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阮舒窈没伸手去接,细声问道:“这是什么?”
  那丫鬟摇摇头:“奴婢临出门时听老太君说,让小姐收着,是余家,余兰小姐送的。”
  既是老太君开口,阮舒窈不疑有它,吩咐人收起香囊。
  怀里抱着暖炉从西院穿过长廊,正见沈慕时清姿卓越的立于廊下,似是刻意等在此处。
  “兄长。”阮舒窈莲步行近。
  沈慕时垂眸看她,低沉声音极为平淡:“明日去庙里上香,可约陈秀宛一起。”
  是听闻陈秀宛总把自己闷在屋里,阮舒窈点点头:“稍晚些,我亲去陈府与她说。”
  沈慕时偏过头,眸中仍是平常之色:“好。”
  *
  刚进前院,就看到赵氏房里的一个三等丫鬟正在给她打帘子。
  她微微一笑,踏入厅内时,屋里宾客险些看痴了去。
  阮舒窈云髻插了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水眸清亮,一张盈玉小脸白里透红,纯美面容上稚气未脱又不失娇媚,身姿聘婷。福身与诸位长辈们见礼,落座时才发现余家女郎,正笑盈盈往她这边看。
  余兰今日穿得花哨,眉心一点嫣红朱砂,头上戴了好几支重金步摇,脸蛋也红扑扑的,不知是胭脂打厚了,还是有人说了她的玩笑话,两人坐在一处,更是衬得阮舒窈极为惊艳出尘。
  赵氏注意到余兰不甚自然的神色,拿起茶盏,想起什么似的,目光停在沈慕时身上:“午后不忙,你带姝妍和余小姐,出门逛逛罢。”
  余兰本家是老太君的姨表亲戚,中间虽隔了几代,却也能与老太君说上话,总能哄得老太君笑一笑,先前在沈府住了数月,与阮舒窈在一处读过书。
  余兰面上奉承巴结阮舒窈,暗下刻苦用功,处处攀比着,总想压人一头。
  “方才还与姝妍说,要去陈府一趟。”沈慕时瞥向阮舒窈。
  心照不宣的阮舒窈也看向他。
  余兰面色茫然,转而笑道:“我亲手做了几个香囊,本也想送陈小姐一个,想与她多亲近亲近。可年节之际,陈府丧事未了,女儿家命格薄,该避讳的,等过了正月再去也不迟。”
  阮舒窈眸色微凝,想起丫鬟拿给她的香囊,这才明白余家小姐,是想用此物来打点自己呢。
  沈慕时对陈夙本就有愧,若不是自己起了私心,留他在帝都保护家眷,也许他就不会遭此大难。
  听到余兰的避讳之言,沈慕时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他长身立起,朝长辈行过礼,自顾离去。
  阮舒窈随即起身行礼,小步跟在他后头。
  刚出门厅,沈慕时对身边小厮吩咐:“套车。”
  小厮忙应声,赶忙往前门跑去。
  余兰很快也追了出来,走近微微福身:“大司马。”
  沈慕时嗯了声,并未看她。
  “我,我想同去。”因太过紧张,余兰的音色中带着几丝轻颤。
  堂堂大司马自然不会与一个女郎计较太多。
  很快小厮把马车赶到门前。
  *
  车厢里,余兰与阮舒窈坐在一起,踟蹰半响,柔声开口道:“老太君说,过了正月,让我留在府里,陪二小姐练画。”
  阮舒窈想学画,是因为沈初冉喜欢,与余兰在一处反而兴趣不大,勉强道:“有劳余小姐。”
  余兰笑了笑,偷偷望向对面正闭目养神的沈慕时,春心一阵泛滥,揽住阮舒窈臂弯的手指紧了紧:“沈府待我恩情深厚,母亲也吩咐,让我好好伺候二小姐,和大司马。”
  哧的一声爆竹突然在空中炸响,火星稀稀疏疏窜向四周,旋即消失在日光下。
  近来爆竹声听惯了,阮舒窈反应并不大,倒是余兰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惊得面色煞白。
  余兰的话二人听见了,借着爆竹声打岔,皆未搭理。
  余兰不由耷下脑袋,也不敢再多言。
  马车缓慢停下,车外小厮轻唤:“禀大司马,陈府到了。”
  停稳后沈慕时先下车,正要转身扶阮舒窈,余兰带着懵懂神情,试探性的抢在阮舒窈前头伸手。
  沈慕时沉下目光,任寒风吹过袖摆。
  “大司马。”一道急切男声打断空气中僵持的尴
  尬气氛。
  沈慕时收手转过身去。
  “大司马,小人是陈府管事,我们,我们家老爷病倒了,小人正要去沈府请您。”陈府管事算老熟人,许是太急,言辞间有些语无伦次。
  余兰暗自较劲,想着若不是这陈府管事突然冒出来,大司马定然会搀扶自己下车的,心里多少不痛快,借着沈府的威势,一本正经道:“你们老爷病倒了,不去请医者,找我们大司马做什么?”
  阮舒窈注意到沈慕时余光不善,轻轻拍了拍余兰,小声道:“陈大人位及工部尚书,与兄长是同僚。”
  沈慕时闷声问:“发生了何事?”
  “是,是我们家小姐,她找王宗瑞报仇去了。”陈府管事面色凝重,哭音道:“半个时辰前,小姐得知王宗瑞,已经毫发无损的被放了出来。我们公子尸骨未寒,王宗瑞这个杀人凶手,却已经逍遥法外,他还在云兮楼大摆筵席,简直欺人太甚。小厮来报时,老爷气的吐了一口血,倒了下去,小姐提着剑,非要杀去云兮楼,府里没人拦得住。”
  *
  云兮楼。
  轻薄的屏风前人声鼎沸,喧闹不休。屏风后身形婀娜的异域舞姬卖力扭动腰肢。
  随着悬灯楼梯拾级而上,至云兮楼最高处。
  布置奢华的雅间内,王宗瑞耳根动了动,猛然转身一柄寒剑向他袭去。侧目看清那女子容颜,嘴角抑不住冷笑,身形一闪轻易躲了陈秀宛的攻击。反掌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拉到自己面前。
  神情轻蔑问她:“你想杀我?”
  陈秀宛挣扎着试图脱离强硬控制,可身体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大声嗔骂:“你这无耻之徒,杀你一万次也不足以解恨。”
  听话里的语气,应当是寻仇而来,王宗瑞甩袖推去,砰的声陈秀宛撞上茶几,整个人随着茶几翻倒在地,后腰一阵剧痛:“呃……”
  量她不堪一击的模样,王宗瑞揄声笑了出了:“呵呵,你还没明白一件事。”他蹲下身盯向陈秀宛:“你找我,报不了仇,无非就是送死。”
  陈秀宛愤怒瞪他:“即便是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腿上用力弹起,手中利剑再次刺向王宗瑞。
  王宗瑞弹指间夺过利剑,一出手揪住她的长发,重重按在酒桌上,顺手拿起酒壶,掰开陈秀宛下颚灌入,看着酒水从她嘴里漫出,闷声道:“既然送上门了,就陪我喝一杯吧。”
  “咳咳咳……”陈秀宛被呛得面红耳赤,咳嗽不止。
  “咚咚咚。”急切的敲门声紧叩:“禀,禀大人,楼下大司马闯进来了。”
  若非场面难以控制,小厮绝不敢来打搅。
  王宗瑞被关押,心中正是不快,听到沈慕时来了,扫兴之余隐去一丝忌惮。此时并不适合节外生枝,指尖稍稍用力酒壶破裂。
  王宗瑞凶狠眼眸中出现一片雪白,烈马踏入冰河,瞬时,刺骨寒凉冰冻全身,他闭上双眼,世界晦暗。
  推开陈秀宛,平静道:“陈夙并非是我所杀,今日年节,我也不想杀人,滚!”
  “滚。”
  低沉声音击鼓般捶在陈秀宛心里,被王宗瑞按过的脑门肿胀发紫,慌乱神色中满是不屈。
  话音未落,屋外小厮被重重踹了进来。
  沈慕时带着怒火,出现在眼前。他快步上前扶陈秀宛起身,两人视线相交。
  陈秀宛蓄着泪攥紧他的衣袖……
  *
  明亮的街灯与天上群星遥相辉映,车水马龙,炫人眼目。
  远远望去,灯市如明珠绽放光华,高竿上彩旗如林,随风而展。
  阮舒窈搁下手炉,一抬眼好似看到了某个熟悉身影,视线追去那身影又消失不见。
  旁侧余兰还沉浸在沈慕时弃她们而去的不满情绪中,嘟囔着嘴,犀利地瞥向阮舒窈:“二小姐,旁的人虽不好过问,可您是大司马的亲妹妹,这关键时刻,该当提个醒,实在犯不上为了陈家小姐,去与相府结怨。”
  第50章 长乐久安不懂话?
  众人皆知,这位沈二小姐是后头入府,入府前也不知流落什么乡野之地,她年岁不大,性子软绵,人前都是看在主家的威信上才对她和善,现下只她二人相处,余兰倒是松快许些,并未把她放在眼里,只当是小女郎般,试探拿捏。
  阮舒窈淡淡看余兰一眼,省了搭话。
  余兰见她没反应,想是小女郎迟钝,性急之下絮叨起来:“如今沈家大小姐已出阁,正是二小姐展露华姿的时候,老太君疼爱你,可谓是寄予厚望,不论平日里教养培育、遣人伴读,把二小姐看得贵重,事无巨细,样样体贴。”
  细觑阮舒窈的面色,未见异常,继续道:“你自己更是要争气,万不可糊涂了,琴棋书画慢慢学是不打紧,操持家业也当上心些。像我虽不是出生大户,管家看账却都学过,父亲兄长面前也能说几句话。”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