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地府中,卷起告示,准备去给府君看病的医女·李昼脚步一顿,摸了摸肚子。
除了婴儿·李昼莫名其妙摸到了什么,她还感觉到,胃里翻腾了下。
吃坏肚子了吗?
回忆了一番今天吃过的东西,感觉也没什么不正常的,李昼皱起眉。
可惜,她现在是魂魄出窍的状态,没法检查身体。
等回到阳间,就给自己做个胃镜吧。
担心自己拉肚子,李昼连忙取出纸笔,记下此事。
【记得做weijing】
吕神婆、殷婵等人见她忽然停下写写画画,书画的符号见所未见,也不敢乱问,连忙跟着止步。
那一定是蕴含着强大力量的神秘符文吧,众人心中暗暗猜测。
他们不知道,在一片充斥着混乱与疯狂的黑暗深渊中,五块黏合在一起的喜乐神面具再次碎裂,微闭的眼眸里,缓缓淌出几行泪。
何仙芝也不会知道,她的猜测竟然是对的,喜乐神还真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一切。
只不过,一般情况下,目击者不会在别人的胃里。
第72章 她已经闻到宫殿中散发出的烤羊腿、焗蜗牛的香味了!
地府空荡荡, 走了许久,也没见一只鬼。
李昼不禁感慨:“果然,恶鬼在人间啊。”
殷婵和肩头的绿毛鹦鹉一起扭头, 看了看她。
殷婵严谨地问道:“这个饿,是饥饿的饿吗?”
李昼思索:“你是说馋鬼?这种鬼应该没什么危害性。”
殷婵:“……”
众人皆沉默了一瞬, 心里不敢苟同。
继续在弥漫着漆黑瘴气的地府走了一会儿,远远地,终于出现一道浑身染血的高大身影。
这道身影,身穿细鳞甲,头戴虎头兜鍪, 肩披白披风, 披风上满是斑驳血迹,衣角燃着烈焰,焰火似乎永远不会灭。
这应该是个战死的将军。
李昼松了口气:“终于见到鬼了。”
众人:“……”
吕神婆的魂魄,依然是双眼覆满白翳的模样,此刻却主动请缨:“谈神医,我去问问路。”
李昼点了点头。
吕神婆向前迈出一步,使了个缩地成寸的神通,下一刻便出现在鬼将军面前。
“劳驾, 敢问阁下可知,要找府君,路该怎么走?”
鬼将军转过头来, 眼中亦倒映着熊熊烈焰, 手中握着一把已经豁了口的巨斧, 却仍散发出浓郁煞气。
殷婵小声喊了声:“婆婆。”
宋刚握紧拳头, 连忙就要上前。
鬼将军却只是木然地望着吕神婆,一句话也不说。
反倒是吕神婆, 伸出发抖的手,在她胸口破损的徽章上摸了摸。
那是一头狰狞凶兽,金眼铁头,鬃毛如狮,仿佛是传说中的神兽狻猊。
书生梅棠吃了一惊,接着面露了然之色,叹了口气:“这位将军,应当是当年那位皇长女麾下的先锋,据说,佩戴这种徽章的将军,一人能当百妖,虽然一共不到五百人,却个个都在抵抗妖魔侵略的最前线立下过赫赫战功。”
说话间,吕神婆已经放下手,神色如常地回来了。
“仙师大人,她似乎已经没了心智,我们再问问别人吧。”
殷婵神色迟疑,绿毛鹦鹉歪着头说:“旧人?友人?”
吕神婆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同在皇长女麾下效过力,老身却并不认得她。”
一点晶莹从她眼角一晃而过,下一刻却已经不见了,仿佛只是众人的错觉。
梅棠思索着,刚要说什么,数声怒吼传来,众人抬眼望去,竟是一群虎妖、狼妖、豹妖、熊妖魂魄。
这些妖鬼,眼中满是嗜血残忍之色,竟无半点灵智。
缉妖使鱼妙萝低声说:“这和追杀我们的鬼魂状态一模一样!”
地府果然出了问题,地上那些发疯的鬼魂、僵尸,都是从地府跑出去的!
众人一阵心惊,吕神婆、梅棠和殷婵都联想到了府君的病,更是露出严峻的神色。
李昼在心里数了数妖鬼数量,正要做一个心胸开阔的人,让它们都住进自己的心里。
神色木然的鬼将军,一双倒映着烈焰的眸子看向了妖鬼们。
她举起巨斧,燃烧着的披风扬起,和生前无数次一样,向着数倍于自己的妖鬼,发起了冲锋。
“杀!”
煞气一瞬间涌出,鬼将军的怒吼与妖鬼的嚎叫混杂在一起,每一次巨斧落下,都会有一只妖鬼灰飞烟灭。
鱼妙萝喃喃道:“怪不得……”
殷婵扭头:“怪不得什么?”
鱼妙萝说:“怪不得追我们的,只有人的鬼魂。”
原来是鬼将军守在地府大门,将所有想要冲出地府的妖鬼都杀了。
杀完一波妖鬼,鬼将军垂下坑坑洼洼的巨斧,再度进入了木然的状态。
众人对视一眼,心中产生了一种紧迫感,鬼将军杀妖鬼,只能治标,要想治本,必须尽快找到府君。
而要让重病的府君支棱起来,谈神医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殷婵忽然说:“听说,府君是个热情好客的人。”
梅棠一愣,接着连忙点头道:“我走阴差的时候,经常被府君叫过去吃吃喝喝。”
李昼心想这么重要的事,你们怎么不早说。
当然,她不是馋鬼,并不在意府君有什么好吃的。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她也不想想,要是梅棠真有那么大本事,能做府君的座上宾,哪会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府君呢?
除了宋刚,众人心思一转,便明白了,梅棠和殷婵在唱双簧呢。
懂的人自然不会拆台,大家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鬼将军站在原地,烈焰跳动的双眼目送他们远去。
……
随着对地府的逐渐深入,更多幽魂鬼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仰头张望虚空,不停地扫视不存在的桂榜的斓衫书生,神情似哭似笑:“没中……怎么会没中呢?”
梅棠打了个寒颤,自言自语:“幸好我早就放弃科举了。”
背着七八袋货物,腰都弯成弓形的干瘦力夫,还在对着身旁空气说:“再加一袋……没事,背得动。”
宋刚叹了口气:“押镖时,经常看到这样卖苦力的脚夫。”
手握法剑,胡乱劈砍,口中喊着“别过来”的缉妖使;
皮肤皴裂,用指头挤出血喂给女儿的妈妈;
浑身泡得浮肿,奋力托举起孩子的婆婆;
看不清路,指腹全是针眼,叫卖着绣品的绣女;
一遍遍举起芒槌,敲打着衣服,手肿得像萝卜的浣衣工……
似乎,每一只鬼都被生前的执念困住,徒劳地重复着过去的自己。
众人默然无言,一路行至一条宽阔的大河前,河水清澈见底,水底似有透明的鱼儿游动。
殷婵低头,仔细看了看,看清鱼儿的一瞬间,和肩头鹦鹉一起炸了毛,猛地直起身体。
那是一只只白得近乎透明的死人脸,不知从谁身上剥下来,落进这条大河里,日积月累,密密麻麻,随着水流慢慢飘动。
李昼鼻翼翕动,嗅到了一股腥咸的罐头味,她嫌弃地移开视线,拒绝预制菜。
“几位客官,”一艘小船划了过来,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船夫笑着问道,“要不要过河?”
梅棠眼睛一亮,作揖道:“我们在找府君住所,不知阁下可否指个路?”
船夫说:“这是忘川河,你们坐我的船,过了河,再走二里,便能看到府君居住的宫殿了。”
梅棠大喜,又问道:“敢问船费几何?”
船夫声音爽朗:“我与你们一见如故,免费渡你们一次。”
梅棠一顿,余光看了眼同伴们,接着便神色如常,微笑道:“如此,就有劳阁下了。”
船夫撑着竹竿,将小船划到河边,又格外热情地扶着众人上了船,等众人一一坐好,喊了声:“坐稳咯!”
只见他用竹竿轻轻一拨,小船便如装了疾行符一般,向着对岸冲去。
照这速度,几个呼吸,就能过河。
然而,小船走到河中央,却是一个急停,船头翘起,船尾一沉,差一点便泡进忘川里。
一蓬河水飞溅,落向船舱,眼看就要将众人浇成落汤鸡。
鱼妙萝冷笑一声,捏了个辟水诀,一圈无形光晕倏地一闪,便将河水全部挡下。
河水哗啦啦泼在了甲板上,撑着竹竿的船夫回过头,神色莫名:“客官好俊的功夫!只是,这忘川河上,禁绝一切遁法,你们想过河,只能靠我这条船。”
殷婵翻了个白眼:“废话少说,你想要什么?”
宋刚啐了一口:“刚刚问你船费,你自己不要,现在又说这些。”
船夫笑了笑:“我本来就不要钱。”
他从怀里取出一团绢布,抛到梅棠怀里:“看你们都是读过书的人,什么时候把绢上的题答出来,什么时候就送你们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