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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 第18节

  第28章
  白衣染血的少女落入江流,奔腾不息的浩浩江水仿佛要涤尽她身上的血污与尘垢。
  千里之路转瞬即至,被一路裹挟而来、尚未回神便被随手放在河岸上的应如是连忙回头,便看见那位此世最为殊胜清贵之人淌进了江中,握住了即将被江水带走的少女的手。应如是知道这位大人的修为早已到了返璞归真之境,尘世之水本不该污浊他纤尘不染的白衣,但那位的衣袂的确浸入了浩荡的江水里。
  白衣少女被人轻托着后脊,从冰冷的江水中带离。她惨白如纸的面容破水而出的瞬间,飞奔上前的几名弟子都露出了悚然而又错愕的神情。原因无他,宋从心此时的面色看上去着实有些让人害怕。她稠艳如墨的长发湿淋淋地披散在身后,黑的越黑,白的越白,更衬得那张脸庞毫无人色,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般。
  共同经历了桐冠城九婴之难的弟子们看着仿佛永远从容不迫的宋道友这般模样,只觉得心尖被指甲掐了一下,痛得险些掉下泪来。
  “长、长老……”有弟子认出了应如是,却没注意到眼前之人衣摆处剑徽的数量,还以为是某位宗门的长老,“宋道友她……还好吗?”
  “临阵强行突破至心动期,服用了大量聚气的丹药,损耗很大。若是往后不好生疗养,只怕会伤及根底。”横抱着少女的男子回过身,其人分明默默,众人却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了寒芒出鞘的锋利,“先寻一处地让她好生休整,尔等且将此间之事一一道来。”
  男子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了许多喧嚣嘈杂的脚步声、重物压过灌木的枝折声,还有一人骂骂咧咧、毫不掩盖嗓门的咆哮:“他奶奶个熊的,老子跟这狗娘养的玩意儿拼了!欺负人是吧?!发疯是吧!就算你棺材板儿里打挺你都要给老子老老实实地躺平回去!”
  一连串粗俗无比的谩骂,让提前赶到的控场组瞬间沉默不语。
  已经认出青梅竹马声音的纳兰清辞一拍额头,窘迫无比地捂着脸,不敢抬头去看“长老”的面色。
  只见不远处,一大群推着强弩车与炮车的仙家弟子灰头土脸地从灌木丛中冒了出来,他们甚至没有发现站在临江河畔上的人。他们眼中只有九婴的尸身,看见九婴伏倒在地,他们毫不犹豫地连开数炮,震得大地一阵战栗。
  见九婴纹丝不动,似是已经伏诛,这些弟子竟然还没有放弃。只听见整齐划一的“噌”的一声,众弟子不约而同地拔出了自己手中的利器,一个个眼底含煞地冲上前,对着九婴的尸体便是一阵乱劈。
  “你爹的,叫你闹,叫你闹!死了还能活过来!汝娘也!”
  “除魔符、净灵符、业火符……混账玩意儿,给我早死早超度!”
  “宋道友——呜哇,宋道友……呜哇哇……宋道友啊……”
  人人神情癫狂,或是怒火中烧,或是满脸悲愤,也有人嚎啕大哭,哀悼着眼下并没有死的可怜的宋道友……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发泄着自己的恐惧、后怕、惊怒。比起终于战胜九婴的喜悦,所有人都沉浸在“已经有人为此牺牲”的悲怒之中。
  战争这种东西,守不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那便都是输。
  看着眼前群魔乱舞、宛如所有人都得了失心疯的一幕,控场组的成员围着“长老”以及“不幸牺牲的宋道友”,瞠目结舌,不敢妄动一步。
  直到一位抹着眼泪、确定九婴已经彻底死透的医修退了下来,想去河边打理自己狼狈的形容时。她一抬眼便看见了控场组的弟子们满脸错愕的神情,还有站在一旁、眉头拧得死死的应如是。
  对于应如是,这位医修弟子是有印象的,想到这是归程队的领队,可惜最终迟来了一步,那医修弟子便觉得心头一堵。再加上应如是此时脸上那写满“这些人是不是有病啊”的不耐烦的表情,简直是在这些心神不稳的弟子心上燃了一把燎原的火。
  可恨!为什么你迟来了一步!还摆着一副看笑话的姿态,轻贱宋道友的生死!
  那医修弟子怒发冲冠,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是个没有多少实战能力、甚至比应如是低了一个小境界的医修。她直直地朝着应如是冲
  了过去,那表情,那模样,愣是唬得脾性乖张的应如是倒退三步,几疑对方是想一脚把自己踢进河里。
  那医修弟子的确是这么想的,然而她刚跑到近前,还没付诸行动,一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忽而从侧方探出,轻轻地点在她的眉宇之间。
  “静心。”
  那话语低沉、冷肃,如覆了皑皑白雪的山峰。简简单单的两字甫一入耳,医修弟子便觉得心口淤堵的一口气骤然消散,令她心神一松。
  长达一天一夜的死生交战,那些淤积在心头的惊惧、愤怒、害怕与焦虑都在此刻化作烟云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悲伤与无尽的自苦。
  医修弟子惨然落泪,哽咽得语不成声。原本还觉得她癫狂的应如是看着她乱糟糟的鬓发与满是烟灰与血迹的脸颊,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他的确是没有留在此地,与这些弟子同生共死。一群蝼蚁拧和在一起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做什么都是垂死挣扎的无用之举。他是这么想的,所以便遵从了自己一贯的行事准则,明哲保身,以图今后。他知道这很自私,但自私总比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的蠢货要好。
  应如是没有想到,一群不过炼精化气之境的弟子竟然当真生生磋磨死了九婴,甚至听他们哭喊宋道友的话语,此战竟无一人折戟。
  为何如此确定?应如是也不知道。大抵他心里也很清楚,宋道友是那种只要自己还没倒下、就不会让他人平白送命的人吧。
  “别哭了……”应如是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宋道友没事,只是临阵突破,损耗过度,需要好生调养罢了……”
  那医修弟子原本正哭得声泪俱下,听见这话,却是猛一抬头,失声道:“宋道友没事?!”
  历经一夜作战,交流尽数靠吼,所有人的嗓音都已然喑哑。但不知为何,医修弟子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竟打碎了喧嚣与嘈杂,清晰无比地落入了所有人的耳中。一时间,所有弟子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扫来,终于有人发现了单手抱着一白衣少女、令其面容埋在自己肩膀上的男子。
  平心而论,众弟子会忽略此人,着实是有些不该。但是直到所有人的目光凝望而去,众人才恍然惊觉,这里竟然有一位这般清贵殊胜的存在。
  男子见众人的目光望来,神情却是如故。他一手抱着宋从心,另一只手伸向梁修尚未收回的剑,曲指一弹。
  “铮——”的一声,清越空明的剑鸣声唤回了所有人的神智,众弟子只觉得眉心一凉,心中郁气尽散。直到情绪平复之后,众弟子面面相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们尴尬得无地自容,连忙慌乱地整理自己的仪容,整列好队伍,走到男子近前来。
  “惊怖乱神,心魔易生。尔等抱元守一,以净灵台。”
  修真问道之人常游太虚,修得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然而,也正是因此,修真问道者一旦失控,便比寻常人更容易生出戾气。
  心魔便自此而来。
  男子并不介意众弟子的失态,他的风采与气度分明举世罕有,可他给人的感觉却相当平淡。就好比一座壮丽巍峨的山,一片万里澄清的天穹,一旦注意到了,便必定会为其威仪所慑,但若无心他顾,他便只是寻常。
  若非修为高深到一定境界,否则如何能做到这般发乎自然、行止空明的地步?
  有弟子心思转得比较快,一边在心里思索无极道门诸多大能修士的名号,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这名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的男子。然而,某位弟子打量的目光落在男子衣摆处的剑徽上,眼神顿时便直了。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弟子拜见无极主殿明尘仙上!”
  这一声高喊,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还神色懵懂的弟子们面色惊变,就连控场组的弟子也不例外。他们纷纷躬身准备下跪行礼,却见男子忽一拂袖,一阵柔风以平和却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们卷起,像摆放一块块糕点般将他们扶正在了草坪上。
  “不必跪。我不喜。”男子,也便是如今仙界公认的魁首,正道第一仙门的掌门人明尘上仙阻止了众弟子的行礼,他仍旧保持着单手抱着一人的姿态,转身直面九婴的尸身。只见明尘上仙随手一挥,九婴庞大的蛇躯便如薄烟消散,地上仅留下一大滩污臭的血迹与雷劫残留的枯焦,“先寻一处地方修整。九婴残躯我暂且收起。具体发生了什么,之后再一一道来。”
  明尘上仙在此,众弟子便心知此事已经尘埃落定。当热血翻涌的激烈与愠怒平息下来之后,劫后余生的后怕与惶恐便袭上心头。
  众弟子抹了一把脸,强行摁捺住几欲垂泪的心酸,他们转身正要收拾一下满地的狼藉,却忽而听见一声压抑的低呼。
  众人回头,便见最先喊话的医修弟子双手捂嘴,眼睛死死地盯着明尘上仙护在怀中的少女。
  只见宋从心一手下垂,耷拉在身体外侧,虚拢的五指指隙间,正有点点滴滴的鲜血落下。大抵是最后的全力一剑撕裂了先前自己划开的伤口,殷红的血珠自惨白的指尖滚落,如血玉雕琢而成的珠子般零落于尘土。
  被雷劫化作焦枯、又被九婴死后溢散的魔气所浸染的土地,竟自鲜血滴落的地方,萌出了一片巴掌大的绿意。一朵小小的、唤不出名字的野花正随着临江拂来的风,轻柔地摇曳。
  那满地焦枯、遍地血迹,却有那么一丝倔强的绿意,偏要在这荒芜峥嵘的死地之上生根发芽。
  然而,更为恐怖的是紧闭双眼、气若游丝的少女。她的指尖、两鬓、脖颈之处也好似这片被魔气侵染的土地,滴翠欲流的绿意在她的皮肤下蔓延,攀爬,顺着血管一点点地向上。那仿佛藤蔓般的纹路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覆盖了少女的大半张面孔。她的血滴落在地上,源源不断地渲染出绿意与花,地上的草茎越长越高,迎风招展,摇曳着,生长着……似是一双双朝天伸出的手,想要拽住她,将她拉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灿烂馥郁、宛若山花的血香,与那瓶交付到众人手上的深蓝色的血,以及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少女点亮的火炬弥散开来的气息一模一样。这一下,即便是再如何浑噩懵懂的人都明白了过来,宋从心能引走九婴,必然付出了什么代价。
  人,成了一颗发芽的种籽。而现在,大山想要带走她。
  “……回程。”明尘上仙看着少女脸上蔓延的纹路,抬起一只手将其覆住,掌中隐现灵光。在明尘上仙的压制下,少女木化的过程有所减缓,可她垂落而下的指尖依旧出现了树木年轮的模样,“尽快。”
  回程的路上,众弟子没有言语,尽皆缄默。历经一天一夜的苦战,他们的精气神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是疲惫,却仿佛有暗火在烧。
  抵达桐冠城之时,众弟子远远地看着由另一批弟子与将士们勉强搭筑起来的城墙。百感交集之下,终是有人禁不住心中的淤积的酸楚,他抱头蹲下,仪态全无地痛哭失声。只是他嗓音早已嘶哑,扯着嗓子也不过挤出一串破碎含混的嘶喊。他胸腔剧烈起伏,喉间似要刮出血沫一样。
  天地苍茫,江水浩荡。
  即便当真身微如蝼蚁、命贱如蚍蜉,那又怎样?
  他们的薪火会一手一手地传承,人不绝而义长存。这十死无生、遍地荆棘的天途,终究还是被他们跨过去了。
  第29章
  宋从心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睁开眼时,竟不知道今夕何夕,甚至险些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了。
  宋从心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的她躺在青山绿水之间,身下本该坚实的大地不知为何化作了葱郁柔和的流水,乘载着她的身躯上下沉浮。她分明没有睁开眼睛,眼前却似乎“看”见了无数色彩奔涌的潮汐。它们似乎拥有生命,或是如一阵风般在林间呼哨而过,或是如静谧的岁月般安静地流淌。更有甚者,化作飞鸟、化作野兔、化作一朵零落的花儿,环绕在她身侧,轻吻她的
  指尖与脸颊。
  红的蓝的,黄的白的……色彩汇聚而成的溪流不停地冲刷着她的躯体。她觉得有些冷,就像冬日的薄雪盖在了她的身上;她觉得心有些空,仿佛独自一人度过了千百年的时光;她感觉自己的骨骼与四肢在流水中慢慢融化——嗯,不对,四肢是什么?
  不行啊,好冷,想去晒晒太阳。宋从心心想,她勉力支撑起身躯,想要从地上“站起”。谁知这一撑,她竟感到了一种诡异的痛楚,仿佛浑身皮肉都被拉扯了一下。她低头,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该看见一双肉色的、有五根枝节的某种事物。可是她没有。
  她看见了根须。
  她看见密密麻麻的根须,把她与大地连接在一起。血红与青绿交织的根须,就像刚从母体脱出的动物的幼崽与母亲牵连的那根脐带。
  极其诡异的,宋从心看见这些根须的第一瞬间,脑海中浮现的想法居然是“妈耶,这多少有点可怕”。但很快她又觉得,奇怪,这很正常啊。
  虽然这很正常,但宋从心还是想要晒太阳。她忍着疼把根须从土地中拔起,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像一棵会走路的树。但她刚冒出这个想法,她的识海又很快变得混沌了起来。树为什么不可以走路?会走路的树又哪里奇怪?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沉思,但很快,寒冷让她放弃继续思考了。
  我太冷了,我要去晒太阳。宋从心执着地想。没有人能阻止我去晒太阳。
  宋从心的这个念头不过是在心上一闪而过,谁知,前方却突然如她所愿地亮起了金红色的光芒。宋从心知道,金红是太阳的颜色,大地虽然也有金与红,但那颜色里总是掺杂着不太纯粹的土黄。她逆着流水,朝着散发着光芒的方向走去。她身上的根须在流水中生长,蔓延,不停地摇摆着、生长着,试图抓住两岸的土地。就像将要离家的游子,频频回首,舍不得自己的故乡。
  终于,宋从心艰难无比地迈入了天光当中,霎时,那些五颜六色的水流与仿若活物般的根须都在光芒的照耀下一点点地消退。宋从心以为那“阳光”要将烤化,谁知那照耀着她的光芒上下浮动了一下,忽而从高处降下,落在了她的手上。
  ……手?宋从心有些茫然地低头,她看见了五根肉色的手指,下意识地翻转手掌、张拢了一下。
  随着认知的逐渐回归,宋从心浑浑噩噩的识海也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着被自己捧在手中的事物,她记得……这东西应该叫“书”?
  “宋道友!”
  就在宋从心还在纠结“树为什么会有手”、“太阳变成了一本书”这样的难题时,一声气喘吁吁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考。随即,她后背一重,有人从她身后环抱了上来,双手交织在她身前,拥得很紧,好像害怕她跑了一样。
  宋从心微微偏首,脸上满是木化后青绿色的纹路。唯有一双眼睛,依旧秋水无尘,淡漠而清冷。
  “你是谁?”她问,脱口而出的声音却极其诡异。仿佛是宋从心自己的声音又另外融入了风与流水、鸟雀与野兽、草木与石窟、岩层挤压裂变、小芽破土而出……那些森罗万象、有形或无形之物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甫一入耳,鹤吟当即便觉得天旋地转,喉间涌出一股甜腥。她在心中疯狂地默背心经口诀,以此抵御直面地脉之声这等凡人不可视听之物带来的灵魂冲击。鹤吟没有想到,仅仅只是聆听,她便有些经受不住。她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想象宋道友到底是如何坚持了这么长的时间。
  鹤吟不得不承认,在看见宋道友那双不曾改变的眼睛时,她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如果连眼睛都变了……恐怕就,真的没救了。
  “我是鹤吟,是与宋道友一同参加无极道门外门大比的弟子。”鹤吟紧紧地抓着宋从心的手,语速飞快地道,“你现在不认识我。请你不要说话,先跟我走。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比如,你叫‘宋从心’,乃融合期后阶……不,现在已经是心动期初阶的修士。我们一起参加了大比……”
  鹤吟一边说,一边拽着宋从心小跑了起来。几乎就在她们跑动的瞬间,原本安静流淌的各种颜色突然躁动了起来。它们化作奔涌的海浪,伸展出无数肉芽般幼嫩的“小手”朝着宋从心与鹤吟抓去,那场景既诡异,又恐怖。宋从心倒是还回头张望,鹤吟却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眼见着即将被“河流”追上,鹤吟突然冷汗津津地抬头,朝天空大喊道:“上仙!我找到她了,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鹤吟话音刚落,宋从心正好奇地仰头想知道她在跟谁说话,却冷不丁地,感受到了一阵刮面而来的利风。
  高天刮来的狂风如倾泻的山洪,穿过宋从心与鹤吟,凶猛无比地与她们身后的“河流”相撞。宋从心汗毛倒竖,头皮发麻,因为她看见了,她看见“河流”被那股可怕的风瞬间切裂为无数的碎块。水本来是不该被切断的,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它们被切断了。
  宋从心的意识再次浑浊,然而看着有些体弱的鹤吟忽而将她拦腰抱住,展开身法猛然朝前冲去。她步法宛如鬼魅,快得几乎只在空中拉扯出一道残影。宋从心还没来得及回神,便被鹤吟带着,冲进了一扇突兀出现在这片空间中的大门。
  宋从心感觉到自己在下坠,身体轻飘飘的,好似被风温柔地托载着。最后,她安全而又平稳地落入一处云朵般绵软的地方。
  宋从心茫然,她听见两个声音在说话。
  “……这样,暂时就……但是从今往后,必须要稳固她的神魂,必须让她认可自己‘人’的身份,如若不然……”
  “辛苦了。不愧是即墨‘巫医’最正统的传人。”
  “您说笑了……我学艺不精,游历在外,不得提及家族之名……此番实乃迫不得已,还请上仙替我掩盖一二……”
  宋从心睁开眼,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之声,仿佛有谁注意到她睁开了眼,走到了她的身边。
  “神魂已归,肉身的同化何时才能消退?”一个低沉的男声平静地问询着,宋从心感觉自己没什么知觉的手被人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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