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好嘞,客官您拿好。”商贩笑眯眯递过糖人,目光落向沈慕时身后,夸赞道:“咱们云州城的公子小姐们,当真是一个个赛比天仙。”
  “老板眼力好,最美的都在你眼前了。”一道清脆女声传来。
  几人不约而同转身,瞧见陈家兄妹奔来。
  目睹过那场宫宴插曲,陈夙与阮舒窈对视一眼,略显尴尬的撇开眸子,分别打了招呼。
  他们几人虽未与沈慕时一同入殿,可最先出来的却是皇子殿下,他没等众人行礼便走了。
  陈秀宛对阮舒窈还存些顾虑,若那晚不是自己冒冒失失,捕风捉影,也不会令皇子殿下不快,险些害了众人,被自己这么一闹,对她的名节怕是有损。见陈夙在沈二小姐面前发怂的模样,陈秀宛暗暗掐他:“琳琅记新出了一套头面,你可知晓?”
  第37章 粉饰太平结姻亲
  陈夙甩开手臂,斜眼觎她:“买给你便是。”转而望向阮舒窈,再是沈初冉:“两位小姐帮忙掌掌眼,有喜欢的尽管拿,都算在我帐上。”
  “我们去罢,别跟他客气。”陈秀宛铃声笑着,与她二人站到一排。
  心想,若能撮合陈夙和沈二小姐,是最好不过。
  陈夙随在她们后头,目光流露出一抹复杂光芒。
  云州城乃当世最为繁华之地,商肆林立,坊市密布,小娘子们见了新鲜之
  物,总要停下脚步瞧瞧看看。
  两个男人立在一处,没聊两句话又扯到公事上。
  近来除少女失踪的悬案,还有一桩命案极为轰动,御史中丞韦子金,与美妾游湖,不慎落水。所谓的美妾已被押入大牢,多半是要为中丞大人殉葬。
  哪怕韦府之人诉讼,夜里中丞大人照常歇下,次日,却出现在望亭湖里,尸体青肿发胀,惨不忍睹。
  沈慕时对陈夙细说宫宴那日,王宗瑞提到过的名单,若真如他所言,下一个出事的,可能会是于石、徐甄清、陈柏军,或沈慕时……
  市集繁闹,商铺鳞次栉比。
  琳琅记原身只做御品,景帝继位宫里只王皇后一位女主子,王皇后又偏爱戎装,需求极少。后头才做起大众生意,每次推出新品,必能风靡云州城。
  但凡是阮舒窈多看一眼的首饰,陈夙都会凑上献殷勤,一边夸赞一边防着陈秀宛,像是生怕她会捣乱。
  被人围绕着颇为不自在,阮舒窈只挑了支素钗,本来连素钗也不想拿,又怕陈夙面上过不去。
  沈初冉认准她眼里的喜欢,心里默默记下那些相差无几的式样,想着日后单独买来给她。
  沈慕时还在想御史中丞落水一案,对陈秀宛倾慕的眼神丝毫不曾留意。
  转眼晌午时分,陈夙提议先吃顿好的,地点任阮舒窈来选。
  阮舒窈对北国并不熟悉,望了眼对面气派非常的酒楼,进出人员穿着绫罗绸缎,言行举止也还文雅,料想当是符合他们这些世族口味,轻声问道:“聚贤楼如何?”
  陈秀宛眸光微讶,通常世族只去云兮楼、飞鸿居这些普通人无法企及之地,鲜少有人自降身份去什么聚贤楼的。
  “就近也好。”沈慕时声音微沉,吩咐小厮们先将采买的物品送回府去。
  聚贤楼宽敞华丽,正中央是一座圆形戏台,跑堂的见几人仪表不凡,热情招呼了他们上二楼雅间。
  大堂中多为商贾,读书人也有,只是稍微拮据些,上二楼雅间的通常都能叫得出名号,沈慕时他们是头一次来,又着便衣,倒是无人认得出。
  楼里生意极好,不多时大堂坐满了人。
  酒菜还未上齐,两个身着锦袍的青年男人行来,二人面皮白净,朝沈慕时几人拱手,规矩道:“小生这厢有礼。”
  沈慕时淡淡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那青年见状也不觉得自讨没趣,笑嘻嘻道:“聚贤楼今日生意极好,连二楼雅间也坐满了,鄙人与兄友久未逢面,曾约定要在这聚贤楼中请他喝酒,不知能否与几位同桌?”
  他们所在的雅间还算豪华,容个上十人不成问题,拼桌这种事,沈慕时倒是有所耳闻,只是拼雅间的,还是头一次听说,这要是在云兮楼、飞鸿居,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沈慕时眉头微紧,还算客气道:“携了家中女眷,多有不便。”
  遭沈慕时拒绝,那锦袍青年脸色一僵,眸光暗了下去:“几位的饭钱,由鄙人来付,江湖儿女,不防行个方便,权当是多交两个朋友。”
  目光落在阮舒窈身上,神情透着一丝窃喜。
  屋内氛围顿时有些微妙,阮舒窈睨那人一眼,直觉他们不是想交朋友,而是故意找茬来的,显然掌柜的也注意到了这边动静,却迟迟未曾出面解围,诚然已经默许了这两位公子的行径。
  陈夙忍他们多时,不悦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那青年见小娘子美目望了自己一眼,心里荡漾起来,被骂后不怒反笑:“鄙人贾循,乃是孙大人府上幕僚,我等皆是读书人,又不是,私下与几位小姐相见,想来是无碍的。”
  瞧这贾循露出一副花花公子模样,陈夙手掌收紧,仿是下一刻就要把这人头给拧下来。
  “哪位孙大人?”沈慕时对朝中官吏了如指掌,最是不喜假仁假义之辈。
  “自然是孙仲秋,孙大人。”贾循眉眼间透着几分得意,好似这孙大人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阮舒窈听着有几分耳熟,望向沈初冉,发现她眸光郁郁,仿是想起什么可怖事情。心中一凛,回忆起先前沈初冉提过此人,孙仲秋乃是丞相府的外戚,王宗瑞的大舅子,初到北国时还与他打过照面,却不知他在朝中是何要职,竟连府上幕僚也是如此嚣张。
  沈慕时瞥陈夙一眼,眼尾侵染一丝不耐。
  随即陈夙长身立起,拍了拍男子的手臂,道:“来,咱们借一步说话。”
  贾循咧嘴,对身侧兄友炫耀道:“咱们云州城,就没有敢不给孙大人面子的。”
  二人润滋滋随陈夙出了雅间,不多时,便听到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很是惨烈。
  陈秀宛咯咯发笑,跑到门口偷瞄了几眼。
  那两人不经打,没几拳头就被揍得鼻青脸肿,边跑边喊,有种在这里等着。
  陈夙回来时特意净了手,怕影响女眷心情,声音明朗道:“楼下有唱曲的,叫上来给你们唱一段?”
  沈慕时未作声,看向两个妹妹,嗓音清醇:“若是乏了,送你们回府。”
  沈初冉也无意久留,微微点头。
  几人下到一楼时,大堂骤然响起雷鸣掌声。
  阮舒窈探目看去,原是一个说书的老者在胡侃,说的正是沈载舟护国无功之事。未及诧然,堂下壮汉揄嘴道:“沈家那小子当真是个能忍的。”
  沈家能称得上小子的,也就是沈慕时了吧。
  阮舒窈想走快些,可沈慕时已立在了起哄的人群中。
  壮汉继续道:“老子要是他,什么封侯拜相的大官,也不稀罕。”
  说书的停下手中乐器,嗤笑道:“你一个莽夫懂什么,世族子弟,岂是为了老子蒙冤,就隐姓埋名,官也不当了的?”转眸又觉得自己言辞欠妥,他长期在聚贤楼说书,沈载舟的传奇人生自然是受百姓们喜闻乐道,可今日遇到的壮汉,不像是吃得起聚贤楼的人,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在台下唱反调,说书的口才极好,没几句话噎得那壮汉吃了憋,这才引起看官们掌声雷动,声音更加亮堂几分:“再说,天家已经追封柱国之位,当年的事,他们沈家都能放下,你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我,我就是气不过。”壮汉嗓门粗冽:“那小子但凡有他老子一半烈性,都不会同意把沈家小姐嫁去王家。”壮汉越说越气:“这叫什么,这叫送上门让人作践。”
  肩膀蓦然一沉,壮汉不悦地转过头,入目男子体态健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干嘛。”壮汉扭动肩膀,尽管用了十成力气,却没能挣脱。
  陈夙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兄台借一步说话。”
  壮汉自知敌不过他,却也不怕,随陈夙等人出了聚贤楼。
  这一回陈秀宛也要看,还赌陈夙花拳绣腿,打不赢这膀大腰圆的壮汉,输赢不多,十两白银。
  十两白银做注。
  阮舒窈乖巧立在一旁,他们口中的区区十两白银,几年前能买下一个自己,如今却不过是陈大小姐用来打趣人的小钱,蓦然觉得,人世间的变化,有时候就是一瞬间。
  就像现在,她也学会了高位者的姿态,先审视旁人,主观性地觉得,有些人不过就是无理取闹,只是她惯于藏愚守拙,面上从未表现出来罢了。
  也许是因女眷在场,陈夙与那壮汉并没有真的打起来。
  陈夙问他为何针对沈家,壮汉倒是不卑不亢,说起当年满腔热血想加入沈家军,结果因为不识字被拒了,后头他去读书,却对沈家渐渐失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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