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如,各奔前程吧……
  李昼自己都是个离不开娘的宝宝,哪能不懂聪儿的心情,她微微一笑,抬手一拂,便将聪儿扶起。
  “好徒儿,为师只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修行不易,才考验考验你罢了。你有此决心,为师又怎么忍心让你母女分离呢?”
  聪儿蓦然怔住,难以置信的喜悦在脑中炸开,秋芳亦是呆呆地看着李昼,不敢去想仙师大人话中的意思。
  李昼看向秋芳,直接问道:“你可愿与聪儿一起,拜入我夺天宗门下?”
  拜入门下……她竟然也能修行吗?
  她还以为,能随着聪儿一起,在门中当个煮饭洗衣的婆子,便已是天大的恩赐。
  秋芳真想一口答应下来,喉咙里却堵了什么东西似的,哽咽着,怎么也说不出话。
  婆婆笑呵呵地替她说道:“她愿意!”
  好啊,这下她也就放心了,拖累秋芳这么多年,她这把老骨头也该……
  “婆婆呢?”
  李昼又问道。
  婆婆眨了眨眼,实不相瞒,她刚刚心里还偷偷笑话秋芳,还是年轻,经不住事。
  轮到自己,她才知道,怎么会有人这么紧要的关头,不知道说什么。
  李昼便耐心地又问了遍:“婆婆可愿与聪儿、秋芳一起,拜入我夺天宗门下?”
  “我都这么老了……”
  婆婆吃力地吐出几个字。
  李昼微笑说:“我与你们一家有缘,夺天宗收徒,不问出身,不问来历,只讲一个缘字。”
  婆婆唇瓣颤抖,浑浊的眼角泛红,许久没能说出话。
  这一回,轮到秋芳拉着她,和她一起向李昼磕头了。
  “掌门在上,请受弟子们一拜。”
  秋芳不敢和聪儿一样直接喊掌门师尊,她和婆婆都是普通人罢了,又没有聪儿的资质,怎么能得寸进尺呢?
  秋芳的娘却是缓过一开始的惊恐与羞愧后,心思活络起来。
  看这架势,谁还猜不到这年轻女子身份?
  必是一位了不得的仙师大人。
  既然秋芳娘儿仨都能收得,她的儿子如何收不得?
  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资质也必是差不多的!
  想到这,老妇人精神抖擞地冲到李昼面前,也要磕头求拜师。
  李昼看了她一眼,在她说出“我儿”两个字时,抚了抚腰间鸾刀,若有所思地说:“我每日要杀三名恶人,今日还没杀满。”
  不光收徒,杀人呢,也是讲缘分的。
  李昼期待地望着老妇人。
  老妇人闭上了嘴,面色抽搐起来。
  李昼仿佛没看到她脸色变化,和善问道:“你想说什么?”
  老妇人见她似乎并未动怒,犹犹豫豫,不知要不要赌一把,才张开口,其他眼力好些的黄家人,上前一步,连说几声“对不住”,拉起她,往巷子外逃去。
  仙师大人的刀,只是瞟一眼就令人心尖儿发颤,怎么敢对她提任何要求,真不要命了吗?
  黄家人逃得飞快,秋芳最后看了眼母亲背影,垂下头,忽然想起掌门的话。
  放不放弃凡俗亲缘,本是自身选择,只要一心求道,并无妨碍。
  但对她来说,确实是时候放下对父母兄弟最后一丝期望了。
  家人与家人,终究是不同的……
  她看了看对着黄家人背影呸呸呸的聪儿,又看了看满屋子找束脩的婆婆,眼里浮现出水光,脸上却露出笑意。
  李昼心里琢磨着失策了,没带辆马车来,凡人可不会遁术,难道她还得陪她们走去薜荔山?
  那也太没排面了。
  好在,她看中的第二个徒儿,乃是马镛马道录认证过的天纵奇才元季蕤,而元季蕤是驷州司马的女儿,家里应该有马车。
  那就去元司马家接上人,再借辆车好了。
  然后去龙沟村,捡回季蕤丢失的一魂。
  顺便问问黑无常,有没有鬼修功法。
  满脑子化缘的李昼,一点也没有自己要啥啥没有的羞愧,嘱咐了秋芳聪儿婆婆几句,便骑上白犬,前往了下一个天选徒儿家中。
  毕竟,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她白手起家,创建夺天宗,从地基到宅院,再到活动经费,都没花自己一分钱。
  第52章 监察地方的太监
  元府。
  院子里停了三辆马车, 其中两辆都已经堆满了铺盖卷,元司马还在忙个不停,一趟又一趟地扛着锅碗瓢盆往车上堆。
  司马夫人玉福坐在车辕上, 揽着元季蕤,对她几个哥哥姐姐说:“去, 帮你们爹一起,把屋顶给我揭了。”
  元大郎应了一声,才要下车,元二娘一把拉住他,低声用气音说:“娘在说气话, 你听不出来吗?”
  元大郎“啊”了一声, 忙说:“听出来了……”
  玉福冷笑一声,望着元司马第三十三次火急火燎从屋里冲出来,怀里还抱着一只书箱,眉心跳了跳,到底忍不住,提高音量说:“你是在搬家还是逃命?路上还有心思读你那破书不成?平日里也没见你看过几回……”
  “夫人误会了,”元司马小跑过来,打开书箱, 里头哪里是书,竟然是一条条叠好的长袜,“我是怕路上下了雨, 鞋袜易湿, 因此多带些袜子。”
  玉福:“……”
  元大郎、元二娘、元三郎:“……”
  玉福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还真是想得周到。”
  元司马不好意思地说:“区区小事, 夫人谬赞……”
  “快给我上车!”玉福陡然提高了音量, 她不说清楚,这老登就听不出好赖话, “等你收拾完,犬夷人都已经打进来了!”
  “是是是……”元司马把装满干净袜子的书箱塞进装货车厢里,自个儿来到头车,跳上车辕,在玉福身旁坐下,刚坐定,又想起,“……等等,还有文具箱,里头有挖耳勺、指甲刀、挑牙、肉叉……都是极要紧的东西……”
  “驾!”玉福理都不高兴理他,扬起马鞭喝了声。
  骏马扬起前蹄,鬃毛被迎面而来的清风拂得往后倒去,本该前进的姿态,在一瞬间僵住,仿佛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四只马蹄忽然原地踢踏起来。
  这马是怎么了?
  “吁~吁~”
  玉福连忙安抚,一个不小心,怀里的元季蕤直愣愣朝地上栽去。
  “季蕤!”
  元大郎、元二娘、元三郎一个惊呼,想也不想伸手去拉小妹妹。
  这下重心更是向一头倾倒,眼看整辆马车都要翻覆。
  一股清风绕过马车,举重若轻地将其扶起,栽倒在地的季蕤像是陷进了一团棉花,弹了一弹,就又回到了玉福怀里。
  马儿惊慌失措地“嘚~~~”了一会儿,忽地察觉到什么,蓦然噤声。
  元家人惊魂未定,玉福丢开马鞭,搂着季蕤摸了半晌:“没伤到哪儿吧?啊?”
  元司马呆呆地看着前方,元大郎、元二娘、元三郎先后察觉到老爹神情不对,顺着他目光看去。
  只见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绛衣玉带、漆眉星目的女子,虽未着华衣锦服,却是身姿峻拔,气度不凡,一望便知,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得道高人。
  她的身旁,站着一头威风凛凛的白犬,比元家的马还要高一个头,隐隐露出的钢牙,令人心生畏惧。
  玉福检查完季蕤,确认了小女儿没受伤,刚放下心,忽然发现周围安静得过分,困惑抬头,正好与宗主·李昼目光对上。
  “妈呀。”她被吓得一个激灵,“你你你,你是谁?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我家院子里?”
  李昼瞥了眼懵懵懂懂的季蕤,礼貌地说:“在下夺天宗主,薛静真。我听说,元家幼女天纵之资,特来一问,可愿入我门下,随我修行?”
  玉福搂紧季蕤,张口就要拒绝。
  元司马回过神来,侧过身子,用手遮着嘴,咽了口唾沫说:“夫人,这这这好像是之前刺史大人提过的那位……”
  “谁?”
  “三千年来第一人,驷州、不、大周上下,都要对她礼遇有加,真正的有道之士、得道高人!”
  元司马的级别,还不足以知晓天神将复、夺天宗主将是乱世唯一的希望这种秘辛。
  乱世将至的消息一旦传开,只会让乱世来得更快。
  为了避免手下有不懂事的、没长眼的,冒犯到宗主,蒋刺史只能无限夸大薛宗主的修为,来提高众人对夺天宗主的敬畏之心。
  而元司马也不负他期望地,牢牢记住了“三千年来第一人”这个头衔。
  玉福听他这么说,却也没有自家走了大运,孩子被高人看上的欣喜,如此说来,岂不是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了吗?
  可她的蕤儿,心智不全,怎么能离开父母膝下……咦,既然这么厉害的人物出现在了驷州城中,是不是说明,驷州之围已解?
  玉福连忙松开季蕤,下车拜倒:“敢问薛宗主,犬夷人是否已经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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