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裴枕目光低扫:“看什么。”
  “哦,”沈迟收回视线,双唇轻抿:“没什么。”
  随即立马躲到他身后:“那个是狐妖吗!?”
  裴枕淡声道:“是。”
  随后他大袖一挥,白色的雾气散去,一片翠绿色的竹林显露出来。
  一抹白色冲过来,裴枕双手飞快捏了个决,顿时一个透明的结界挡在几步外,狐妖一下就被拦住了。
  她气急败坏,一双锋利溃烂的爪子猛地一挥,在结界上撕挠,由灵气凝聚成的结界流转速度飞快。
  这狐妖道行了得,裴枕飞快对沈迟说:“找个地方躲起来。”
  沈迟应了一声,十分惜命地跑到几十米远的竹林后面,整个人躲在青绿色的竹子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出来观战。
  二人的动作都十分迅速,只能看两道白光闪过,在空中招招直取对方命门。
  裴枕落地,从腰间抽出他的那把扇子,浓墨重彩的山水画徐徐打开,裴枕一甩,那把扇子直直朝她飞去。
  他双手合掌,拇指与食指探出,口中默念几句咒语,随后双臂展开,挥动。
  那扇子左右颤动,而后分身出了数十把,扇子轻薄,扇尖锋利无比,圃一绕在狐妖周围转动,围成一个圈将狐狸包围,把把扇子竟有刀光剑影的感觉。
  狐妖周旋于扇子之间,鼻尖煽动,她恼怒地呲牙,却不敢轻举妄动,一把长长的尾巴被激的高高抬起。
  狐妖一人难敌众剑,她那双杏仁形的眼睛一眯,按耐住扑上去撕碎扇子的想法,审时度势地想:
  裴枕始终不敢和她近身打斗,想必是不擅长近攻,只要她……
  她一股作气,在手中聚起一段妖气,作势要从西边突围出去,临了又蓦地朝面前的一把扇子击去 ,那扇子顿时化作白气,一下便被打消散了。
  她心中一喜,找到机会了!
  狐妖找到突破口便一下子杀出了重围,裴枕见状嘴角一勾。
  狐狸的身形娇小,轻易就躲过身后几把扇子的乘胜追击,她飞快跑来,几个弹跳间便跃到了裴枕胸前。
  她的后肢勾住了裴枕的白玉腰带稳住身形,而后锋利的指甲探出,对着裴枕心脏的位置就要刺进去。
  然而不等她有所动作,裴枕就那样面带愉悦地,早有预料地,在她额头一点。
  时间好像静止了,只有树叶在轻微晃动,几片竹叶在空中打了个旋,飘飘往下坠。
  “演够了?”裴枕声音清冷:“该我了。”
  他指尖凝聚起来一团灵气,就要打入她的体内,届时她将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不要——”
  嘶声裂肺的求饶声打断了裴枕的施法,他冷淡地看过去,只见那身形鹤立的知县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唇色苍白,看上去命不久矣。
  “求裴公子放她一命,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纵容,才造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没杀了你,才是我的错。”裴枕冷冷道。
  沈迟猫着腰躲在竹林里,他看到知县身上有伤,渗出的血凝在衣服上成了暗红色,脸颊也多有擦伤。
  虽然不清楚知县怎么了,但是看样子,他还给这个狐妖求情,似乎是和这个狐妖是一起的……
  难怪裴枕这么生气。
  原来,他们都被知县和夫人骗了。
  知县“扑通”,跪在地上求饶:“小人自知罪孽深重,自会请缨革去知县身份,带罪入狱,可是阿紫修炼不易,到此地步纯属一步踏错,大人想要怎么处置她都行,还请留她一条小命!”
  狐妖虽被定住了身形,但是眼珠子咕噜咕噜转,显然有话要说,裴枕隔空在她唇边一点,她的嘴巴就能动了。
  她解开封印的第一时间不是与知县互诉衷肠,而是满脸不可置信:
  “阿叶,你早就知道我是狐狸所变?”
  裴枕眉毛微皱,沈迟在竹子后头听着惊诧不已。
  什么意思?敢情他们两个不是一伙的?
  知县哑然:“阿紫,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遥儿她娘。”
  阿紫顿时崩溃:“闭嘴!”
  “若不是为了维持这副人身,我就不会以身涉险杀了汪宽和柳志,而如今你告诉我你知道我本就是狐狸?!”
  面对阿紫的质问,知县哑口无言。
  第31章
  “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阿容?”阿紫神色痛苦,眼泪滑落眼眶:
  “我修炼千年,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她神色癫狂,逐渐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当初我在山下被捕兽夹夹到脚踝,被困山洞三天三夜,是你及时出现,将捕兽夹取出,又抱我下山,为我医治伤口……
  本想着修炼千载,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哪怕以身相许……可惜你已有家室,又对夫人用情至深,我便只能默默陪伴。
  你喜好爬山游水,天意弄人,阿容一脚不慎滚落山崖,而你寻不到她的尸首,深受打击,整日以泪洗面,甚至不许旁人说阿容逝去的消息,不断加派人丁去寻,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想看你整日消沉下去,便自作主张动用妖术,找到了她的尸体……”
  “她真的好美,你知道吗?哪怕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躺在那里毫无生息了,依旧让我觉得,若是她能睁开眼睛,你肯定不会看我一眼……”
  说到这里,阿紫恨声道:“我便扒了她的皮,亲自穿上!”
  沈迟瞬间毛骨悚然,想来狐妖修炼千年不容易,却因为一时走火入魔便做出这等有违天道人伦的事。
  知县知道真相后看上去也并没有多么惊讶,裴枕面无波澜。
  阿紫哈哈大笑,似是疯魔:“你不是也没认出到底谁才是阿容吗?我陪在你身边半年时光,每日尽心尽力模仿她的行为举止,压制自己的本性,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半年后,这具用妖力维持的身躯开始发烂发臭,我不得已用许多胭脂水粉来掩盖气味,你倒是毫未察觉……只是,为什么不再愿意与我同房?你……”
  阿紫说到这,这才反应过来,恼怒道:“你那时便知我是妖了?!”
  知县捏紧了双手:“是,我便是那时起知道了你的身份,我猜你就是那只时常依偎在我膝前,半年前却无故失踪的白狐。”
  知县神情落寂:“失去阿容后,我终日喝的酩酊大醉,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以为阿容回来了,你告诉我你是阿紫,我太高兴了,没有及时察觉到你的不对把你推开,与你……
  大祸已酿,半年来,我时常不敢细想那山崖如何陡峭,而你又是如何生还的,你不曾告诉我,我便不敢问 ,直到最近一次行房,我发现了你皮肤溃烂的伤口,那分明是已死之人身体腐烂的创口……
  遥儿还小,离不开娘亲,而我又……离不开阿容……我无法想象她不在我身边的日子,哪怕只是一副躯壳……”
  他与阿紫有过一段恩爱的日子,只是知县知、阿紫也知,他们只是披着人皮的幸福,实际上内里空空如也。
  知县继续道:“在我察觉你有所行动后,便在暗中帮你,你先后杀了汪宽和柳志,取其心脏,我便猜测凡人的心脏能保你肉身不腐。
  接到报案后,为了掩护你,我便着手开始调查与汪宽和柳志二人有联系的人,极力将此事往仇杀上牵扯。
  只要把这个人推出来,在他身上按个罪名,就能结案了,阿容也就能长长久久陪在我的身边了,哪怕只是一具躯壳。
  而你,在我查到孙翼飞这个人后,便私自进出牢狱将衙役迷晕,而后又将孙翼飞带走,你将孙翼飞关在柴房,你想顺水推舟,迷惑孙翼飞的神志,让他甘愿认罪……这些事情我都知道。”
  阿紫怔忪:“原来是你 ,我说一切怎么如此顺利,原来都是你的安排。”
  知县眼眶通红:“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不是当初将你错认成阿容,也不会造成现在这一局面,若是要杀,便杀我一人吧。”
  沈迟沉思,按理来说,这妖怪扒了他娘子的皮冒充娘子,又连杀了两个人,知县不恨此妖就算了,甚至还不愿意裴枕将这个妖怪杀了?
  裴枕冷漠地看着这些凡人演戏。
  知县说完,他跪在地上的膝盖向前匍匐:“阿紫,待我死后,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帮我。”
  阿紫的眼泪挂在腮上,怔然道:“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知县:“解了遥儿身上的毒。”
  穷图匕现,沈迟这才琢磨着味反应过来。
  此前知县说的真相或许大九不离十,不愿揭穿阿紫是因为她披着的是夫人的外皮,但说他对阿紫没有一丝恨意也不尽然,此刻跪在地上求裴枕放过阿紫,一切都是为了他和夫人的孩子。
  遥儿身中魅骨毒,那是夫人留下来,唯一和他在世间有联系的血脉了。
  阿紫脸色一变,泪痕干在脸上,她问:
  “阿叶,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是爱她还是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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