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爹脾气很坏,总是骂妈,声音吵得我睡不着,所以早上来上课才犯困。】
  【我讨厌他,还不如死了!】
  【我有回撞见妈她在偷偷摸摸收拾东西,她见我来,吓了一大跳,我知道她是想离开爸,我知道这样对,但我舍不得她。于是我抱着她哭了一夜,第二日她就把包袱都给拆了。】
  而署名文侪的那一封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我总是想死,跳到河里去,再叫三爷把我的尸捞回来。】
  【您说,为什么爹总打我们呢,他为什么讨厌我们呢?】
  【哥总说想要杀了爹替妈报仇,可我觉得有点怕,那样咱们还有家吗?】
  【妈想走就让妈走吧,她过得太苦了,还不如就像爸一样打我们来泄火!】
  “如果两个兄弟中一定存在一个杀人犯的话,目前怎么看都是吴琛他更像杀人犯……”文侪凑过来看了,琢磨着。
  “先别急着整理,把线索都看完了再汇总不迟。到吴大他老爹家转悠转悠去?”戚檐问。
  “走走走。”文侪推着他往前。
  划分给村长的格子狭小,证据不过薄薄一沓,文侪蹲身拿起来看了看,见是三封信件,只不过皆是来信。
  “拉张桌子来。这儿的三封信都是别人寄给村长的,署名均为【老友】,咱快些按顺序读了。”文侪原是想和戚檐一块儿看的,后来见那人懒洋洋把脑袋搭在他肩头瞧,不由得有些躁,便将第二封丢给他,说,“你看这封,一会儿给我概括概括大意。”
  “嗳。”戚檐应一声,唉声叹气。
  “你叹什么?”文侪瞪大眼瞅他,“不满意?气都飘上我脖子上了!”
  “嗐——”戚檐换了个语调,“哥,我这就麻溜地看。”
  文侪收回眼去,取信声哗啦响。
  他看的是第一封,上头笔迹清秀,只是字里行间无不在叫苦喊穷,从屋顶漏雨没钱修,到一家八口人,一年半载吃不上几口荤。后文又忽而莫名其妙地讲起自个儿家鸟养了多少年,有多漂亮,最后提一嘴他家没有笼子装。
  鸟?
  邵笔头当时授课时也谈到过鸟呢……
  文侪正思索,戚檐已看完了自个儿手中那封,只握住文侪的腕子,速速扫过他手里那封,旋即猛然越过他抓起第三封信,笑起来:“哎呦……疯子,疯子啊,这老大爷!”
  “靠……第三封信里全说的是感谢啊!还得意洋洋的……”戚檐将信砸在桌上。
  “那是爹么?那是人贩子!!!”
  第170章
  “卖女?”文侪把他手中那几封信拿来看,只见第二封与第一封相比,少了哭穷喊病的矫情话,净是在同村长吹嘘家中雏鸟的模样,不停夸耀那鸟儿有多漂亮又有多听话。
  第三封,字里行间连一点凄苦都瞧不着了,喜气洋洋的,光用眼睛看,都能叫人想出他口中的轻快调子,而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要属一“谢”字。
  文侪滚了滚喉结,说:“鸟……邵笔头说的挑鸟、买鸟、驯鸟,说的是……人吗?”
  “是。”戚檐的语气很肯定,“那翠妈是被她爹卖进这小渔村的。”
  “姑且不论这村子排外的事……一个被当作货物卖进来的人,谁会把她当人看?”文侪不自觉攥紧了信纸。
  “翠妈是被人卖进来这事,估摸着年纪大点儿的都知道,要问谁不知道,可不就只有吴家俩兄弟、二麻子与阿九这些小辈?至多再添上个邵笔头这外来人。但目前还不清楚,这么些证据究竟指向了谁。”
  “能是谁,邵笔头与翠妈那条线多半是村里人胡乱连上的。”文侪笑一声,“人曹队长唤我们来洗罪的,咱们查着查着,又查到自个儿头上来了。”
  “难……”戚檐摇头,“吴家双子给人扣上这么个屎盆子,哪能轻易摘下来?可不得愁吗?”
  文侪没工夫吟叹,揪住戚檐的领子给他扯去了汪婆子那儿。
  汪婆子家相关线索很少,地上摆着俩小木匣子,小些的那个打开后里头有两个红包,皆拿了张白纸裹着,底头有张白纸上写了吴姓。
  “里头的钱都没取出来,是想存着么……”
  文侪自言自语,在农村,给接生婆送红包是很常见的事,当初汪婆子也亲口说过自己接生了他们兄弟俩,故吴家给她送红包再正常不过。
  文侪不觉得这小匣子里的东西有哪里不对劲,于是打开了一旁那个大木匣——里头同样是红包,只不过用来包裹红包的东西由白纸变作了红纸,且其中的钱都被拿了出去,红包只剩个空壳。
  若单单是这样倒还没什么,偏偏里头又有一写了“吴”字的红包。显而易见的,这匣中红包数量更多,汪婆子是这村中唯一的接生婆,相较那小匣子里的,这大匣子里的东西更像“接生费”。
  那么,那小匣子中里的又是什么钱呢?
  “怎么看都像是不干净的钱……”戚檐忽然探来个脑袋,他将一条被烧至一半的绣花帕递到文侪面前,“瞧瞧这玩意儿?”
  文侪不知怎么被戚檐圈在了臂弯之中,他被戚檐手中线索吸引了注意力,单稍稍推了戚檐一下,便再没去计较那有些暧昧的距离。被放入他手中的帕子的图案乍瞧去像绣花,但仔细看去却是红艳艳的字。
  【菩萨显灵,庇佑信女。信女这辈子好事坏事做尽,却也是身不由己!信女帮这村里人接生数十年,也有那么份医者仁心,求求阎王爷看在这面子上高抬贵手。信女是为了救人啊,吴大里外不是人,那可怜小子不过是替天行道,万不能再叫他偿罪!】
  “比起写字,看来是刺绣更拿手啊。”戚檐笑着,“这算什么?烧到一半的自白书?”
  “这么看来,不论真凶是谁,这汪婆子都必然是帮凶。”
  文侪正琢磨,却见戚檐将脚一跨,踩进姚姨的地界。那儿倒是没有什么熟悉线索,稍稍眼熟的要属两张写满红字的纸。
  一张写了“看”,一张写了“望”。
  当真是叫人一瞧便知道仿的是姚姨屋中写满字的白床单。
  “这玩意儿还重点到要叫人把它给搬来呢!”戚檐见文侪正嘀嘀咕咕地理线索,长臂一展便给人摸着腰带到身边来,“哥,你看看。”
  “这个还用看吗?”文侪抓着纸,就着戚檐的手将背倚住白墙,“收手!别把你骨头压折了还要在我耳边嚎……当初她藏在丈夫遗像后的信件透露出的不安感,让我们断定她是知情人之一,眼下这‘看’与‘望’,皆表示双眼的活动,我更倾向于将它解读作‘目击’犯罪现场。”
  “按理说应是没错,可……我怎么总觉得她还藏了什么东西。”戚檐的手从文侪背后摸向了他的肩头。
  文侪挺背起来,掰开他的手去拾地上三封信,说:“之前净是我穿梭于三个世界里忙活,看过两封,有一封还没看过。而你……你只看过一封。读快点吧。”
  说罢,便将三封信都取了出来,只将那俩看过的递给戚檐,自顾去读那封新的。
  【他、他怎么……佛啊,信女苦了这么些年为的究竟是什么啊!信女不敢说谎,但信女鄙陋,按捺不住要斥他,骂他,怨恨他,可是信女已将三哥送了出去!怎么还是错!!!】
  文侪拧着眉将信伸到戚檐面前,说:“你看看,说说啥感受。”
  戚檐恰巧将姚姨前边那俩过完,便就着文侪的手看过,说:“啧……”
  文侪说:“像做假证吧?”
  戚檐点头:“而且因为说的是‘他’而不是‘他们’,把咱俩共同犯罪的可能性给灭了。”
  “共同犯罪没可能了,你或我单独犯罪的嫌疑一点儿没小。”
  “洗罪嘛。”戚檐说,“一个个洗干净——不过前边这俩封信中,也有我在意的……”
  他的指尖敲在【这样一来,不就只有我留在那个漆黑的深夜了吗】那行,说:“照我们之前的推理,汪婆子应该也是个知情人。为了不纠结汪婆子这事,我们姑且假设汪婆子的知情,是由于姚姨的告知。那么为什么姚姨会说‘这样一来’?杀人凶手做了什么事么?为何会让一个帮他做假证的知情人,崩溃到说出只有她自个儿留在了那个黑夜?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孤立无援感太强了……”
  戚檐抬眸直直看进那对琥珀瞳子,说:“就只有俩可能……”
  “死了……”文侪呢喃,“或是走了。”
  “成哩——让我来瞅瞅那命不好的小子。”戚檐朝旁一迈,入了【二麻子家】。
  来这儿前,戚檐便猜得到属于二麻子的线索一定很少,那小子死得早,事关杀人案的东西是必然没有,顶多有些关于前情的暗示。
  他俯身捡起了那片局域内唯一的线索,那是几张被强行捋平的油纸,显然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他粗略扫了眼纸上内容,那上头的字儿不仅多还毫无逻辑,他并没怎么仔细看便塞去了文侪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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