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找我要根棒球棍。”滕在野边走边感叹:“外边下这么大雨,还去打棒球, 果然十八九岁,精力就是好啊。”
姜子玉疑惑皱眉:“他会打棒球?”
“不知道啊。”滕在野猜测:“可能最近才喜欢上的吧。你那弟弟,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之前赛车不就是这样嘛。”
“你还敢提赛车?”
“不敢了不敢了。”滕在野连连摆手,推着他往前,“走走走,吃饭去,我都快饿死了。”
开车出地下车库,姜子玉才发现,外面雨下的远比想象中还要大。
他不禁扭头再问:“雨这么大,小洛还去打棒球?”
…………
准时七点整,裴厌离与一众项目组成员,就最新研发的智能科技,和来自海外的一家公司开始洽谈。
期间,手机亮了两次。
趁对方研读项目书的空档,点开一看,竟是大舅哥。
“陈昭。”他小声唤来身后的人,“查一下家里车库的监控。”
车库监控?
陈昭快速应了声好。退到后边,点开备用机上的监控屏,别墅车库里,原本三辆车,如今只剩两辆。
前不久才给老板娘提的新奔驰,不见了!
这个祖宗哟。
大晚上还下着雨,跑哪儿去了?
陈昭赶紧给人拨去电话,结果却是关机。
洽谈会远比想象中还要顺利,议程过半,裴厌离扭头瞥向身后。
陈昭已经急得不知道该看哪儿。
裴厌离:“怎么了?”
“老板娘那辆奔驰,开出去了。”陈昭迅速眨动眼睛,心虚地撇开头,“估计……估计是去买东西了。”
“不在家。”裴厌离抵着额角摁了摁,眼前再次浮现出门前的场景,想起小洛没头没尾问的话,连忙又道:“去探一下裴珩之的行踪,隐秘点。”
陈昭连连点头。
拐了几道弯,从老宅一个打扫庭院的佣人那儿听说,“大少爷出去了。”
裴厌离急忙问:“去哪儿了?”
“说是说,到以前住的地方收拾行李。”实际情况,谁也不知道。
“您别着急。”都到这种时候了,陈昭还在自欺欺人:“老板娘不可能做什么的。”
“他找滕在野买了一根棒球棍,说去打棒球!”裴厌离用力放下抵在额角的手。
可他们都知道,小洛根本不会打棒球,他要那根棍子做什么?再三确认裴珩之出国时间,又是为什么?
已经有了答案。
陈昭却还在为他辩解:“您是不是想多了?再说了,他怎么联系裴珩之?难不成一叫,裴珩之就出去了?裴珩之又不傻。”
“是啊,他不傻。”裴厌离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一定是找了个叫他不得不去的理由……这件事,小洛一个人完成不了。”
他这些天一直和小洛待在一起,接触过谁,一目了然。
“你赶紧,顺着小洛手机里的那些联系人,找找他认识的,最近肯定跟谁联系过,一定要快。”
洛云清认识的人很多,但也分交情深浅,如果要说最近一段时间接触过的……陈昭忽然想起,除姜子玉以外的另一个人,记者杨康。
裴珩之醉酒飙车的事,宋家兄弟的事,都是经他手曝光。
陈昭抱着试试的心态,打去电话问。
“洛云清?小洛啊。”杨康泡一壶枸杞坐电脑前,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嚓!点上:“他最近,确实联系过我。”
陈昭大喜:“找你做什么?”
“这个……我们记者也是有职业操守的。”来个人,一问就说,不乱套了么。
“哎呦喂,您还跟我来这招啊。”陈昭急得不行,“我们老板现在到处找人找不到,求您别卖关子,赶紧说了吧,万一老板娘出点啥事,别说天象娱乐,我都得被炒。”
杨康惊地烟屁股烫手了赶紧扔掉,嘴里嘟哝:“没这么严重吧。”
小洛不也就找他查点资料,那个刘一手……他后知后觉,小洛查这个刘一手做什么?
“严不严重不是你说了算。这么的,你偷偷跟我说,我不外传,绝不说是从你这儿听来的,行不?”
陈昭软硬兼施,磨了近二十分钟,才从这个锯嘴葫芦里抠出“刘一手”三个字。
那个给小雨捂麻醉药,将小雨带走的男人。
事情到这儿已经明了,洛云清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抓走小雨的这帮人。
“怪我。”陈昭这时不得不坦白:“裴珩之出拘留所那天,老板娘叫我绕道过去,正好看到那个刘一手被他大伯保释出来,大概是不甘心,害小雨的人这么轻易就出来了。”
“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罢了。”裴厌离跟他生气也于事无补,“赶紧去查这个刘一手的消息,还有住址。”
“已经查到了,东街市5号巷。”没能及时察觉,陈昭也有责任,赶紧又道:“离这里不到三公里,我这就过去。”
裴厌离:“我也去。”
“可是项目……”
“经理发来消息,对方明确有签署意向,剩下的交给他们。”裴厌离和经理说一声,随即离开,前往东街市。
途中,车辆一度因暴雨减速。
望着窗外蜿蜒而下的雨水,所有诘问,全变成了“这么大的雨,淋湿感冒了怎么办”、“打雷了怎么办”……
担心着,忧虑着,一道闪电伴随响雷咔嚓劈落。
整个天空都跟着亮了。
裴厌离望出去,缓慢驶过巷口,泛着冷光的金属突兀闯入眼中。
“倒回去!”
陈昭下意识踩下刹车,听从命令后退数米,不用老板喊停,偏头就看到了巷子里的一幕。
专门定制地,和老板相差无二的轮椅,半趴在地上被一双马丁靴挡住脸的人,以及手握棒球棍举起的,老板娘。
一束灯光斜入巷内,照在人半边侧脸上,眉眼依旧精致漂亮,却陡然蒙了一层杀气。
随着棒球棍狠狠砸下,几滴热血溅落脸颊,也止不住眼里的恨。
陈昭头一次,直观感受到那样直白汹涌,源源不断的恨意,像是……失去一切之后的孤注一掷。
两棍砸下,地上再没动静。
洛云清仰起头,如释负重地舒了口气,任由那几滴血滑落。
下一秒,就跟降下车窗看过来的人,四目相对。
空中电闪雷鸣。
手心一松,棒球棍咣当坠地。洛云清回头看眼地上不知生死的人,慌忙擦着面如死灰的脸,一下,一下,又一下……
“老公。”他试图挡住身后的现场,装作感情好时那样,夹着嗓子:“打,打雷了,我怕~”
你来哄哄我。
“老公~”
就当没看见,就当这一切没发生,别骂我。
“老、公……”
他不知道擦了多少次脸,擦得脸颊通红,早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泪水。
为什么不下车?
害怕了么。
是啊,肯定是害怕了。
他一点也不乖。
明明已经铺好了国外的路,不会让裴珩之在国外好过,他还是,忍不住动了手。
可他没办法!
一想到躺在沙发上,被人拿刀对着的小雨,想到上辈子一个个离开的孩子,郁郁而终,为了不拖累他上吊自杀的婆婆,更想到他,精神错乱艰难熬过数个日夜,终于拾起希望准备好好生活却被害死……这股恨意,就像烙在他骨子里,永远无法消灭!
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种种经历,种种过往,只他一个人。
现在的他在裴厌离眼中,变成了什么样子?
洛云清低头伸出双手,指缝里还残留着丝丝血迹,无不在告诉人,为了报复,他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这张漂亮的皮囊下,全是肮脏丑陋的算计。
“不要我了么……不要了也好。”
洛云清喃喃着,蜷了蜷手心。
滂沱大雨,一瞬间,像被什么东西隔开,无名指上平平无奇的金戒晃入眼中,用力握住他湿透冰凉的手。
瞳孔蓦地扩散开。
僵硬仰起头望向撑着伞的人,看他嘴巴一张一合,雨声灌耳,声音隔着雨幕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他在说什么?
啪!
直到车门关上。
坐进温度适宜的车内,洛云清方才回神,头上湿透的棒球帽早被摘下,一条干净的毛巾搭在脑袋上细细揉搓。
他碰了碰上下嘴唇,声带嘶哑:“你说什么?”
窗外,一道闪电半空划过。
裴厌离停下动作,双手捂住他的耳朵,一字一字格外郑重:“别怕,有老公在。”
话落,春雷震天。
洛云清随即被人搂进怀里,耳边只剩下那鲜活的心跳声。
他紧紧抓着亲手熨烫过的西装,哽咽:“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