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 第105节
写完了正事之后,对于慈秘的遗言,宋从心却举棋不定,迟迟无法下笔。
毕竟拂雪并不是一个会长篇大论将他人的少女情怀付于纸面的人,所以如何转达慈秘的心意,是一个需要深思的难题。
[心慕楼主,不敢言之;若有来世,愿不复遇。此为慈秘绝笔。]
写完书信,待得墨迹干透之后将信封口。而后,宋从心便在那棵开得格外娇艳的杏树上折了一枝花枝,用束发的绸带将其扎起。慈秘说自己的死相并不好看,所以不想被心慕之人寻到。这株开得极艳的杏树很漂亮,应当可以作为念想。
宋从心将书信和花枝一同封好,而后便通过使役契约召唤了来音。青鸟拥有无视距离与空间的神性天赋,这让祂们能够将书信传达至三界的任何一个地方。即便是明月楼主这样行踪不定的大能,青鸟也能通过那一丝感应寻找到他,并将信送至他的手上。
如此,夏国诸事已了。
……
宋从心决定前往咸临……不,如今应该被称为“兴国”了。为了更直观地感受到这新兴之国的风貌,宋从心选择以“图南”的方式且行且看,经营“图南”身份的同时也从底层人民的生活中最直观地体察一番天承少帝及嘉禾公主的治国手段与民生情况。
图南是独行客,而离开了雲邑,外间已经算不上是危险的地方。但若浅不肯离开,宋从心便只能带着他,将他伪装成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他们自雲邑始发,越是南下,周围便越是繁华。这点倒是不难理解,毕竟咸临国土才是天承帝的基本盘,咸临整顿夏国江山也才不到一年,北荒山这边的领土还来不及治理,民计民生的发展肯定是不如原咸临国所属的城邦的。
在出关之后,宋从心便曾经调取过幽州之乱的相关档案,对于当初发生在夏国的诸事也有所了解。“初祈神者”娜日迈和“金穗圣人”古力思的事迹皆已留存封档,因事件涉及两位神祇之故,上清界规定唯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调取相关情报。古力思意志所化的缄物金麦穗也已认了老饕为主,这种对于修士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圣物归属并没有引起太大的争议,如今正式成了老饕食修一脉的吉祥物。
相比之下,娜日迈祈神降临所造成的后果却是十分恶劣的,目前上清界仍旧无法从骨君的神国中夺回那些被神使带走的魂魄。此次参与外门大比的弟子中有一位名叫“罗慧”的弟子,她在此次大比中不慎被摄去了爽灵,时至今日都没能找回这残缺的一缕命魂。
但如今自雲邑一路行来,宋从心在忙碌耕作的百姓们口中已经听不到离人村相关的传闻了。取而代之的是关于收成、政策、农桑之类贴近民生的话题,看着平民百姓们坐在茶棚里喝着大碗粗茶一边对政策说得头头是道,宋从心在欣慰之余又咂摸出了几分不对来。
“乱世治国用重典,幽州一统不过数月,怎会爆发出这般蓬勃的
生机呢?”
两国兼并,又有世仇,为了稳住动荡混乱的社会,加快国土融合安定的速度,大部分君王都会选择加重刑法,以酷刑来制止犯罪。为了避免民众生怨,打下来的江山与原有的江山皆要执行同样的律法。但律法刑罚越重,官僚所执掌的权利也便越大,在未能一统之时,底层被压制得死气沉沉、无法喘息也是常态。
宋从心放下缺了好几个口子的大麦茶碗,正想随便找个人问问时,突然,田野的尽头上走来几名敲锣打鼓的官差。
他们人人腰间佩剑,盘正条顺,一眼看过去便让人觉得正气凛然:“父老乡亲们,父老乡亲们,咱们嘉禾公主又发放新的麦种了,每家每户包教包会。还是老规矩,今年试种,明年开购,感兴趣的父老乡亲们都可以去官府门前看看!新粮第一年只收三成税,手快有手慢无啊!”
宋从心瞳孔收缩,然而坐在一旁摇着大蒲扇的农民们却双眼放光,神色大喜,七嘴八舌地起哄道:“公主的粮种定然是好的,这有什么好试的?大人,今年就开购吧!咱们一定全力支持!”
“那可不行!”百姓们如此配合,官差们却拉长了脸,满脸不愉之色,“咱们陛下说了,无论什么政策施行,咱们老百姓都是有那什么……嗯,知情权的!根据公开、公正、公平三大原则,老百姓得先明白粮种的利弊好坏,再自个儿决定要不要耕种。而且咱们嘉禾公主说过,不要贪那点免税就单种一种粮食,万一得了粮食病绝收可就棘手了。”
官差板着脸给人脸色,聚在茶棚中的百姓们却面无惧色,反而哄笑道:“大人,那您推行粮种若是种不够亩数,上头岂不是要责备您办事不利?”
“胡说!”官差急了,他臭着脸指着茶棚就骂,“咱们陛下说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芋薯!尔等刁民不许污蔑本官,本官哪能做那等急功近利之事!快点少说废话了,衙门那边已经张贴了告示。有人在那里帮着念字,看不懂的就过去老老实实地听着!”
百姓们又是哄堂大笑,但也老老实实地站起来,扛着锄头朝着官府走去。这一副官民一家亲的景象,看得外地人那叫一个瞠目结舌。
宋从心虽不至于失态,但她听着那名官差一口一个“咱们”,一口一个“父老乡亲”,一时间竟坐在茶棚中怀疑人生,以为自己一不小心又穿了。
茶棚里有几名远道而来的行商,估计是听说幽州一统后特意过来打探消息与开拓门路的。他们目瞪口呆,眼神游移,看上去比宋从心还要更加怀疑人生。眼见着那官差敲锣打鼓地走远了,其中一位青年才小心翼翼地对一旁的农民道:“这位老伯,我是从外地来的,不太懂这边的风俗。你们咸临……呃,不对,你们兴国官差平日里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嗨,你们不懂,咱们陛下登基之后,日子就一天天地好过起来了。”满口黄牙的老伯笑得见牙不见眼,提起天子也是一口一个“咱们”,“俺们陛下和嘉禾公主都说了,君王臣子都应该是站在老百姓们这边的。以前那些坐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都是豺狼鬣狗,是咱们陛下和公主将他们赶跑的。那叫什么,嘿,那叫水能载舟亦能住、煮粥!民意既为天意,谁让老百姓日子不好过,他们就只能被下锅!”
“啊?这、这这这……这未免也太……!”青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唉,年轻人,你这胆子也忒小了。”老伯拍了拍桌子,字正腔圆地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月前张贴的告示,连咱们村子里的三岁小儿都会背,你们啊就是少见多怪!这就是咱们兴国!”
宋从心一个没忍住,猛然折断了手中的筷子。
第170章
咸临“大同治世”的理念,自宣白凤执政时期便已拥有雏形。
更甚者,早在五百年前,咸临先祖巫贤所侍奉的五毂国,无论是以民为本的农桑政策、举贤禅让的君主更迭制度还是大巫钦定的“民意既为天意”的信念,其实都已经能隐隐窥见“大同”的影子。宣白凤的后人会走上这条上下求索的漫漫长路,宋从心并不感到意外。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宣白凤在桐冠城中启迪开蒙、布施“仁政”的时期,这个治国理念也不过只是一个模糊朦胧的影子。宣白凤或许有这个理想,但她却未能成功将其变成切实可行的路。而当年的五毂国治世长达五百余年之久,最终也在人心贪婪之下散作尘土。
宋从心清楚自己前世所学的知识与思想,放在现世或许就是违经背古、不合时宜的理论。因此她虽然从旁侧推动了百姓开智的进程,自己却越发如履薄冰、谨言慎行。虽然大劫即将来临,时间已所剩无几,但众生的路必须要众生自己摸索,因为这个漫长的求索过程本就是一种“开悟”。
冒然在乱世之中推行平等的理念,这迈开的步子是否会显得太过仓促?
宋从心有些坐不住,她疑心兴国中出现了和她一样来自世外的穿越者,甚至还可能身居高位,足以影响兴国的国势。这下子,她也没有心情慢悠悠地探查民情了,而是与若浅两人连夜赶往了兴国国都。
抵达兴国国都之时,宋从心看着国都上空显现的异象,心中亦有几分诧异。在元婴期修士的眼中,天地四方汇聚而来的灵炁在空中交织,一条不知几千里长的金色蟠龙双目紧闭,盘亘眠卧于皇城。祂双爪持珠,一青一红,龙头向东,隐隐露出獠牙与利爪,神圣威严,令人不敢逼视。
“短短两年,竟已经形成这般磅礴的气脉。”宋从心沉吟,“看来兴国双圣十分得民心啊。”
宋从心和若浅踏入了兴国国都定水,就在那个瞬间,高天之上阖目的神龙忽而睁开了一线龙目,似有神光乍起,紧紧地锁定了两人。
“我只是来看看,无意惊扰。”宋从心微一扬手,气势外放,霎时间,她身上扬升而起的灼灼之光更胜九天之上的太阳。神光作目的蟠龙无言地凝视了她半晌,在确认她并非邪魔鬼祟之物后,这才缓缓阖上龙目,重入沉眠。
“无怪乎五百年前的外道只能想尽办法从内部瓦解五毂国的铁桶江山。”
众生愿力凝聚而成的力量如斯浩荡,民心所向之处,大地便如同被旭日洗涤眷顾过一般,神魔难侵,邪祟不扰。
“我们进去吧。”宋从心对若浅如此说道。
……
定水城,监天司,吉光片羽阁。
身穿锦衣、面覆黑纱的女子自书架前猛然抬起头来,侧目看向摆放在厅堂最中央的一面明镜。
那面做工古朴陈旧的镜子没有倒映出堂内的任何景象,但却似乎有两道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女子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能看见两人身上清正煌煌的璀璨灵光。女子放下书卷,快步走到窗边,闭目感受远处那股清正纯粹、强大到令人难以忽视的灵炁,在确认对方没有任何恶意之后,女子这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脊梁。
但很快,女子又快步离开了书房,嗓音发紧地询问道:“大巫身在何处?”
下人恭敬地回答道:“回阁主,大巫三日前便已离京,代天子巡视江山了。”
这是较为委婉的说法,实际就是嘉禾公主坐不住,打着巡视江山的名义四处寻找有没有新的蔬菜瓜果或是粮种。这万一要是路上研究得兴起了,这位公主不顾千金之躯蹲在穷乡僻壤之地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也是常事。他们无所不能的陛下都留不住人,就更别提别人了。
“……偏偏是这个时候。”女子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辅国将军仍在北地未归,大巫又……唉,罢了罢了。来人啊,为本官备车马,递拜帖,本官要进宫面见陛下。”
……
宋从心进入定水城后并没有立刻就着朝皇宫内部赶去,反而是带着若浅在街边的商铺中走马观花,感受一番人间繁华与红尘烟火气。
天子脚下往往是富贵人家与权贵势力最多的地域,兴国究竟是真的繁荣昌盛还是仅仅只是烈火烹油之相,在帝京日常生活的细节中便可见一斑。大街小巷中往来巡视的城卫兵皆衣装整洁,训练有素,宋从心这样的生面孔基本每走过一条街区便会被拦下来要求查看一下照身帖。宋从心有心经营图南的身份,便没有掩盖自己的行迹,只是给若浅施加了淡去形影的术法。
“我是外地来的游侠,慕京中繁华,想来拜见一下先烈。”宋从心问道,“敢问几位大人,英泽陵园应当往哪个方向走呢?”
巡视的卫兵听说宋从心是外来者,倒也没露出不耐的神情,而是好心地为其指路:“顺着大道一路往前走,最显眼的府苑便是了。”
“原来如此,多谢大人指路。”宋从心微垂着头颅,下撇的八字眉即便不刻意伪装也显得颓丧唯诺。
“不必,同心共济,照民千古!”卫兵朝着宋从心行了一个礼节,铿锵有力地喊出了类似口号一样的话语。
宋从心眼皮子一跳,连连摆手做仓皇之态:“啊?这、这可使不得……官差大人怎可向小民行礼……”
其中一名青年卫兵看着这外来民惶恐不安的样子,竟忍不住咧嘴一笑,颇有几分乐此不疲:“怕什么,这是咱们陛下说的。陛下都宣称自己与百姓一般无二,这京中谁还敢宣称自己贵不可言?这在考上武举之前,我也是地里刨食的平民啊。”
“但、但当官不正是为了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吗?”宋从心再次试探道,“若是与平民百姓无差,为何还要当官呢?”
“若要光宗耀祖,哪里还有比名垂青史更光宗耀祖了呢?”青年卫兵摇了摇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咱们陛下说了,国库一米一粟都是百姓们辛辛苦苦耕种而来的。咱们拿的是百姓的俸禄,自然要为民做事。这是忠君,并非可耻之事。”
“是极,是极。”城卫兵们连连点头附和。眼下仍是值勤之时,城卫兵不好堵在路上闲聊,很快便离去了。
待城卫兵远去之后,宋从心这才淡去面上的惶惑之色,抬步朝着英泽陵园的方向走去。这些城卫兵们都经历过一定的培训,但观念扭转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她基本可以确定发生变故的应当便是兴国的天承帝与嘉禾公主,只是不知道是这两位中的哪一个?又或者二者皆是?
兴国此行除了勘探民情之外,宋从心的另一个目的便是为了拜祭故人。
英泽陵园乃是原本咸临的皇宫别院改建而来的,其建筑风格雍容大气,少了几分肃穆。但对于想要经营亲民之态的国君而言,这座陵园是塑造“兴国”这个共有概念的起步。宋从心甫一进入陵园,便看见了两座层楼高的青铜人像,两座人像毗邻而居,各守一方。
一人披坚持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军旗猎猎飞扬;一人姿态文雅,手持书卷经文,端坐在太师椅上。
铸造青铜人像的人显然对宣白凤与谢秀衣很是了解,无论是宣白凤的坚定不屈还是谢秀衣不笑也温的从容之感都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便五官眉目并没有进行细致的雕琢,也能从人像的姿态中品位出二者的不同来。
宋从心是从天书的描述中窥探到谢秀衣的结局的,后来调取了咸临的档案,她才知道谢秀衣所谓的“解决人间事”具体是什么。
“请司命刀时,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宋从心的手指轻轻抚过雕像底座上的碑文,寥寥百字,显然说不尽她们的一生。
“是啊,有时候确实想不明白,军师到底在想什么。”
宋从心有些出神之时,身旁却突然有人赞许似的附和她的话。她偏头朝一旁望去,却看见一位身穿锦衣的少年人正站在宣白凤的青铜像前,举着三炷香拜了又拜,最后恭恭敬敬地将香插进了香火炉。
做完这些,少年回过身来,他身如青松,笑如朗月,语气温和地道:“姑娘也是来拜祭军师的吗?”
“……”宋从心没料到自己的自言自语会被别人听去,而对方不仅没有把她的话当做耳边风,反而还坦荡大方地出言搭讪,这对于社恐而言着实不是那么友好。无奈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微微颔首,道:“不过是来见见故人罢了。”
“故人吗?”少年似乎有些诧异地扬眉,随即又是一笑,“不知姑娘的故人是何处人士?在下乃京城原住民,对英泽陵园还是较为悉知的。”
宋从心沉默无言,她心想,你能不悉知吗?你身上的龙气简直藏都藏不住了。
“不必,我——”莫可奈何之下,宋从心转过身来正想婉拒,然而当她冷不丁地对上少年的面容时,尚未出口的话语却是猛然一顿。
“姑娘?”少年手中持香,那笑容着实让人感到眼熟。
但比起那酷似谢秀衣的笑容,少年手背上若隐若现的三叶金印才更令人惶恐。
宋从心:“……”
救命。原来那个步子迈得太大的莽夫竟是我自己吗?
第171章
“大同”之道早在千年前便已有雏形,咸临先祖忠于此道,兴太祖宣白凤为此铺平了前路。
但真正做到令行合一、喊出口号,却是最近才有的事。
巧了不是,白玉京和太虚宫的开放也是最近才有的事。
宋从心忍着层层上涌的心虚之感,配合对方的搭讪客套顺便套了一下话。在检查过对方的灵魂与肉身之后,宋从心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少帝是土生土长的土著,而不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夺舍了他人身躯的穿越者。但她不仅没能放下心来,反而心脏隐隐提到了嗓子眼上。
虽然天书曾经确实跟宋从心说过自己是“一切知识之河最终交织汇聚之所”,但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指的是可以“提取归纳所有人类脑海中的知识”的意思吗?不过仔细思考一下倒也不算太过意外,毕竟那些早已失传的秘籍肯定是没能以文字的方式流传下来。天书也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久,这才能做到将神州大陆上发生过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但……这样一来,兴国发生的所有变化莫非都是她建设白玉京所带来的蝴蝶效应了吗?
“兴国风俗与别处大有不同。”宋从心决定试探一下这位少帝的想法,好在面具掩盖了她所有的表情,让他人无
法通过察言观色来获悉她的想法,“礼崩乐坏,纲常扫地,全无上下尊卑之分。身为外民,初入此地,这一路上的见闻着实让人触目惊心。本以为一统幽州的天承帝该是何等英明神武之君,却不想原是这等离经叛道之辈。”
宋从心竭力扮演一个刻薄的老古板,说出来的话辛辣得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生气。但走在她身旁的少年却像是在听与自身无关的评价一般,面上甚至还带着悠然的笑意:“陛下本就是蒙承上代遗泽的少年人,自然称不上英明神武。”
“英雄所见略同。”宋从心做出欣赏之态,“有改天换日的少年意气是好事,但步子迈得太大只会成为世人眼中的疯子。君主治国终究还是要以当下为重,不顾今朝,何来明夕。你说对否?”
“是极,是极。”少年微笑颔首,那笑容温和文雅,增一分则过,少一分则冷,稍稍弯起的眼眸灿若星辰,“但依在下之见,天承帝之所为也不过是将幽州百姓捏合于一体,将自己的立身之基置与百姓同在,将国与国之间的隔阂改换成贵与民之间的冲突。这对于国土兼并以及融合而言可谓是大有可为,阁下既然已经见识了一路,那应当也有所体悟才对。”
“你便不忧心得罪世家贵族吗?”眼见着眼前之人不打算装了,宋从心便也直白地发问道,“乱世之中,任何一家富户乡绅都能依靠粮食拉起一队兵马。即便你贵为君王,朝堂之上你依旧需要贵族世家出身的臣子为你做事。我并非说你的道途是错的,但你是否有背弃现有一切铁律的决心?任由那些世家贵族咒骂你是‘贱民皇帝’,而这一切又会不会操之过急?”
“我本也与庶民百姓无二,若非母亲将我与妹妹从战场中捡回来,如今我和妹妹也不过是乱世如山白骨中的其中一具。”少年神色平静,“这怎能算是咒骂?一个国家九成以上的人口与所占不过一成的贵族,要站哪一方难道不是一目了然的事?短期之内或许有所掣肘,但以长远的目光来看,这对国家而言是最好的抉择。至于依仗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