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在元酒到他们身边之前,山里几个妖侍,包括仙尊,都不会养孩子。
  所以元酒跟着仙尊回来后,他们也没想起来人类幼崽需要每日进食。
  元酒那时年纪小,一开始觉得没给她吃的是考验,就一直想方设法自力更生。
  结果就是一天饿三顿。
  后山蠢得要死的兔子跑得都比她快。
  她只能喝泉水,摘树上的果子吃。
  结果不少果子还带微量毒素,她差点儿没把小命交代在后山。
  如果不是那段时间周方爱去后山扒兔子洞玩,等他们想起人类要吃饭这事时,元酒的尸体估计早凉了。
  之前说元酒刚到山上时胆子小,这的确是真的。
  刚来的时候,她很容易半夜惊悸,晚上睡着睡着就突然哭起来,醒过来又全然不记得梦里在害怕什么,为何会哭得那么惨。
  发现她半夜总是做噩梦,特别容易惊悸的还是仙尊。
  自从知道这事儿,仙尊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在她床边一坐就是一整夜。
  这种陪伴在他看来作用其实不大。
  但每次她做噩梦,仙尊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安抚。
  惊悸的情况始终无法好转,仙尊就开始进入她梦中,在关键时候引导她,让她逐渐不再恐惧梦中的那些人和事。
  后来有一天,元酒从梦里醒过来,突然说看到了师尊在梦里忙东忙西,还能笑着说出梦里遇到的一切,再也没有于夜间犯过惊悸。
  仙尊从那之后,再没给她守过夜。
  可能这些事元酒早已不记得了,但不影响她打从心底认定,仙尊是这世上对她的好人之一。
  从他们这些妖侍的视角来看,仙尊并不是个温柔的神。
  他平等地看待每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生命,不会过多的干预这些生命的起落生死。
  厌倦羁绊。
  厌倦纠缠。
  他的很多行为都充满了偶然性,全凭当时的心情和喜好做决定,不会对任何一个人,给予长久的关注与耐心。
  一直活得随性而孤独。
  他倾注在元酒身上的短暂温柔与耐心,得到了长久的回馈。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元酒这孩子,好像有种与生俱来的爱人能力。
  人类有一句话,叫做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在她身上有着具象化的表达。
  随手分她身上一点点温暖,她就能给予对方所有的热烈。
  如今她越来越像仙尊,但骨子里的宽容与温暖却从未变过。
  ……
  长乘取出一只小箱子,走回城上月身边:“这些东西仙尊要留着吗?”
  城上月制作拇指傀儡的手停下,随手推开箱子:“都是些什么东西?”
  “小酒小时候的东西,前段时间收拾您洞府时,从那些边边角角里找出来的。”
  城上月将箱子拉到面前,指尖勾着一个丑得不行的红色帽子,皱着眉道:“这谁做的?她以前戴过吗?”
  长乘低头看着他不说话。
  城上月捏着帽子的手一顿,仰头与他面面相觑,难以置信道:“这丑东西是本尊做的?”
  “你说是她十七岁的生日礼物,她戴了一整年。”
  城上月将帽子丢回箱子里,把箱子拢到阔袖内:“这种东西下次你找到就不要给本尊了,偷偷处理掉就行。”
  长乘对这事没拒绝也没应下,心情颇好地操着手,踱步离开了房间。
  番外 三月特别篇(@宋骨头)
  他们的番外——宋骨头
  元酒成仙之后,雍长殊随她待在仙宗住了很久,直到千里长河之畔的飞云花在三月的春寒中浩浩荡荡涌落在江河中,雍长殊突然感应到了契机。
  他要回人界一趟。
  回去的时候挑了个吉日,元酒给算的,雍长殊看她指尖掐得随意,态度也过于敷衍,总觉得这吉日可能是她胡诌出来的,就是为了让他早些离开,免得耽误她去找小伙伴约架。
  穿过两界壁垒,雍长殊落地归元观。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归元观也依旧没扩建多少,比不上那些香火鼎盛、游人如织的名山道观。
  作为一观之主的昭昭,觉得如今的归元观甚好,没有那么多游客打扰清修,待在观里的日子简直赛神仙。
  雍长殊从后院树下的阴影中走出来时,昭昭正坐在小马扎上,怀里捧着半个西瓜,右手抓着勺子把瓜肉往嘴里送。
  看到雍长殊的披散着白发走过来时,她嘴里的瓜汁都一口喷了出去,吓得拍着胸口咳了半天。
  雍长殊停在她面前,环顾着后院里这些熟悉的摆设,询问道:“你没出去捉鬼啊?”
  昭昭将西瓜放在一边,擦了擦嘴角,狼狈地站起来:“狐爸,你回来好歹提前通知一声吧,冷不丁从树下过来,我还以为咱们道观闹鬼了。”
  雍长殊看着满嘴跑火车的昭昭,觉得这孩子的性格真是和元酒越来越像了,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
  “归元观要是能闹鬼,你就该思考怎么从你师父的棍下逃生吧!”
  昭昭连忙正色道:“开玩笑,开玩笑的。狐爸,你这次回来有啥事吗?”
  “和你没什么关系。”雍长殊往道观外走去,顺手拿走了放在石桌上的车钥匙,“车借我用一下,最近几天出门,你自己想办法。”
  昭昭伸着尔康手,来不及说什么,就已经看不见那逐渐恢复现代装束的背影。
  她坐回小马扎上,长长叹了口气,单手托腮嘀咕道:“神神秘秘的,竟然抛下师父一个人跑回来,难道是回来取小金库的?”
  雍长殊打算回家去取一件旧物。
  东西存放在京都老宅里,那物件他已经记不起具体是什么时候收到的,至今放了有近千年的时间,如今也该物归原主。
  老宅这边一直空着,除了狐族的后辈会定期过来打扫,宅子里的东西他们根本不敢动。
  雍长殊推开朱红色金钉大门,跨过高高的门槛,径直朝着后院走去,循着幽深的石径,一直走到一处年久失修的小院子里,推开压在枯井口的石碑,挥袖将井下一口青铜箱子取了出来。
  青铜箱子上满是铜绿,上面只有不甚清晰的四灵浮绘图。
  箱子内只有一件物品,一块成色尚可的古玉璧。
  这枚玉璧保存的要比博物馆里那些出土玉璧更好,没有任何脏污灰尘,一直被这只刻满了聚灵阵的青铜箱温养着,手感温润厚重,气质柔和,玉璧宽边上是一圈很常见的云雷纹。
  雍长殊取走玉璧,直接前往地府拜见。
  谢必安已许久未见他,勾魂索套着一串的亡魂,正在冥河津口等渡船,一边不忘与冥河边上晾骨头的宋骨头聊天。
  雍长殊的气息一出现,宋骨头和谢必安就停下交谈,齐刷刷地盯着他的脸。
  谢必安抬手拱了拱,笑着道:“雍先生今儿怎么有空来咱们地府赏光?听说您可是随元观主去了仙界,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雍长殊抬手回礼,对他的打趣平静以对:“今日有事,特来求见地府神君一面。”
  宋骨头将放在一边的头骨捡回来,重新装在骨架上,瞳孔中两蔟幽幽鬼火烧得旺盛。
  “你这狐狸,当真是运气好极了,竟然跟着那小魔头一起鸡犬登天!”
  “当真是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
  谁能想得到,这么一个地府早就蹲了许久的阴神预备役,就这么被那小丫头给带飞了!
  地府人事部的阴神背地里恨不得给元酒那混世魔头扎小人!
  雍长殊看着酸得不行的宋骨头,笑着揶揄道:“比不得你,十万里冥河都是你的泡澡盆,泡够了就爬上来晾晾骨头,找两三个熟鬼聊聊天,日子过得比神仙都不差。就是不知,你那故人如今蹲没蹲到?”
  宋骨头掰掉自己的腿骨,就往雍长殊脑袋上丢,气哄哄道:“没蹲到不行啊?老子知道那鳖玩意儿是不敢打这儿过了,这辈子注定是蹲不到了!但这不妨碍老子就扎根在这里,就看他能躲,还是老子活得久。”
  “你不提这茬儿,咱们还能好好聊天,你要是再提,一会儿上渡船,我把你踹河里信不信?”
  暴躁的宋骨头让雍长殊微微侧目,他偷偷看向谢必安。
  谢必安抬手往嘴上一拉,示意不要当面问。
  宋骨头单腿跳到雍长殊身边,将地上的腿骨捡回来,自己安装好后,仰头趾高气昂的冷哼了声,朝着远处走了几步,大概心里十分不爽快,还踹了某倒霉游魂一脚,这才大摇大摆地消失在他们视野中。
  “他啥时候变得这么暴躁了?”
  谢必安摇头笑着道:“被刺激的呗!他在这里等了那么多年了,一直没等到那个故人,本以为那鬼是因为什么意外魂飞魄散了,结果……前段时间他打听到了可靠消息,他那死对头根本就没来地府,是因为墓穴位置选得好,一直住在墓里舒坦得很,魂魄也是越养越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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