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是谁把你从你爹的禁闭阵里救出来的?不然,你怕是再等个几千年都出不来。”裴枕提醒他,瞥了他一眼,速度加快了。
  句芒急忙催动灵力:“喂,你好歹等等我啊,告诉我你要去哪?我和你一起去!”
  裴枕留下一句话:“还不快跟上?”
  句芒在原地里独自环着手臂气急败坏:“你倒是告诉我要去哪里啊,你这个方向,该不会是要去找祸疫吧?”
  裴枕勾唇:“重【1】,你来就知道了。”
  ......
  ......
  汲川。
  怪石嶙峋的墙面将里面的景象与外界的景象隔绝,只能透过弧形的两人宽的缝隙,窥到里面冰天雪地的一角。
  几队侍兵手持着重戟,俨然有序地在墙外头巡逻,锋利沉重的盔甲随着踏步声发出碰撞的声音,整齐划一的步伐,严肃得能听到墙里面寒风呼啸,刮擦墙壁的声音。
  不远处传来一点动静,领队的侍卫警觉,他打了个手势,后面的人停下来,他一指那里:“跟我来。”
  随着一队侍卫离开驻守汲川的结界口,裴枕在暗处,捏紧了手心里的一个法宝——不会搅动结界的无界石。
  裴枕朝远处看了一眼,心道希望句芒能多拖一些时间,随后他化作一道流光,悄然不备地潜进了汲川里。
  外面零星驻守的几个人丝毫没有察觉。
  ……
  汲川结界内。
  冰雪交加,这是满是冰晶和白雪覆盖的世界。
  天地间是一片苍茫的白色,地面是层层雪覆盖的松软层,裴枕化作真身,缓缓降落。
  雪自动向两道扫开,留出一人的通道,洁白修长的脚踩在地上,圆润齐整的脚趾头以及脚后跟被冻的通红。
  冰蓝色的地面坚硬,很快,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覆上了一层晶莹冰晶,又破碎。
  裴枕宽松的衣袍在地上长长地迤逦,长而蜷曲的白色丝发被风吹的飘动,他仿佛和这汲川内的天地混为一色。
  凌冽的风混着雪花飘在脸上,裴枕走在雪地里,一眨眼,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的雪花掉下来。
  第67章
  裴枕估摸着灵气聚集的地方, 走了大约一刻钟,绕过一处巨丛耸入天际的冰晶,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毛发黝黑的庞然大物。
  那怪物有十几层楼房高,粗长的铁链扣在它趴在地上的脚上, 末端嵌入四周将它围起来的冰晶中, 将它困住。
  裴枕站在他面前, 渺小的只有它趴在地上的指头大。
  铁链上堆着厚厚的雪和冰晶, 看上去这怪物已经很久没有挪动过了。裴枕冷漠地打量它, 那怪物浑然不觉地还在呼呼大睡。
  祸疫还在沉睡。
  裴枕盯了它一会儿, 而后化作一道流光,出去了。
  被称作祸疫的怪物, 在他走后, 睁开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贪婪地盯着他的背影,他的鼻尖耸动。
  “......你是,”巨兽低喃, 多重声线重叠在一起,雌雄不辨:“河神......”
  祸疫诡谲地一笑, 声线粗鲁:“我也等你很久了。”
  白雪倾盖而下,不一会儿就将来人的痕迹悉数掩盖, 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寒冬凌冽。
  一粒雪花飘飘摇摇地从天上落下,被一个冻的通红的手心接住。
  亭台楼榭绕梁,沈迟披着一件貂毛大氅, 打量着这月色笼罩的庭院。
  雕梁画栋,几曲游廊,庭院里的积雪厚的能盖过人的脚踝,青黑色的瓦片上压着雪白松软的雪, 一只乌鸦飞起,高翘的檐角上掉落一些雪下来。
  景色很美,就是寂寥。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难捱。
  沈迟阴阴沉沉地看着,一把将手心堆积的雪扬了。
  “我教你的,都会了吗?”一个含混的男声出现在他的身后。
  沈迟头都没回,嘴角一勾,残忍嗜血:“当然。”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迟眼神狠厉:“关你什么事。”
  “我也是好心劝你......”
  “滚。”
  后面的气息淡了,沈迟却在这廊下站了许久,他仰头看那轮镰刀似的月亮,厌恶的神情逐渐转变为无限的缱绻。
  师父。
  第三年了。
  *
  元华三十五年夏,伏月。
  祸妖横出,百鬼当行。
  坯都城外有千年难遇的大妖现世——枭阳,望月派举全门派全力追杀,将大妖围困于郊外一座寺庙内,却被大妖逃脱。
  寂静的树林中只有一道急速跑动的身影,周身的树影都模糊了,只余跑过时树丛摩挲的声音。
  一个高大的身影倚靠在一棵树下,双手抱胸,修长的指头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哥哥,下山的路怎么走?”一个稚儿的声音响起。
  沈迟的嘴角不动神色的勾起,黝黑的眼底深不可测,他转身,银制发箍束起的头发扬在半空中,落下来。
  面前的小孩不过膝盖高,胖嘟嘟的稚气未脱,扎着两个红色绳子系着的总角,见沈迟打量他,他可爱一笑,露出齐整洁白的牙龈:
  “哥哥,我迷路了,你可不可以带我下山去找我爹爹娘亲呀?”
  沈迟的声音低沉,缓缓道来:
  “哦?迷路了啊。”
  小孩泫然欲泣,他猛地点头:“对的,哥哥,你能不能帮帮我。”
  沈迟动了,他一步步向前:“好,就是不知道,你爹你娘......”
  小孩睁大了眼睛:“什么?”
  “吃不吃人?”沈迟这句话刚落下,那小孩顿时面容狰狞起来,他猛地飞起,击向他的胸口。
  沈迟轻易就避开了,他一把篡住了小孩的手臂。
  “你爹娘知道你乱跑吗?枭阳?”
  小孩身形十分矮小,可面容却不复刚刚那般可爱,他粉雕玉琢的皮肤迅速枯萎老化,大大圆圆的眼睛缩小到两颗豆子般大小,又大又厚的嘴唇几乎占了他下半张脸,裸露出来皮肤长满许多又黑又长的毛。
  “啧,”沈迟看他一眼:“真丑。”
  “你们这些捉妖师,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声音像婴儿啼哭,夹杂着尖锐刺耳的笑声。
  枭阳猛地化作一团气体,掉落在地上,朝一个方向飞速跑走。
  它的脚掌和常人不同,是反着长的,脚趾和它跑步的方向相反。
  “那你就错了。”沈迟轻笑一声,手心聚起一团黑气,飞身过去擒拿,将它两只手一捞起,牢牢交叉束在背后,那枭阳就落到他的手心里,顿时再往前跑不能了。
  枭阳惊恐万分地挣扎,这个人是什么实力?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捉到他?
  他不死心地挣扎,奈何身后像有一堵铁壁铜墙,长长的脚板在半空中滑动,宛如溺水的鸭子,再也不能往前一步。
  “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迟将它往前一丢,好整以暇地将手上缠绕的骨鞭抽了出来,一拍,锋利尖锐破空的声音随之呼啸。
  “啊!”剧痛落在身上,枭阳忍不住大叫。
  树叶被踩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枭阳终于感到惊恐了:“你不对劲,你不是凡人,你也不是捉妖师,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沈迟冷笑:“杀你还要告诉你原因?”
  枭阳浑身发抖,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尽力在拖时间,他急速说道:
  “等、等一下,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你的......”
  骨节泛着铁一样冰冷的鞭子,高高扬起,停顿一下,继而毫不留情地甩了下来。
  “不需要,”沈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我师父会告诉我的。”
  “你这种人,还有师父?”枭阳倒在血泊中,他忍着身上皮开肉绽的痛苦,愤怒道:“你和你师父狼狈为奸,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鞭子一下比一下重,末了,沈迟松开鞭把,那鞭子自动缠绕上了枭阳的脖颈,他轻笑:“可惜啊,你是个妖,没有来世的。”
  “你......会遭报应的......”
  脖子被一个坚硬的东西绞紧了,枭阳紫红着脸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出这句话,随即,脖子生生被鞭子勒断了。
  “是吗?”干干净净绣着祥云瑞兽的锦缎靴走到他面前,沈迟从上至下地睥睨着它:
  “可惜你看不到了。”
  *
  清晨,客栈。
  “喂,听说,最近出现一个叫枭阳的厉害妖怪,咱们可都得小心了。”
  “枭阳性情残暴,喜欢抓人,吃起人来血盆大口,望月派的那些人早就到处张贴告示了,说附近居住的百姓最好随身准备一个竹筒套在手臂上,等枭阳张口吃人的时候,把竹筒塞进去堵住他的嘴!”
  “还听说呢,你们的消息都过时了,你们不知道,就在昨夜!枭阳被杀了!”
  隔壁桌的卢风嘴里塞满了面点,一边吃一边转头听他们的对话。
  他们今日才到这里,离坯都城郊都还有几十里的路程,一路上长途跋涉,他们计划在此地休息几天再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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