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大将军何在?”燕宁开口。
“微臣在此。”景启拎着一只虎崽子,从斗兽场里腾身跃起。
幼崽被抢,虎群纷纷往这边聚集。
景启把嗷嗷叫的虎崽递给内侍。
敢于虎口夺崽。
内侍不由令看了他一眼。
“呵。”燕宁似笑非笑,对景启道:“千刀绵不敢下刀,你去。”
赤膊男人面上一讪,双手托着弯刀,退至一侧。
据说千刀绵,手法精湛,犯人经过他的手,挨了千刀还能活命,过程嘛,自然是痛不欲生。
“臣领命。”景启转身,余光扫过阮舒窈。
行至投喂台,开始挑选称手刑具。
室外空旷,投喂台与观兽台相隔十数米。
景启挑了一柄短刃,割断挂在李修臣腿上的铁砣绳子。
轻声戏谑道:“你本事不大,胆子不小,怎么还敢来找她。”
这些话,只离他最近的李修臣能听清。
“喔~”
热血喷涌而出。
李修臣的右腿,从膝盖处被卸下。
他痛得生出幻觉。
大颗汗珠滴入血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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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舒窈心惊肉跳,生理上感到不适。
燕宁后退两步,拉住她手腕,圈住她,让她坐在椅子上。
两人四目对峙,皆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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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喂台。
景启把卸掉的人腿抛进兽场,引得老虎龇牙争食。
李修臣面色惨白,死死盯着观兽台方向。
景启开始有些讨厌这个书生,旋转匕首切断吊着他的链子,把他丢去砧板上。
熟悉的,任人宰割的感觉。
李修臣双手握拳。
景启是准备把他大卸八块,头盔碍事,便先摘了下来。
李修臣看清他的面容,包括他奇怪的叠耳,有些像腮,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景启瞧他似是有话想说,松开绑在他嘴里的铁链,嘲笑:“准备怎么求饶?”
“你不是北国人。”李修臣笃定地与他对视。
-
观兽台。
内侍通禀:“大祭司求见。”
“不见。”燕宁猜大祭司是来为天厥使臣求情。
“天有异象,老臣叩请殿下容禀。”苍浊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燕宁神色不耐,起身离开观兽台。
阮舒窈察觉景启似有异样,想看清些时,惠子出现在她面前。
“二小姐,可是想趁殿下不在,去看一眼那个人?”
她还真没这么想。
“惠子姑娘晃来晃去,要不要也坐会儿?”
殿下没开口,谁人敢坐。
惠子浅笑,极为温顺的立在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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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喂台。
景启没再下刀,而是搬起李修臣,直接丢进猛虎堆里。
猛虎争食,在李修臣身上撕咬,景启见他被一只雄壮猛虎拖入林子里,飞身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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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血腥的场景随风飘散。
她有些看不懂,这些男人的行为。
或者是说,她感觉景启的行为有些异常。
但景启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她也没心思去想旁人的事。
毕竟自己头顶还有一团乱麻呢。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燕宁才回。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噩耗。
瀛洲出现水怪,能上岸吃人,需要军队支援。
第二批水师的特训并不扎实。
眼下又是用人之际,燕宁本计划让景启对抗天厥,如今看来,要从长计议。
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拿下瀛洲,只能优先安排景启领兵支援。
至于天厥这边的麻烦,他愿意听大祭司的建议,尝试和谈。
天厥来的两个使臣,另一个还在牢里关着。
燕宁立在投喂台上眺望远处。
一道矫健身影从他面前腾空跃起。
景启落地后,跪地抱拳道:“禀殿下,千夜使臣,只剩下一些残渣了。”
燕宁没再追问过程,只把最新的决定,告知了他。
景启领命后,即刻去军营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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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观兽台上吹了风,阮舒窈回宫后便病了。
是在收到燕宁送的礼物后才病的。
燕宁送了她一幅图,她屏退宫女后才敢打开看。
第79章 宿命之环落笔
画面涌入脑海,李修臣在窗前逼迫她,事后凭记忆画下这幅图。
图中她柔身匍在窗前,仿是诱人攀折的娇花,春光无限。
李修臣跟她说过一嘴,她气哭,李修臣才终止这个恶趣味。
先前在天厥地牢,她找李修臣要过一次,李修臣骗她说沾水毁了。
当时她怕燕宁发现这幅图,没敢追查。
如今却是由燕宁把这幅图交到她手上。
她不敢问这幅图是怎么来的。
亲手烧了它。
因果如此,善恶有报。
没有人能逃过宿命之环。
当年阮云蓓带皇子逃到天厥,出于善意冒充小皇子的阿娘。
生下阮舒窈后,可怜亲生骨肉出身不好。
阮云蓓没有名分,即便有名分,孩子也是庶出。
于是狠下心,称女儿是捡的,给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
算盘打得响,自己却没活到那一天。
就连骗来的母子一场,也随着燕宁失忆烟消云散。
玉河村时,李修臣对新婚丧夫的阮舒窈一见钟情。
满怀热忱,为她倾尽所有。
也用尽手段。
她从未喜欢过李修臣。
阿娘病重,却选择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
一步错,步步错。
无妄之爱,至死方休。
人生没有既定的笔墨,每一个决定,乃至一个细节,都有可能改变未实之事。
而每一个行动,便是一次落笔,代表正在发生的事,也就是和尚口中的因果。
她想通了这些问题,却没想通,百兽园里景启的异常举止。
景启本该当着皇子的面,把李修臣大卸八块,丢进兽场饲虎,确保李修臣这次是真的死了。
但燕宁离开时,李修臣只是断了一条腿。
他好像跟景启说了什么,距离太远,她听不清。
李修臣被丢进兽场,引来猛虎争食,看上去极为残忍,但随着景启跳下去,雄壮的猛虎把李修臣拖进林子。
这个行为有两种目的。
一是景启喜欢更为血腥激情的方式,想看到李修臣在极度恐惧中向他求救的样子。
二是他真的在救李修臣,置其死地而后生。
这样做对景启有什么好处?
她想不通。
大概燕宁也没功夫听她疑神疑鬼。
左右她已没什么秘密握在旁人手里,就是有,她也什么都不怕。
她想与燕宁好好谈谈,着人备了酒菜请他,侍女去了两次,都被挡在门外。
她睡不着坐在窗边发呆。
“你找我什么事?”夜色很深的时候燕宁才来。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她有些生气。
燕宁神色不耐道:“如果是想问那副图,你可当我没见过,此后也不必再提了。”
闻言阮舒窈更气,反问道:“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吗?”
“之前也没见你不喜欢,可是因为天下人不知,你便当做没发生过,如今有人知道了,你觉得颜面无存,才会如此气恼?”
“我何时这样说过?”燕宁气笑。
“你什么也没说,却什么也说了。”她先委屈起来。
“我已……”
“你已勒令禁议此事,这不正是代表,你心中介意此事吗?”
面上什么也没说,事情却一样也没少做。
燕宁不欲与她争辩,沉声道:“孤从不惧天下非议,是律法不容造谣生事者。”
“很晚了,你早些歇息吧!”说完他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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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时从川西回来,到宫里接她。
燕宁没阻止。
她回到沈府后,依旧称病。
在房里没日没夜的修炼,可无论她试多少次,离焚心诀二重境,总是差一点,一次次重复,磨练着她的耐性。
沈初冉担心她,趁沈慕时休沐,拉她去街上逛逛。
同时,也约了陈秀宛。
这一次,陈秀宛选的聚贤楼吃饭。
聚贤楼依旧宽敞华丽,正中央还是那座圆形戏台,跑堂的见几人仪表不凡,热情招呼他们上二楼雅间。
大堂中多为商贾,读书人也有,只是稍微拮据些,上二楼雅间的通常都能叫得出名号,沈慕时他们很少来,聚贤楼一切如旧。
只是从前的五人行,变成他们四个,少陈夙一人,热闹少了大半。
阮舒窈望着面前的清蒸鱼,想起红鲤山驿站的事,夹起一筷放入口中,果然肉质鲜嫩。
在聚贤楼这道菜叫‘碧波芙蓉’用新采的荷叶包裹鲈鱼清蒸,配上秘制酱汁,令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