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签字。
  当时,陈恩仪指着他的鼻子大喊:“你也不是小孩了!怎么还分不清是非对错?人家都把台阶端到你眼前了,你还在死拧什么?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蒋氏毁在你的手里吗? ”
  母子二人对峙了很久,直到最后,他拿起笔,在那份联姻取消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紧接着,他的母亲又递上了那份离婚协议书。
  他接过那份协议,扫了一眼,随即“哗啦”一声,将那份文件从中撕裂。
  他抬头看向陈恩仪:“从今往后,我不姓蒋,蒋氏与我,再无任何瓜葛。”
  他不留任何退路,放弃了继承权,卸任蒋氏控股ceo身份,只身飞往h独立国。
  没过多久,第一个找上门的,便是冯嘉姚。
  蒋裕京以为他是陈恩仪派来的,说服自己回去的“说客”。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冯嘉姚带来的并不是劝降,而是一封辞呈——
  他主动递交了辞职,如今已是自由身,甚至失业人士一枚。他问蒋裕京:“能不能让我继续当你的助理?”
  蒋裕京答应了。
  boeken labs成立后,他给冯嘉姚的职位是合伙人。
  他从小便跟在自己身边长大,接受过大企业培养继承人的全套课程,习惯在自己和陈恩仪之间周旋,练就了一套独特的情商。陈恩仪嫌他“蠢”,自己嫌他“烦”,可他还是在蒋家占据了一个无可替代的位置。
  boeken labs的发展中,他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他擅长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承担外部沟通、谈判与资源整合的责任。他就像公司最重要的“润滑剂”,能在看似剑拔弩张的场合找到平衡点,让自己的技术与决策得以最大程度地落地执行。
  所以,这次见面,程书懿已经不能再称呼冯嘉姚为“冯助”了,而是要叫冯总了。
  “冯总。”
  程书懿主动伸出手。
  “程先生,好久不见。”
  面对这样的正式称呼,冯嘉姚也一板一眼地回应,但没坚持多久,没忍住,嘴角一咧,卸下了伪装。
  两人相视一笑,一下子回到了从前。
  他们聊了很多,一开始还局限于目前的工作,但聊着聊着,话题脱离了轨道。
  程书懿这才知道,蒋裕京当初只签了联姻取消协议,而那份离婚协议——他在陈恩仪的面前,毫不犹豫地撕了个粉碎。那天与邬君沅共餐时,蒋裕京那句“没有离婚,不是前夫”,不是随口一说的反驳,而是事实——一个他不知道的事实。
  他也终于弄清楚,蒋裕京为什么会叫为ethan davison。
  他在马场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耳熟。原来是早在阿芙罗狄忒号上,就听到了这个这两个单词。
  这个蒋裕京随口编造的假身份,竟成了他现在的名字。
  更让他意外的,是蒋裕京此刻的真实状态。
  冯嘉姚告诉他,蒋裕京的失眠很严重,去医院检查后,被诊断为严重的焦虑症。
  “焦虑症……”
  蒋裕京也会生病吗?
  在他的记忆里,男人是一个不可撼动的角色。他是站在高处俯瞰一切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被情绪左右的人。可现在,冯嘉姚却告诉他——他病了。
  他无法将这个词与蒋裕京联系在一起。
  那些他未曾触及的过往,被冯嘉姚一一拼凑起来,全部展现眼前。
  程书懿的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送走冯嘉姚后,他呆坐在沙发上很久。
  最后他拿起手机,打开了那天蒋裕京发给他的几十条未读消息。
  第一条,是那天早上蒋裕京发来的。
  “吃早饭了吗?”
  他的拇指缓缓移动,敲下回复。
  ——吃了。
  “你在做什么,怎么不回我?”
  眼眶突然发酸,他缓慢地打下这几个字。
  ——对不起,是我故意不看手机的。
  再往下翻,下一条是几个小时前的。
  “宝宝,腰还疼吗?”
  ——不疼了。
  最后一条,是蒋裕京登机前发来的。
  “飞机马上要起飞了。我会给你带一个很大的惊喜,你在家乖乖等我。”
  程书懿盯着这句话,回复:“好。我等你回来。”
  第77章 正文完
  “阿芙罗狄忒号沉船首次打捞行动于今日正式启动。
  据悉,此次行动动用了著名的阿尔文号载人潜水器,预计下潜至t国海域4500米深的洋底,进行打捞作业。
  阿芙罗狄忒号自去年前失事以来,一直是大众的关注焦点……
  这次潜水任务由一支三人团队执行:领队是深海探测专家詹姆斯·卡特博士,拥有超过20年的水下作业经验;队长由资深潜水员哈维·库博担任,她曾多次参与深海救援任务;第三位成员是一位名叫伊森·戴维森的海洋探索爱好者,他以个人资金赞助了此次打捞行动,成为团队中的特别一员。
  此次,阿尔文号载人潜水器搭载了两支高精度机械臂,能够在极端深海环境下执行复杂的取样与挖掘任务。
  打捞过程将面临高压、低温和能见度极低的挑战,但团队已做好充分准备,计划在未来数日内完成首批打捞物回收。
  后续进展,我们将持续关注。”
  ……
  “这里是最新消息:今夜23点46分,潜水器‘阿尔文号’在执行阿芙罗狄忒号沉船打捞任务时,与其母船‘亚特兰蒂斯号’突然失去联系。
  据悉,此次下潜任务于当地时间晚间19点启动,然而,在潜水器下潜约4小时后,母船上的通讯团队报告称,所有声呐信号和数据传输突然中断。
  母船指挥中心第一时间启动了紧急预案,尝试通过备用声呐系统和水下定位信标恢复联系,但截至发稿时仍无任何回应。
  ……
  专家分析,通讯中断可能由深海高压环境下的设备故障、洋流干扰,或潜水器遭遇未知障碍物导致。
  目前,搜救行动现已全面展开,t国皇家海军及当地救援船只正赶往事发海域,计划部署无人潜航器进行水下扫描……”
  程书懿是在会议中途接到这个消息的。
  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贺珩快步走进来,俯下身,紧接着,一串急促的、断断续续的话砸了下来。
  程书懿起初没反应过来,侧头听着,费了好一会儿才从那堆混乱的话里理出头绪。
  阿芙罗狄忒号……
  打捞……
  davison先生……
  失联……
  眼前的投影屏幕渐渐模糊成一片白光,四周的讨论声仿佛蒙上了一层玻璃。
  什么?
  ……什么意思?
  蒋裕京……蒋裕京……
  胃里一阵翻涌,熟悉的呕意直冲喉头。
  他不敢往下想了。
  海面上暴雨如注,乌云压得天幕低垂。“亚特兰蒂斯号”在风雨中剧烈摇晃,船身一次次被浪推起,又狠狠砸向海面,
  指挥舱内,通讯员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通讯器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电流声。他们正一次次尝试联系阿尔文号,可声呐信号一次次被深海吞噬。
  突然一阵轰鸣声划破风暴,一架小型直升机穿越狂风骤雨,正艰难逼近亚特兰蒂斯号。
  机身在气流中摇摆,螺旋桨搅动雨幕,随时都有可能被暴风拖入海中。
  几次惊险的尝试后,那艘直升机终于成功降落在甲板上。
  舱门滑开,一道身影从直升机上一跃而下。
  船长认出他是davison身份登记上一栏里的配偶——
  程书懿。
  一名船员快步迎上来,手里撑着一把黑色大伞,替他挡住头顶的暴雨:“快跟我来指挥舱!”
  “程书懿先生,您好。”船长迎上来,伸出手。
  指挥舱内的暖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一部分寒意,但程书懿的衣服已被雨水浸透,冰冷的水珠沿着袖口滴落,冷意从脚底蔓延上来,渗进骨缝里。
  没有多余的寒暄,船长直接开始向他介绍目前的情况。
  “我们的阿尔文号在昨晚22点成功下潜,到达4500米的阿芙罗狄忒号残骸附近。23点46分前,通讯一切正常,他们报告说机械臂已经开始取样。可之后信号突然断了,没任何征兆……”船长的语气更加沉重,“我们派了无人潜航器下去搜索,但暴风雨把能见度压到几乎为零,水下情况完全是黑箱。”
  手指冰冷得没了知觉。
  程书懿张了张嘴,勉强发出声音:“那我们……还有多大机会?”
  船长沉默了几秒,低声道:“生命支持系统能撑 72 小时。现在已经过去 16个小时——还剩不到 56小时。”
  56小时……
  尖锐的耳鸣不断。
  “但这只是理论值。深海压力、设备故障,甚至氧气泄漏……这些我们都无法确定。”船长斟酌着措辞,抬头看了眼窗外,像是不忍心说出接下来的话,“程先生,我得实话实说,现在的情况……不确定性太大了。72小时是理论上限,实际情况,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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