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听说是有人举报许立帷?这举报者有心了,将来入主道森,会是内斗的好手。赵先生,我拭目以待。”
韦荞谈判从来直面要害,一句威胁,一句反杀,足够了。
隔日,赵江河解除对许立帷的惩戒,同时,将举报者从基金会除名。
首席执行官必须精通的博弈与制衡这一课,韦荞初试牛刀,出手惊艳。
她和许立帷再次见面,是在暑假结束,高二开学后的围棋课上。
南城附中的体育选修课声名赫赫,尤其围棋,走出好几位知名国手。选修课是全年级盲选,报名人数众多。许立帷第一天上课,一眼就看见了韦荞。他看了她一会儿,在她后面一排落座。课上,两两组局对弈,教授一一报出组局选手。念到“韦荞”的名字时,许立帷心里停顿片刻,很快,他听见教授报出韦荞的组局对手——
“许立帷。”
他松口气,竟有很多愉快。
他终于在对弈时寻得机会,和她攀谈。
“为什么要帮我?”
“你指哪次?”
“你知道的。赵先生找我谈话,我本已做好被除名的打算。”
“你就这么想被除名?”
“不知道。可能,也许,或者。坦白说,我也没有想好。”
许立帷一辈子都没什么叛逆期。就这一次,浅尝辄止。
或许在那年夏天,许立帷是真正有过“想走”的念头的。他早慧,当年即已看透赵江河助学基金的本质,不过是要人卖命一生,做一辈子的傀儡而已。他觉得没意思,草草一生,遗憾得很。许立帷甚至想过要去打工偿还十倍赔偿金,可是最后,他却没有再走。
因为,韦荞对他说:“我帮你,是因为,你上次月考比我高了两分,让我屈居年级第二。”
许立帷:“?”
韦荞看着他,有种执着的天真:“你的数学比我高了两分,我想了一个暑假,觉得这不可能。所以,在下次月考前,我不想让你走。”
冷静如许立帷,也无语半天。
他猜到她心里所想:“韦荞,是不是从来没人赢过你?”
“数学吗?”她点点头,“是的,你是第一个。”
许立帷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不多见,韦荞看了会儿,又低头下围棋。
许立帷就是在那天决定要和韦荞成为一生的朋友的。此前,他们更像“同盟”,而非朋友。许立帷忽然明白,他不会遇到比韦荞更适合做朋友的人了,知其白,守其黑,就像下围棋。而且,还不好色,他笑得那么好看都没让她正眼多瞧一眼,她的一切都恰恰好得令他想和她做挚友。
韦荞从来没告诉过许立帷,这场友情,她更像是那个获益者。如果没有许立帷,她不会有勇气和岑璋走到最后。
年少初恋,她有很多困惑。没有人能解惑,只有许立帷可以倾听一二。她心里清楚,没有人的口风比许立帷更紧。
“我不懂岑璋。”
月色朦胧,两人并肩走在上东国立大学的枫树下,她对月质问,亦是对自己质问。
“我不懂他的喜欢,究竟能持续多久。”
少女心事,如果永远不会有,该有多好。
说了不要喜欢他,还是喜欢他。这样的感情,她平生第一次经历,全无经验,只剩孤勇。在岑璋那里,她从来不勇敢。
许立帷揽住她的左肩,就那么自然地,给出一个终生承诺。
“我不太信婚姻,这辈子,也不打算结婚。所以,你这个朋友,会是我最重要的人。韦荞,不管你和岑璋最后会走到哪一步,在我这里,你永远都会是最重要的。我这样说,可以缓解岑璋带给你的压力吗?”
韦荞笑了,只当他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那真是谢谢你了啊。”
后来她才明白,许立帷从来没有开玩笑,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和岑璋好了又离了,那么多年,她伤心彷徨时,许立帷总会在那里,一如既往陪着她。陪她喝一杯酒,谈三言两语的话,用工作令她振作,一次又一次给她复原的勇气,然后目送她,再次回到岑璋身边。
人间太苦了,朋友是光,令我们来一趟人间,不至于太绝望。
韦荞撑着自己,一步步走上台阶。
钢筋和巨石倒下,堵住了场馆大门,扬起漫天灰尘,呛得韦荞眼泪直流。
她不顾一切,徒手将门口巨石用力清除。可是她力量有限,巨石锋利,划破了手,依然纹丝不动。她不肯认输,用尽力气也不肯停。
——直到她看见一副眼镜。
“换眼镜了?很衬你。”
“嗯。半年前换的,戴着也习惯了。”
重回道森那天,许立帷长身玉立站在楼梯口等她的样子历历在目,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不在。
而今那副眼镜就在不远处的地上躺着,镜片全碎,镜架断裂,大名鼎鼎的蔡司镜片也挡不住致命伤害。
韦荞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
名利场走到今天,她终于被逼上绝路。她错算一步,竟将一生挚友推入生死之地。多日来的隐忍全面爆发,韦荞仰天怒吼,眼底一片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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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哥炮灰了。。。
第69章 二分之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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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璋今晚很忙。
道森新场馆试运营箭在弦上,韦荞分身乏术,照顾岑铭的重担全压在岑璋身上。岑璋今晚有越洋视频会,纽约、伦敦、新加坡三地的负责人轮候等着同他汇报,通宵加班在所难免。
岑璋将岑铭带去银行总部,陪他温书到九点。岑铭沉迷做奥数,不想睡,岑璋随他去。九点半,岑璋无缝切换,接入视频会议。
大宗商品行情不稳,市场扑朔迷离,今盏国际银行在全球大宗商品交易市场的资金占比不低,今晚岑璋的重要工作就是听取来自三大金融城的负责人汇报。
会议气氛不算好,岑璋欠奉态度,几位分区负责人颇有压力。岑璋在公事上向来爽快,他不给态度,通常就意味着,他很不满意。
十点,岑铭还没睡,拎着作业本来找他,说题目不会做。岑璋暂停会议五分钟,替儿子把奥数题解了,然后继续开会。在场几位高管也都是做了父母的人,亲眼见到岑璋鸡娃的一面,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
——连岑董都免不了要在半夜鸡娃,如今为人父母是真苦啊……
凌晨,视频会议堪堪进入尾声。
岑璋翻过一页文件,做最后交代:“大宗商品这块,今盏国际银行的一级风险评估要重做——”
话音未落,“砰!”,惊天动地一声响,黄扬径直闯入办公室。
岑璋随手将钢笔放下,表情很不悦:“没叫你,进来做什么?”
黄扬手握电话,喘得不像话。
他神情慌乱,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岑董!医院,医院来电,韦总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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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荞醒来是在救护车上。
她猛地坐起,脑中几乎有爆裂之感。两位医生忙不迭扶着她,要她躺下。韦荞扶着额头,摸到厚厚绷带。绷带上有血迹渗出,血腥味弥漫,在五脏六腑横冲直撞。
“我这是在——”
几个字,嗓音干哑得不像话,好似将死之人被险险拉回,尚未脱离垂死边缘。
刚才怎么了?
她想不起来。
一位医生慌忙扶她躺下:“韦总,你有明显脑震荡迹象,请配合我们,千万不能有剧烈动作。”
救护车一路呼啸,停在医院门口。担架等候,径直将人送去急诊。
韦荞躺在担架上,直不起身。
她头晕得厉害,好似丧失机能的植物人,感官失去应有功能。她拼命睁眼,想看清眼前一切,却是徒劳。脑海里闪过重复性记忆的画面:医生、脚步声、刺眼的白光。原来,医院的天花板竟是白色的,聚光灯照在她头顶,与白色浑然一体。她被刺痛,睁不开双眼。
恍惚间,她听见凌乱对话——
“另一个呢?”
“已在手术室。”
“主刀医生是谁?”
“张明华。今日当值最权威的,就是张主任。”
“他资历尚浅,这台手术不好做,恐怕——”
好似心电感应,韦荞猛地坐起。
“许立帷!”
记忆碎片,一一捡拾,她想起今晚噩梦,源于一场震天爆炸。
许立帷没有她幸运,下落不明,她再未见到他。
“许立帷!”
韦荞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翻身下床,疯了似地跑去找他。其实,去哪里找,问谁找人,她全然是不知的。
“韦总!”
医生护士大惊,纷纷要拦住她。
韦荞大怒:“带我去见许立帷!听到没有!”
“韦荞——”
一双手及时拉住她。
那人伸来左手,扶住她的肩,顺势将她拥入怀中。岑璋动作很轻,却坚定,任她如何挣都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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