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这刀不错。”来者却是语调不疾不徐,显得有些轻慢,“归我了。”
“好大的口气。”
驾车童子冷冷地望着不知何时来到车厢顶上的年轻女子。
她身形修长,衣履俨然,眉宇间自有一股锐烈之气。
此刻嘴角含笑,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
来者不善,驾车童子也不废话,举起大刀,飞身而上,向女子头顶砍去。
贾大嫂跌回车里,闭上了眼睛。
蠢材。
这女子在旁边多久了,他们可是谁也没有察觉。
他竟然就敢直接白刃相对。
依她所见,现在就用遁术逃走,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贾大嫂刚要拆了车厢底座,从车底逃走,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一团重物当空砸下,整个车厢破开一个大洞。
她抱着一丝希望看向面前扭曲的物体,见到驾车童子满是血的脸,以及被打出原形的蜈蚣身体,慌得尖叫一声,瞬间变成个指肚粗的蜈蚣,沿着车厢缝就往外钻。
才钻到一半,她的头就被两根手指捏住了。
她全身的脚都在使劲,也没能摆脱被提起来,装进布袋里的命。
“听说炸蜈蚣挺好吃的。”听到手的主人这番自言自语,贾大嫂当场吓晕了过去。
李昼没管她,对着赶车童子念了遍变小咒,把他也变成指肚大小,一起扔进了口袋里。
她扎紧口袋,先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裳,又使了个净衣咒,拂去尘土,才有条不紊地摧动起掌门大师姐的《鸾刀诀》。
缴获的大刀嗡鸣一声,饱食鲜血的煞气顷刻间被炼化为灵气,环绕大刀流转几轮,将这把妖刀变作了刀环挂有铃铛的弯刀。
刀柄上单刻一个字:鸾。
鸾刀已成。
李昼提着刀,施展轻身诀,跳上屋顶。
头照例没能变轻,慢了半拍,连着血管往地上坠落。
李昼熟练地伸出手,一拽、一颠,托起了自己的头,就这样一手托头,一手提刀,继续前进。
几个起落,人便消失在旧酸枣巷中。
与此同时,黄秋芳家中。
秋芳恭恭敬敬将镂空面具敬奉案上,跪在面具前,点上火盆,把许愿文书与纸钱宝马先后扔了进去,虔诚跪地祈祷。
一旁,苏六娘喜出望外,取出一只铃铛,叮叮当当地摇起来。
刹那间,堂屋中陷入一片昏暗,镂空面具腾空而起,一阵阵幽怨的婴儿啼哭声中,面具那没有下颚的嘴,向秋芳身后猛地一吸,嘻嘻笑道:“一条命,三个愿望,这是第一个,还有两个,还有两个……”
秋芳白着脸抬起头,正不知所措,听到背后响起一声:
“娘,我不想被吃掉。”
这道午夜梦回,时常响起的声音,让秋芳方寸大乱,猛地回头。
一道与她有五六分相似,只是稚嫩得多的女童虚影,正竭力抵抗面具口中的吸力,望着她,不解地问道:
“娘,你不要我了吗?”
第27章 没想到李昼这么好骗
秋芳慌忙起身,想将女童抱进怀里,却扑了个空,从女童虚影穿了过去。
“聪儿!”她回头去望苏六娘,惶然问道,“六娘,这是怎么回事?”
苏六娘莞尔一笑:“秋芳,你女儿早就已经死了,只是太留恋你这个母亲,滞留人间,成了怨灵。与其哪天被路过的道士秃驴顺手收了,不如发挥点作用,用她一条命,换你娘好起来,这买卖还不划算吗?”
“我老婆子的命,咳咳,没那么金贵。”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原来是秋芳的婆婆听到动静,撑起病体过来,正好看到孙女魂体出现。
婆婆扶着门框,厉声对秋芳道:“去把火盆灭了,快。”
眼看聪儿已经被吸到案边,秋芳胡乱点了点头,拖着发软的双腿就要去扑打火盆。
苏六娘终于变了脸色,冷笑一声,手腕迅速晃动,手中铃铛响个不停,口中还念念有词道:“酬恩正逢黄道,了愿用吉时良……上界敕令响,下界开戏场……*”
一瞬间,秋芳只觉全身力气都被抽空,头也昏昏沉沉,扑通一声摔在地上,额头传来一阵湿漉漉的触感。
“别伤我娘!”
聪儿大喊一声,小小的身子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摆脱镂空面具的吸力,向苏六娘猛扑过去。
没想到这女童竟然能脱离喜乐神控制,苏六娘被扑了个正着,身子狠狠撞在墙上,裙摆下露出一串蜈蚣脚。
“妖怪……”婆婆喃喃道,在四周望了一圈,抄起长条凳,就往苏六娘头上砸去。
这一下若是砸实了,这蜈蚣精或许还真马失前蹄,葬送在这一老一小手上。
可惜,婆婆年老体衰,又是个缠.绵病榻的身子,动作迟缓了些,被苏六娘抓住机会,反手擒住凳子腿,一发力,将她反掀翻在地上。
“娘……”“奶奶!”
秋芳甩了甩不断淌血的头,手脚并用地爬向苏六娘,聪儿叫了声,正要去帮她,肩膀蓦然一痛。
镂空面具不知何时飞到了她身后,用上颚狠狠咬穿了她幼小的肩膀。
“聪儿!”“别管奶奶……”
秋芳与婆婆同时喊道。
“叮当当!叮当当!”
苏六娘再次摇响铃铛,秋芳惨叫一声,头痛欲裂,手不断向聪儿的方向伸去,却怎么也够不到正在被面具吃的女儿。
婆婆被苏六娘用凳子腿压住胸腹,脸色已然发青,喘不上气。
四周环绕的婴灵哭声不断,仿佛也在为这家人哀嚎。
苏六娘怜悯地摇头:“本来是大家都有好处的一件事,你看你们,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她们都是愚钝之人,自然比不上小娘子精打细算。”
一道含笑的女声回答了她。
这话似乎是在夸奖她,却让苏六娘身体一震,面露惊恐之色。
她不可思议地望向门口,竟不知这个陌生女子是何时出现的:“你是何人?”
贾大嫂呢?赶车童子呢?
竟然没一个人通报她?
李昼拍了拍挂在腰上的口袋:“你在找他们吗?”
苏六娘瞪大了眼睛,一口气梗在胸口,原地呆立了一会儿,摇铃铛的手势忽然一变:“天心地胆开红山!”
“叮叮当当!”
镂空面具松开聪儿,蓦然朝李昼门面扑过来,眼看就要把李昼啃得血淋淋,见白骨。
苏六娘松了口气,眼中满是怨毒与狠辣,嘴角扬起一个快意的笑。
然而她没能笑多久,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李昼不退反进。
苏六娘的咒语比崔王孙简短,可喜可贺。
可她丢过来一团糯米糍是什么意思,这有任何杀伤力吗?
李昼想吃这口很久了,美滋滋张开口。
她不知道,在苏六娘等人的视角里,她的嘴张得比面具还大,里头仿佛是无底深渊,令人望而却步,只是瞥上一眼,就仿佛看到了无边地狱,血流成河。
那深渊巨口中的黑暗,充满着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混乱与疯狂,仿佛有无数幽魂被困其中,在无尽的混战中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复活,在这种无法结束的循环中陷入歇斯底里的绝望。
喜乐神面具尖叫连连,却还是抵不过这张巨口的吞力。
苏六娘的铃铛掉在了地上,全身发抖地望着这一幕。
刚刚还十分潇洒风流的女子,就这样用她的深渊巨口,把镂空面具一整个包进了嘴里,像吞糯米糍一样,脖子一伸一缩,毫无滞碍地吞了下去。
谁也不知道她的喉咙是怎么塞进那么大一张面具的。
一大波恐惧涌入了李昼体内。
李昼没注意苏六娘惊恐的神情,还在回味刚才吃的糯米糍。
啊,吃太快了,都没怎么尝到味道。
不过,是好吃的。
而且很有饱腹感,估计能顶好几顿。
李昼在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想起还有敌人还没解决,握着鸾刀就往呆若木鸡的苏六娘走去。
“仙师饶命!”
苏六娘惨叫一声,委地化成一只多足蜈蚣,用最后两只脚直立起身子,不停地磕头求饶。
李昼的鸾刀还没机会用,不免不太得劲,皱眉道:“不准求饶。”
说着,就要举起鸾刀,试一试她的刀锋不锋利。
蜈蚣精身子一抽,密密麻麻的脚直哆嗦,忽然口一张,从肚子里吐出一颗金色圆球。
这圆球一脱离它的身体,它便整个蚣都萎靡不振了,它趴在地上,哀求道:“愿奉上妖丹,求仙师放俺一条生路。”
李昼接过妖丹,将它收入怀中。然后不再管蜈蚣精,转头又去拿它掉在地上的铃铛。
蜈蚣精心头一喜,扭头就要开溜。
两根修长的手指忽然夹住它,把它从地上提了起来,接着它眼前一黑,就落进了已经装了贾大嫂和赶车童子的口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