堂正儿八经的上课。
在涵山书院晃荡的这一年,是许哲宁前世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然而天不遂人愿,别别扭扭的许哲宁刚想着要不答应了许夫子的好意,老老实实上学堂读书?一把大火一夕间烧毁了涵山书院,许夫子和几个学生被活生生烧死,许夫人和许念外出而避过死劫,却迎来了无穷无尽的生劫。
夫子和学生在书院被烧死,涵山书院彻底关闭,还要背负大笔的赔偿费用,许夫人因此大病一场日益憔悴,许念和许哲宁每天在外奔忙赚药费,可惜许夫人还是没熬过,在丈夫过世半年后就病死了。
许夫人下葬后许念就消失了,许哲宁终其一生再没见过这个女孩……
他为何这么在乎这个相处不到两年的女孩呢?
许哲宁按捺下这怪异的念头,睡梦中的画面又到了十三岁,他离开书院在市井摸爬滚打了两年后混进了青元帮,并结识了当时年近六旬的老胡。
头脑灵活身手矫健、勇猛果敢大胆心细的许哲宁很快引起了帮主的注意,不到五年时间,他从一个底层的小混混飞速晋升为帮派副手,几经生死下助帮派渡过难关,继而成为帮内的中流砥柱。
青元帮干掉竞争对手一家独大之后,作为功臣的副帮主反而受到了排挤,曾称兄道弟的帮主也在日趋膨胀的权势中迷失了本心,计划撇开这个碍眼的副手。
许哲宁遭逢一次次背叛早已心硬如铁,他将计就计直接拉帮主下马,自己当了总把头!
短短十年,许哲宁将青元帮打造成翎江三省七十二码头,独一无二的漕运帮派,他兴建驻点、树立门规、私设六部,帮派成员一度超逾万人!
那一年,他才二十五岁。
第二百零四章 反派他娘有点彪10
除夕夜对于沉浸在回忆里的许哲宁就这么囫囵而过,当他重新睁开眼时已是辰兴二十三年的大年初一,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如同真正的孩童般,许哲宁一个鲤鱼打挺掀开温暖的被窝顿时打了个寒颤,他飞快穿上床头放好的衣裤,是崭新的大红色棉衣,喜庆的色泽映衬着这些日子养出来的白嫩包子脸,福娃娃似的惹人喜爱。
‘福娃娃’欢快地跑去厨房端出闷了一晚的白粥和猪肚汤,再打开风箱加大炉火烧水,娘亲到了冬天总是懒起,许哲宁经常比她起得早,烧好水了再叫她,这样娘亲就能用上热水洗脸洗手。
娘亲前些年受过重伤,常年手脚冰冷,许哲宁可不敢大意。
“娘~我把水打好了,你赶快起来洗漱吧!我去老胡家把汤水送了,他家起得早,去晚了人就出门啦!”
许哲宁小大人般敲了敲母亲的房门,而后拎上食盒去了隔壁,各地习俗不同,陵水县此时还没有年初一不串门的说法,何况邻里亲近不忌讳这些。
屋内,韩珍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缩手缩脚地在被窝里穿好衣服,他们母子在凌水镇没有亲戚,年节不需串门也没生意可做,倒是可以趁机好好捯饬一些美食。
等她收拾齐整去厨房把昨晚剩下的肉菜和猪肚汤一锅乱炖,再配着白粥端上饭桌时,许哲宁已经拎着一盘包子蹦蹦跳跳地进了院门。
“娘,胡家给的菜肉包子!”
这算是回礼,韩珍见白面包子里馅料十足,不禁摇了摇头,“他家这也太客气了。”
“本来要给我装一盒子呢,我给推了。”小大人似的许哲宁把盘子搁桌上,边说边爬上板凳准备吃早饭,他先夹了个大包子放在母亲碗里,见她吃了才随手捡了个自己吃,“胡婶子老家在北地,一手面活真是绝了!”
韩珍赞同地点点头,味道纯朴、用料实在,白面和菜都带着极自然的香甜,确实与现代大街上的包子不同。
年节期间整个梨花巷弥漫着喜庆热闹的氛围,各家各户串门的、孩童嬉笑打闹的、放炮仗的、大声吆喝的,还有长久难以散去的火药味和饭菜香,所见所闻充满了市井间的烟火气。
这档口,韩珍母子在巷子里就显得有些异类,大过年的院门紧闭却时不时传出浓郁的香气,惹得不少孩童趴在人大门前直流口水。
许家小子会来事儿,一有新出炉的点心就给街坊四邻送去,邻居们跟着回些饺子包子、糖果鸡蛋但到底不如人家那糕点精致又好吃,“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巷子里也没人再拿韩珍的寡妇身份说道。
大荀朝开国才三四十年,战乱刚结束,全国各地都在休养生息,多生多育是当下朝廷所鼓励提倡的,妇人和离或丧夫后二嫁、三嫁都不鲜见,一直不嫁人反倒招人话柄。
韩珍这般独身带孩子客居异乡的开始没少被人说嘴,好在后来有老胡家罩着,韩珍和许哲宁又都是会做人的,风评方才渐渐扭转。
在古代生活的女子处处留心、时时在意,之前那个古代任务暮瑟是世家贵女,倒不曾为这些琐碎事务烦恼。
转眼过了初八,伴随着一阵阵鞭炮齐鸣凌水镇上大部分商铺陆续开门迎客,韩珍还没急着做生意,麻烦却先登了门。
“这就是卖许家酱料的?”
时值晌午,一个穿着灰蓝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敲响了许家大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高大威猛的仆从,三人往人门口一站,全然一副找茬的架势。
开门的是许哲宁,五岁大的娃娃刚到人家大腿高,他后退几步仰起头看向来人,不禁皱起了小眉头,“请问你们有何贵干?”
“小鬼让开别挡道,我来找你家管事的。”
中年男子一把推开小孩就要往院里走,许哲宁岂容他们乱来,当即脚下一伸把男人绊倒,继而一溜烟跑去老胡家求援,两家离的很近,男人起身拍灰整理衣服的功夫,许哲宁已经拽着胡婶子来家了。
许哲宁指着三个大男人义愤填膺道:“就是他们,来也不报家门,推开我就想冲进去,要不是为了娘亲名声着想我定然扯开嗓子喊官兵来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