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男人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慌乱说道:
“我、我、我找我的斧头......”
裴枕眉头一皱:“斧头?”
刚醒来就找他的斧头,甚至顾不上身上的伤,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宝贝?
救了一个凡人,裴枕察觉他的功德又涨了一点,他十分满意,这一趟不算白跑。
裴枕有心想让他早日下山,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了一个金斧头,敷衍道:
“是这个?”
他是出于好心,而非有心,故而把一个破烂石头变成一把效力仅有半个时辰的金斧头也不会破坏人间的运行规则,更不会扣他的功德。
还能打发他早点离开这里。
金光闪闪的斧头一拿出来十分亮眼,男子神情一呆滞,随后猛地摇头:
“不是、不是这把。”
裴枕叹一口气,泥古不化的凡人。
而后他把那把斧头一丢,又从背后拿出一把:“那是这把了?”
面前的这把斧头通体清透碧绿,是上好的玉石打磨而成,明眼人一看就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本以为他会在跪在地上感激涕零地磕头满口认下这把斧头,岂料面前的男子一根筋,又否认了:
“这也不是我的斧头。”
“我的斧头就是一柄普通的石头斧,但是它很锋利,上山砍柴下地收稻谷不在话下,这金斧头玉斧头虽然好,但是在我心里,都比不上跟了我二十多年的我的石头斧......”
他吸吸鼻子:“家里的老太太前几日去世了,家中余钱都拿去给她操办丧事了,不瞒你说,今日我就是想我奶奶了,来山上看看她,
这斧头是我唯一的亲人留给我的,公子,你能否帮我找找我的斧头?”
裴枕没想到这人还挺孝顺的,也很实诚:
“你确定,你的斧头是掉进了这水里?”
他走到溪水边,探了一只手进去。
那男子垂头丧气,还青红脸肿着,说话虎头虎脑,他也觉得在这么大的山上,要找一把斧头是在强人所难,裴枕是他醒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想为难他,道:
“应该是的,公子,我刚刚在这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不然还是……”
水里一阵光芒闪过,裴枕一双修长纤细的手从水中拿了个东西上来,湿哒哒的水滴在草丛上,溪水打湿了他的襟袖,他的声音清冷、不耐烦,把斧头递过去:
“是这把吧?”
……
……
沈迟瘫着脸,看着卷着袖子在院子里哼哧哼哧地搬木柴的男人 。
视线移到男人忙碌的背影上又移到躺在椅子上看书喝茶的裴枕上。
裴枕被他盯了一个时辰了,耐心告罄,捏着白釉茶杯道:“有话就说,看什么。”
沈迟:“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
语气十分幽怨。
第41章
裴枕微妙地抬了抬眉毛:“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迟一噎, 确实,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把他带回来了又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院里还缺一个干活的下人吧?
越想沈迟越委屈, 有他和几个仆人伺候还不够吗?
“你那是什么表情, ”裴枕见状, 把上好的茶杯搁在了一旁, 破天荒解释了一句:
“我不过是看他没处去, 觉得他可怜, 才把他带回来的。”
沈迟狐疑,他可怜?他哪里可怜了。
再看这人, 个头高, 皮肤黝黑, 刚来的一身半袒露胸膛的麻衣已经换下了,露出的一身肌肉皮肤紧实。
和沈迟这种读书人身上精壮的肌肉不一样,他身上壮实的胸大肌和三角肌无不透露出狂野的气息, 浓眉大眼,处处透露着此人的彪悍。
然而这个叫卢风的人, 却是个憨厚的性子,刚来看到院子里有一垛柴火, 二话不说就抽出他别在背后的斧头,磨刀嚯嚯地砍了起来。
怎么看都不像是哪里有残缺,以他这一身的肌肉, 随便打发了不就好了,总不可能吃不上饭,要到他们府上来谋生吧?
裴枕叹一口气:“他父母双亡,自小被奶奶拉扯大, 前几日奶奶去世,他去山上吊唁,极度伤心之下,才会不小心跌入溪水中,又恰好遇到我......”
沈迟眉毛吊起,这一番长篇大论之后,就听裴枕下结论,一锤定音:
“我与他有缘。”
而且是仙缘。裴枕没有明说。
“什么——”沈迟十分不满。
怎么就他们俩有缘了?
分明是他让裴枕去救人的,论因果关系,要有缘也应该是他和卢风才对。
沈迟不可置信:“该不会我们去邳都也要带上他吧?”
裴枕觉得他这反应十分有趣,反问:“为什么不呢?”
沈迟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的胸膛起伏,霎时眼眶就红了,被气的音量都高了:
“凭什么!”
那边的卢风听到了,砍柴的动作一顿,以为他们吵架了,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过来,不知所措地扬着斧头要劈不劈。
裴枕皱眉,不理解:“你又在耍什么小性子?”
沈迟如哽在喉,不知道怎么说,他猛地起身,疾步往门口走。
裴枕也不拦他。孩子心性,随他去了。
沈迟怒气冲冲地大步走着,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人。
“诶呦!小施主怎么走路不看路呢?”
一个包裹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出来。
沈迟一看,土黄色的人参、白色的白芍、紫黑色的紫丹参......
一个穿着破旧僧袍的和尚退后一步:“阿弥陀佛,小施主何故这么着急呢?”
这个是他在和尚那里买的药,沈迟三下两除二地把东西捡起来,递给旁边的一个婢女:
“拿到药房去。”
“是。”婢女接过,行了一礼走了。
和尚却还在原地四处打量,沈迟一下就想起来他诈了自己五十两银子的事情,挡在他面前道:
“药材既然都送到了,还不走吗?”
和尚手中拿着一个珠串,珠子圆润,珠串被盘得泛着亮光,和尚打量这宽敞的院子,微微一笑:
“走,这就走。”
沈迟与他擦肩而过,视线中突然瞥到什么,又退回半步:
“慢着,你手里的珠子怎么在抖?”
若不是他视力过人,几乎都发现不了这珠子在轻微地颤抖。
“小施主好眼力,不过......”和尚却对着裴枕的方向行了一个佛家礼,而后笑眯眯说:
“我想和这位施主说一句话,不知道方不方便?”
裴枕听到门口有动静,视线扫过来,眉眼淡淡。
此前和尚一直见到的是裴枕遮住面容的模样,如今见了他的真实模样,手中的佛珠抖动的更加厉害。
和尚面色大骇地看了看手上的佛珠,情不自禁上前几步。
“你干什么?”一只手伸过来,沈迟狐疑地拦住他:“有事就说。”
和尚止步,急急道:“我只说一句。”
“这位公子,不宜再在这里了,邳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你啊。”
“哦?”裴枕未起身,不紧不慢道:“怎么说?”
和尚抬头看天:“公子,我不能多说,天机不可泄露,你应该明白。”
裴枕随他的视线抬头一看,天际隐隐有滚云卷动,而那云层层叠加,厚重的云中,不明显的雷电在其中闪过。
裴枕收回视线,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我知道了,沈迟,送客。”他又坐回了自己的躺椅上,斟了茶,就这么慢条斯理地继续悠闲悠闲地喝茶了,丝毫不急。
和尚也不恼,只把话送到了,捻着手里的珠子,迈步出了院子。
沈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诶,老和尚,我说,你骗我的几十两银子是不是能还我?”
和尚脚步加快了,面有笑容:“小施主啊,我那些可都是天材地宝......”
沈迟绕到他面前,硬生生把他逼停了,伸出一只手让他拿钱来:“少说废话。”
......
“早知道就不来了。”和尚肉疼地捂着自己的荷包,脸色不太好看。
沈迟掂量着自己手里的银两,心情稍微舒坦了点,他回到裴枕身边,问他:
“裴公子,你认识他?”
“不认识。”
“那刚才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远处的卢风刚刚也听到了,他二丈脑袋摸不着头,放下手里的斧头,也跟着过来了。
裴枕抬了抬自己的手,袖子被撩下去些许,纤细白净的手露出来,他从食指掐到中指,算出自己零零碎碎的功德也攒的差不多了,功德回来了大半:
“再过一个月,我们便离开这里。”
沈迟抖擞精神:“去邳都吗?”
最好只有他们两个人去邳都,其余人包括遥儿和这个刚捡回来的姓卢的都留在华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