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机而婚 第24节
真想继续往上走,就算京北是龙潭虎穴,也得往里闯。
出发前,他点开路青槐的聊天框界面许久,终是删掉了内容。
好在汇报项目紧张时一切顺利,贺之逸这次同启创方面对接的人职务最高才是主管级。按部就班地过了整个上午,对接人忽然告诉他,下午的会总裁要参加,贺之逸顿时坐立难安。
他承认,在这场博弈中,沉不住气,给路青槐发了条消息。
她迟迟没有回复,更遑论帮他说情。
“贺工,谢总还有三分钟到,辛苦您待会将内容整合压缩,只讲数据重点。”
作为乙方,贺之逸心态再崩溃,还是只能保持礼貌的微笑,掌心蜷缩出汗意之际,谢妄檐步入厅内,助理为谢妄檐拉开座椅的同时,贺之逸所带的团队站起身,恭敬地进行了言简意赅的自我介绍。
谢妄檐看向投屏,对他们的奉承意兴阑珊,“开始吧。”
贺之逸带的团队都是年轻人,面面相觑一眼,饶是觉得这位谢总和传闻中的不同,也不敢大声出去,全神贯注地将思绪集中在项目落点上。
这场会议并非单方面的讲解,谢妄檐不时提出问题,对面轮番解答。
或许是谢妄檐气场太过强大的原因,尽管众人皆做出了不错的回应,一场会议下来,还是汗流浃背,卸力般回到座位上。
谢妄檐眸光淡扫过他们,最后落在对面最高职别的贺之逸身上。
贺之逸已经做好了被针对、被贬低到一无是处的准备,心下怒火中烧,像是总算下定决心,宁愿丢了工作,也不愿受情敌侮辱,蓦然站起身。
在场的人皆吓了一跳。得知他们领养了导盲犬,赵月夫妇寻了个周末,让他们俩去家里用餐。叠拼别墅带前后两个花园,正适合贝塔撒欢。路青槐怕贝塔不适应京北的环境,还没带它去过室外,特地从家里拿上了飞盘和圆球铃铛。
赵月吩咐厨房做了各种硬菜,又把花园里玫瑰和蔷薇靠近土壤的枝干拔了刺,才放心地让贝塔下来跑。
贝塔很聪明,玩了几回飞盘,就知道要捡回来,将众人逗得眉开眼笑。
庭院里阳光明媚,谢妄檐两父子泡了壶茶,闲散地聊着天。
赵月蓦然一拍脑袋,对路青槐道:“刘姨给贝塔煮了点胡萝卜和鸡肉丝,昭昭,要不你过去看看?”
谢庭晚没读出妻子的意思,“让妄檐去看吧,昭昭最近工作忙,难得休息,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挺好。”
路青槐:“我去看看。”
等她走后,谢妄檐站起身,眉心轻折,“妈。您这是?”
“我听佘阳说,你们最近在备孕,怎么这种情况下还领养拉布拉多?”赵月神情严肃,“倒也不是说幼犬不好,但怀孕初期,容易先兆流产,你们做好事前,至少应该先考虑自身,把自己的健康放在第一位。”
“昭昭不懂这方面的常识,你还不懂吗?你的妻子,要是你都不心疼,她以后该有多伤心。贝塔已经领回来了,再送走也不合适,可以送到我们这养,你们每周过来陪它玩,应该不会让贝塔感觉被遗弃。”
赵月絮叨的话一出,谢庭晚愣神,旋即惊喜道:“什么时候的事?”
如今大部分年轻人都不想要孩子,他们虽然期盼着能早日抱上孙子,却从没催过,想着让小年轻顺其自然,先培养好感情再说。
佘阳是启创在南城分公司的总经理,从京北调过去的,他的女儿在京北医院读研,偶有往来,谢妄檐那日没澄清的事,转眼传到了赵月夫妇这里。
谢妄檐慢悠悠执起茶盏,闲散开口,“我和昭昭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计划。”
赵月看了儿子半晌,没想明白他这么做的逻辑。
谢庭晚有更深的考量,平声道:“这样也好,免得外界总揣测你们俩的感情。”
当初谢颂予宣布结婚,将小冰糖接回来时,引起了不少腥风血雨,有心搅浑水的人散播谣言,说谢家怎么肯能让女明星进门,不过是权宜之计。直到谢颂予轻描淡写地透露,他已经做了结扎手术,意味着他这一脉不会再有新的继承人,领回来的女儿就是唯一的千金。
路青槐端着鸡胸肉回来时,见大家已经说完了话,尽管知道这没什么好值得在意的,还是隐约有种被排斥在外的失落。
贝塔被谢庭院领着去吃定量控制好的鸡胸肉丝,赵月则回楼上拿眼窝去了。
一时间,庭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刚才赵医生在嘱咐我备孕的细节。”谢妄檐告诉了她先前的谈话内容,将她的手拢在掌心,“他们担心我对你不好,故意开了个小灶训导我。”
路青槐的那点小情绪被他几句话安抚,心间微热,“他们怎么会误会我们在备孕?”
她记得他们从来不催婚啊,上次特意放置的那盒还历历在目。
谢妄檐:“可能是我们之间的氛围?”
路青槐耳根一烫,嗔地抬手轻掐了下他掌心,“这种事哪里看得出来……”
他像是存了心逗她,笑容惫懒,俯身凑近她,压低了声,“当然,肢体语言、眼神,都瞒不过,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定在别人眼里,我们甜到发腻。”
职场的重要场合中,表露太多个人情绪是大忌。
众人神色微变,同行的人在桌下扯着贺之逸的衣袖,还得是城府深些的老油条笑着打圆场。
反观谢妄檐依旧从容,对贺之逸的敌意恍若未觉,“贺先生,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贵司可以让采购和市场部尽快推进,专票开过来后,款项会立即安排。”
那一瞬间,贺之逸引以为傲的自尊心不攻自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全力拉响警报,甚至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而对方却进退有度,好像从没将这当成一场战役。原来,小肚鸡肠的龌龊之人一直是他。
谢妄檐犹如一面清晰的镜子,高洁无尘,照出贺之逸藏于心底的污秽。
场面因谢妄檐的大度不计较及时被拉回,谢妄檐时间有限,起身离开会议,贺之逸追出去叫住他,“谢总,请留步。”
谢妄檐纡尊降贵地停了下来,看向腕表,“贺先生,我想我大概没有太多时间和你叙旧,毕竟待会还要去接我太太下班。”
贺之逸从小镇杀到如今的位置,自省能力极强。
“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贺之逸开门见山,“说起来惭愧,这次来启创之前,我做了很多种假设。直到今天才发现,是我内心戏太多,总认为天底下的资本家都是同一副嘴脸,却忘了从小接受的各种教育告诉我,每个群里都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而论。”
高敏感人格让他擅长察言观色,也让他过于自负,过度解读了先前谢妄檐的捐赠行为。
君子论迹不论心,不论是否伪善,只要他的行径没有任何错处,便值得尊重。
谢妄檐不动声色地看向贺之逸,见他脸上满是释然之色。
“我之前做了不少挑拨离间的事,包括半小时前,还给昭昭发了消息。”贺之逸说,“我想,我欠你一句郑重的道歉。贺昭是个很要强的女孩,从小就聪明、善良、温柔,我一直觉得没人配得上她,当然,也对你产生过许多恶意揣测,抱歉,希望她和你能够幸福。”
“贺先生的祝福,我收下了。”谢妄檐说。
“她之前一直有个心愿,可惜我无法帮她实现。”贺之逸声音有些抖,“或许,谢总能帮她圆梦。”
她在生理期时,胸部会有难以忽视的胀痛。
直到最近亲身经历时才发现,被他用淡而沉的目光注视时,身体会有类似的反应。资料说这是女性正常的生理反应,同男性意动时的昂扬一样的道理。
都会产生挺立。
需要被抚慰。
路青槐脑中闪过一片细微的嗡鸣,骤然哑了声,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看上去依旧风度翩翩,一言一行端的正人君子的绅士。
但今晚格外不同,清淡的酒精仿佛穿破空气,将她也拉着陷入微醺的荒谬真空中。
如果他是故意的,那这个男人未免也太坏了。
更糟糕的是,她好像同样喜欢这种隐约的坏劲。
第20章
他疲惫地揉着眉心,对她的落荒而逃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控感。
两个人的反应力都被酒精麻痹,直到次日,路青槐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谢妄檐也逐渐领悟,所谓的‘看出来’究竟是看到什么。
应酬过后的次日,谢妄檐往往会晚到公司,因此刚好和路青槐错开。他起床的时候,她显然已经踏上了早高峰的地铁。
餐桌上留有她贴的便签纸,小字写得工整娟秀。
[小米南瓜粥在电饭煲里保温]
[还有绢丝馒头,在蒸锅里]
谢妄檐用掌背探了下温度,还是温热的。记得她说过,早上为了多睡一会,通常会在路上买些面包、玉米之类的,今天这份小米南瓜粥,超出了她的“寻常”。
私人会场内,几个大少爷懒散地在包厢里坐着,谢亦宵兀自在露台的落地窗边点了支烟,听众人聊着最近的经济形势和投资意向。
谢妄檐姗姗来迟,引得正在说话的发小们调侃,“哟,稀客啊,还以为三哥不来了。”
另一个人跟着搭腔,“就是,之前每次叫他,都说在忙。你要追问具体忙什么,他准说在陪考。”
“多稀奇,陪考也算忙。”
众人你一嘴我一句地揶揄着,谢亦宵知道谢妄檐不喜旁人抽烟,将烟头掐灭,顺手捎上玻璃门,隔着打趣,“怎么不忙?他都快成家庭煮夫了。下午见不着人,毕竟要亲自当司机接人,晚上也约不上,说在琢磨补脑开胃的菜品,前阵子还向从我妈那打听什么甜品比较招女孩喜欢。”
到底是一家人,透露信息出卖兄弟都不带眨眼的。
谢妄檐将摆在桌面的各种酒、茶水推开,“早知道今天出门就该带支录音笔,把你们刚才的话录下来,好让你们听听有多酸。”
“有老婆也不能这么阴阳怪气啊,啧啧啧。”有人故意掐着腔调说话。
谢妄檐但笑不语,招来侍者点了些樱桃味的甜品,嘱咐晚点再送,他正好给路青槐带回去。
看出端倪的人补充一句,“三哥真贤惠。”
贤惠一词用来形容男人,或多或少会引来轻讽,谢妄檐倒是并不在意,慵懒往后靠着,“你还没结婚,不懂什么叫贴心。”
引来众人一阵直呼磕到了的嘘声。
话题不知怎地飘郁淮那去了,大家提起他,不免觉得困惑。
“说起来最近郁淮也有点怪,突然说要留在京北,似乎打算开始创业,现在这市场环境这么差,重新打拼必然要动用他那渣爹的资源……”
郁淮是他们这群人里风骨最傲的,当初宁愿回南城,也不愿接受他那有权有势的渣爹丝毫帮助。
两人前些年一直较着劲,直到郁淮他爸的私生子飙车身亡,就剩下了他这一个独苗。
谢亦宵看得开:“该借力还是得借力,他那渣爹的资源、人脉不用白不用。”
“话是这样说,但好端端一个人,总不会突然改变想法。”那人顿了几秒,“你们说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平时他这人就跟个闷葫芦似的不爱说话,有什么困难也不肯说出来,咱们要不要关心下?”
只有大致知晓内幕的谢妄檐陷入沉思,蓦然启唇道:“做出改变不一定是受了负面刺激。”
谢亦宵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
“怎么会?”谢妄檐眸光柔和,“这件事启创内部讨论了将近两周,各方风险评估做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找到最合适的切入点。要不是你启发,大概还会斟酌更长时间。”
她有过不少创新的管理思路,碍于没有地方倾诉,因此并不确定是否能实践运用,此刻被他夸得心脏飘飘然。“你别尽信我的话,万一造成亏损……”
“我认为赢的牌面更大。”
他口吻肯定,见路青槐半信半疑,散漫的打趣:“当然,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婚内财产小幅缩水,对我们的生活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听懂言外之意的路青槐脑嗔,“利润分配后才是你的私人财产,别欺负我不懂《公司法》,在这混淆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