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然而仿佛还嫌他这幅模样不够凄惨,谢越和此刻轻笑出声。
  “夏前辈,怎么这么容易就撕破脸了?”
  “对了,忘记告诉夏前辈了,刚刚的说法是我编出来,骗你的,没想到夏前辈这么经不住历练,竟然这么轻易就暴露出来了……”
  谢越和微微摇头叹息,似乎是对夏乾城沦落到这样的下场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夏乾城的面色在威压中一点点憋红,怨恨狠毒至极的目光转移到谢越和身上。
  如果夏乾城这时能脱困而出,他第一个想杀的人不是祈怀月,而是竟然敢三番五次戏耍他,害他沦落到这种境的谢越和!
  而听着谢越和的嘲讽,祈怀月不合时宜地忍不住生出种想要笑出声的感觉。
  当他是谢越和阴阳怪气的对象时,他好多次都忍不住生出一种想把谢越和弄死的冲动,可当他变成谢越和一条战线上的队友时,祈怀月突然觉得,谢越和这个人,似乎也不坏。
  如果不是谢越和诈出了夏乾城,也许他就只能任由夏乾城逍遥法外,这说不定还会让夏乾城有第二次对他动手的想法。
  如今幕后真凶伏法了,祈怀月完全放松下来。
  他躺在师尊怀里,拉了拉师尊的衣袖。
  “师尊,我们把他捆起来,到时候交给处刑司处置,好不好?”
  感觉到师尊若隐若现的杀意,祈怀月撒娇着软声说道。
  “师尊,让他死了也太便宜他了,我要他在牢里担惊受怕几百年,尝尝我的感觉。”
  少年人过于孩子气的话语,让容明玦三人都忍不住露出有点头疼又想要纵容的为难神情。
  小师弟这么良善又心软,真是让他们既担心小师弟在外会受人欺负,又忍不住担忧夏乾城会有机会逃出囚笼,报复小师弟。
  然而诸承渊的表现比他们这群有所顾虑的人更加直接。
  诸承渊冰冷修长的指骨轻轻盖住少年明亮的眼。
  他不能多看祈怀月的眼睛。
  一旦被少年用这种眼神注视着,诸承渊总想要答应少年人请求的所有事情。
  可是这一次,在事关危害祈怀月安危的问题上,他不能有半点手软。
  “怀月,乖。”
  坚固得如同城墙般的护罩无声升起,隔绝着祈怀月对外界的感知。
  与此同时,夏乾城凄惨尖锐的惨叫声在外界凶猛响起。
  所有人胆寒无比地看着夏乾城的身体,在大乘期修者如深海中的威压中,骨骼一寸寸断裂,血肉之身被硬生生压缩成一片肉泥的凄惨景象。
  观渊剑尊,是在杀鸡儆猴。
  即使有人知道这个道理,在冰冷的剑气仿佛下一秒就会刺透心脏的威压下,也只能战战兢兢地注视着这一场景。
  就连刚刚还在疯狂叫嚣“为什么不给我弟弟陪葬”的冯炎山,此刻也战栗无声,真正明白了自己惹上的到底是怎样一尊冷漠无情的杀神。
  而观渊剑尊此举,就是在告诉他们——
  即使祈怀月心慈手软,想为伤害他的求情,可他的师尊,诸承渊是踏着尸山血海成长起来的修真界第一人。
  即使诸承渊就地将所有人都杀了,人死之后,外界所有人都仍将称颂观渊剑尊斩妖除魔的仁名。
  因为,不是剑尊想要成为修真界的正道魁首,而是——
  修真界的正道魁首,需要诸承渊这位天下第一人。
  而一旦诸承渊不愿成为这庇护苍生的正道魁首,那将是所有人都无法抵抗的灭世之灾。
  在场的所有人都认清了这可怖的事实,再回想起他们刚刚小声议论的竟然是剑尊庇护之人,有些人的双股战栗,甚至控制不住地瘫软在原地。
  然而,夏乾城的折磨还没有结束。
  在他死后,他的元神竟然还被诸承渊活生生抽离出来,在众目睽睽下落入一处封印魔物的储物匣中,被诸承渊收入乾坤袋中。
  活着的元神落入乾坤袋中,会是何等凄惨的景象。
  只要稍微一深想,所有人惧怕得甚至连目光都不敢对上剑尊这位可怕至极的杀神。
  而在一切结束后,诸承渊撤下灵气罩,也将手从祈怀月的眼上放下。
  祈怀月看着寂静无声的外界,忍不住暗暗纳闷。
  师尊到底是做了什么,还把那群天不怕地不怕的正浩门弟子吓得和鹌鹑一样?
  祈怀月再扫了一眼刚刚夏乾城的位置,没有看到夏乾城的身影,他其实就有了猜测。
  算了,他刚刚就象征性地劝一劝,其实心里能大概率猜到,以师尊对他的在意,不可能轻易放过暗害他的人。
  “师尊,秘境快要坍塌完全了,我们出去吧。”
  祈怀月心疼地抱住师尊,如同无赖的猫崽般蹭了蹭师尊的胸膛。
  他可想再让师尊在这坍塌的秘境里,为这么多人撑出一片不受影响的虚空了。
  而感觉到祈怀月眼中柔软的泛着心疼意味的目光,诸承渊没有解释这点消耗对他而言微不足道。
  他视旁人如无物地轻轻揉了揉小弟子的黑发,修长的指骨从弟子肩头划下,落入少年人柔韧而纤瘦的腰身。
  某一刻,诸承渊甚至有种想要低下身,凑近少年人温暖雪白脖颈的冲动。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或许,他只是,过于想念,他的小弟子了。
  第75章
  祈怀月感觉师尊的手落在他的腰上许久,没有下一步动作,竟然有几分痒。
  少年人忍不住动了一下,可师尊冷淡环住他腰身的力度,似乎格外的紧。
  祈怀月没想太多,他看向师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轻轻摇了摇诸承渊的衣袖。
  “师尊,快带我们一起出去吧。”
  诸承渊从刚刚一刹那的冲动间回过神。
  他刚刚,想对他的小弟子,做什么?
  难以遏制的躁动之感在胸膛中涌动着,如同一头困在囚笼中,却冲不开束缚的怪物,诸承渊的声音有些低沉喑哑。
  “好,怀月。我带你出去。”
  从秘境裂缝中回到外界,原本是应该是一段不可能有丝毫意外发生的坦途。
  然而当少年人柔软温暖的身体离开他的胸膛,探头探脑地看向外界风景时,诸承渊的喉结微动,甚至生出一种想要将怀月重新抱到怀中,牢牢抱紧,不让任何风霜触碰到他的小弟子的想法。
  可是,即使再不通人情,诸承渊也还是能意识到——
  他对祈怀月的保护欲,不是一个正常师尊应该有的。
  知晓秘境出了问题时的盛怒,见到少年时的欣喜,听到祈怀月在秘境中被人暗害时想要杀人的可怖怒火,以及之前,还有刚刚,对祈怀月生出的克制不住的想要靠近的欲望,都不是一个师尊应该有的情绪。
  他,到底对他的小弟子,生出了什么感情?
  这一刻,即使是对惊雷风雪,天道幽冥都从未有过半点畏惧的世间第一人,都对这个问题之后的答案,产生了难以开口说出一字的迟疑。
  “怀月。”
  祈怀月突然听到师尊低声唤他的声音,师尊的这声呼唤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他有些纳闷地回过头,声音却清亮快乐地应了一声,“师尊!”
  在师尊身边,他永远是不用有任何忧虑,可以无所顾忌的孩子。
  然而少年人的眸光越澄澈,诸承渊就越觉得他心中的那块恶念,原来如此污浊不堪。
  他不想让祈怀月看向他的眼神,沾染上半点失望,怒火,甚至是愤恨和恐惧。
  所以——
  观渊剑尊垂下眼眸,伸出手揉了揉少年的黑发,声音冰冷却充斥着让天地都为之寂静的压力。
  “我会庇护你的。”
  即使是他自己想要伤害祈怀月,诸承渊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天空中有乌云压顶,如同游龙般的雷电汇聚在观渊剑尊身侧。
  祈怀月敏锐地感觉到师尊周围的气息似乎有些许变化,然而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想到,师尊在发道心誓。
  修真者与凡人不同,一旦对道心许下誓言,无论这誓言的内容是什么,一旦违背,就会生出难以摆脱的心魔。
  而心魔,可是高境界修者在晋升大境界时,最恐惧遇到的邪魔。
  祈怀月纳闷之间,突然听到一道声音在他神识内响起。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竟然有人对弟子发道心誓。小子,他就是你那位“天下第一人”的师尊?“
  这是风尊的声音。
  风尊竟然在他在师尊身边的时候出来了!
  祈怀月悚然一惊,要知道他在师尊身边的时候,自称为天道的光团都从未敢开口一次。
  再看师尊仿佛对风尊的声音毫无所觉的模样,祈怀月此刻感觉到后背隐隐发寒。
  难道,那自称风尊的残魂,生前的境界竟然比他的师尊更高?!
  不可能!
  比他师尊修为更高的,这修真界只出现过两位,一个是万年前的蔺元魔,一个是数千年前已经飞升的苍华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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