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等坐进了车里,林一航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他跑那么快干嘛,秦铮边发动车子边回:“我等不及了。现在就去白塔,去鲜花广场,去宣誓。而且,要单膝跪地的人是我。”
第75章
燕京的这座白塔已经落成了两百多年,被周遭林立的高楼大厦环绕着,已经不复昔日的宏伟壮丽,却更显得古朴庄严,是弥留在都市间的一方安宁的净土。
隆冬的鲜花广场上没有花,但四处可见神气踱步的白鸽,鸽群在两人靠近时高高飞起,在他们上方盘旋,待两人在宣誓台上站定后就又都落下来,颇有灵性地停在台阶上注目。
头发花白的见证人站在上首,投下和蔼的目光,祝祷之后,开始颂念历史和白塔同样悠久的誓词,台下的两人虔诚地跟颂,同时凝望着彼此的眼睛,确认着对方的坚定与爱意。
宣誓结束后,再由见证人分别在两人的领口别上浇铸有百合图样的纹章,宣告他们已经结番,同时将那柄作为礼器的小锤落下,昭示他们的关系已经获得了白塔的认同。
清越的声响回荡着,久久不息,鸽群又飞起来了,将他们环绕在中心,alpha单膝跪地,庄重地亲吻omega的手背,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一片形状完美的雪花轻盈地落在alpha发顶,而后晶莹地消融。
这一幕,无论过去多少年,想来只要回忆起来,林一航也还是会如此刻一般,发自内心地觉得幸福美好,以至于感动落泪。
尤其是今天他们还很幸运,头脑发热地跑来,完全忘记正值新春假期,理应不会有工作人员在,但遇见了这位在鲜花广场上遛弯喂鸽子的见证人,询问来意后,很欣然就应允了见证他们宣誓。
“老天都要我们在一起。”
秦铮的这个说法,林一航也无比认同,冒着绵绵小雪回到车里后,又温存地接吻了很久。
回程时,林一航唉声叹气:“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想回家。可是周期已经结束了,我不回去又很不像话。”
秦铮自然也不想和他分开,但知道这于礼不合,就笑了笑,说:“你也知道?除夕那天你追出来上我车的时候,我好怕林一帆回厨房去拿刀。”
“好烦,如果早几十年出生,白塔还有法律效力的时候,我们今天就已经算结婚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回家——不对,是你可以名正言顺住我家,好像也不对……”
林一航在副驾驶上歪着碎碎念纠结的模样实在可爱,领口上还别着放几十年前等同于结婚证的银色百合纹章,秦铮恨不得把他揣兜里,就这么偷走算了。
但终究只是想想,再怎么舍不得,他也还是老老实实把林一航送回了家,上楼低眉顺眼地喝完茶,在夏青禾盛情的挽留下,林一帆如有实质的视线中,又坐进车里,麻溜地开走了。
短暂的一两天的分别让小情侣更加蜜里调油,夜里都是通着电话睡的,白天更是有发不完的信息。
林一航成天抱着手机,夏青禾都看不过眼了,分外嫌弃地赶他出去和秦铮约会,并且推荐了近来人气十分火爆的一个庙会。
即便春节家里司机休假,林一航拿到驾照没怎么上过路,也还是一点没犹豫,自己开着车去找秦铮,但中途又接到电话,不得已折返回来。
林恒病危了。
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林一航被不真实的抽离感占据着,浑浑噩噩地盯着手术室的指示灯由红转绿,然后医生出来宣告死亡,叫他们节哀,夏青禾蹙着眉拢住他的肩头,林一航才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发觉自己的眼眶很干涩,完全掉不出一颗泪。
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轻松的感觉,这让林一航感到惶恐又愧疚,为人子女,他竟然一点也不哀恸。
林恒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来吊唁的人不多,但也不少,不忍只有林一帆和夏青禾在为此忙碌,林一航就主动揽过了接待的事情,一整个上午都在奠金册上誊写人名。
下午秦铮来了,一身黑色正装出现在大堂门口,林一航不合时宜地觉得他好帅,以至于在收下奠金之后在名册上把他的名字写得歪歪扭扭,目送着他去林恒的遗像前吊唁,又折回来,坐到了林一航身旁。
秦铮看他眼下一圈淡淡的青黑,在桌下握了握他的手,问:“很累?”
林一航摇摇头,“有点没睡好。”
林一航觉得自己并不伤心,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就是,一连三天都在做些光怪陆离的梦,梦见林恒在客厅和人讲电话,但他听不到内容;梦见林恒领着他去别人家拜访,明明见到的所有人都是一副笑脸,他却感到由衷畏惧;梦见了很多很多次,林恒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淡淡嫌恶的样子。
毕竟是肃穆的场合,秦铮也没有和林一航过多交谈,坐下来之后,就由他来写名册了,林一航只负责收奠金。
“啊,林一航,是你,你回来了?”
林一航接过礼封的手一顿,抬眼望过去,是一名身着黑色洋装的女omega,同时也是出席葬礼的人当中少有的年轻面孔。
“我是你高中同学,不记得了?”见林一航像是不认得她,她先是提点了一下,又露出一副缅怀的神色,“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十年都过去了。”
林一航对她一点印象都没,不想,也没有回忆同她叙旧,就只附和了一句,“是啊。”
“听说宋翊坐牢之后,你就出国了,后面这么多年都没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在国外定居了呢,”女omega笑吟吟的,“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多聚聚吧,我们每年都有同学会的。”
林一航客套地应承下来后,对方就要了他的联系方式,挥挥手走了。
“删掉。”秦铮忽然说。
林一航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听话删掉了,问:“怎么了?不会连omega的醋都要吃吧?”
秦铮想,不只是记忆,林一航连别人的恶意也一同忘掉了,才会分辨不了那虚伪笑脸上不怀好意的眼神,没有解释,只面色不善地说:“看着不像什么正经人,别和她凑在一块儿。”
这说法让林一航忍俊不禁地一笑,“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去吧?只是客气而已,难道要像你十七岁时教我的那样,不想去就叫人滚吗?”
“有什么不行?”秦铮理所当然地说,“让你烦了讨厌了为难了,叫人滚就是了。”
这会儿来的人少了,趁着无人注意,林一航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把手机给他看,“删掉了,我这么听话,你有什么奖励吗?”
“搞什么?”秦铮批评道,“你也不是正经人是吧?能不能严肃点儿。”
晚上林一航筋疲力竭地推开他还要凑过来亲的脸,声音沙哑,“到底谁不是正经人啊?”
秦铮倒打一耙,“肯定是向我要奖励的人。”
翌日醒来时,林一航发现自己没有再做和林恒相关的梦,久违地感到神清气爽,而秦铮竟然罕见地比他醒得晚,仍在一旁熟睡着,林一航就抬起手,指尖碰了碰他额前散落的头发,再是英挺的眉骨和鼻梁,看起来就很好亲的唇和雕刻般的下颌,然后是喉结和锁骨,最后握住了那把由黑色丝绳串起的银钥匙。
“怎么不摸了?”秦铮晨起的声音听着很慵懒,让林一航十分心动,但讲出的话却让林一航红了脸,恨不得捶他两拳,“再往下摸今天就不起床了。”
“醒了还要装睡,”林一航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质问道,“你是打桩机吗?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儿别的事?”
“趁别人睡觉时动手动脚的又不是我,”秦铮很无辜,“恶人先告状。”
林一航枕在他大臂上,懒得和他贫嘴,手里摩挲着钥匙,“父亲的遗产已经处理好了,老宅给了我,我想今天回去看一看。”
“这么早吗?”秦铮侧过身将他环住,手臂收紧,“要不还是再睡会儿吧?”
林一航想说自己腰很痛,但败给了alpha兴致勃勃的眼神,在床上又厮混了两个小时,才起来吃午饭,然后穿戴整齐驱车前往老宅。
这里已经空置了很久,但一直有人定期来维护,看起来还是记忆中气派的模样。庭院里修剪成球状的常青灌木上覆着的雪化成一层薄薄的冰,林一航经过时捏了一片握在手里,很快又融化成水,从指缝中滴落到地面,对秦铮说:“也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那个爷爷在负责打理这个院子。”
其实那位老人因为林一航被解雇过一次,但没了他,林一航那段时间整天都在哭闹,傅莘不得已又把他聘了回来,林一航的记忆截停在十六岁,老人那时也还在这里工作,后来怎样,林一航就不得而知了。
“可以问一下林一帆,”环顾了一圈,比照着视频通话印象中的背景,秦铮抬手指向一处露台,“那里是不是你的房间?”
“你怎么知道?”林一航很惊讶,“难道我以前还把你带到这里来了吗?”
“是啊,林一帆差点把我腿打断了。”
林一航一听就知道他在说瞎话,“到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