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因着是甲堂头三名,魏承等人有资格得以去藏书阁规整书籍,虽说没有月银,但是每月可得一块腊肉和一布口袋白/面。
  “魏师弟,今日廊食有凉口素面。”
  孙览笑着道:“夏日炎热,咱们也省得让书童颠簸,不如一人吃上一碗解解暑气。”
  魏承收整书箱:“成,那叫上张师兄一道去。”
  所谓廊食,便是由府学提供的午食,一碗面也要不上多少银钱,只十文钱就能饱吃一顿。
  学子坐东廊,教谕训导坐西廊,双方向来是各不打扰。
  三人到时已有不少学子捧着素面大快朵颐,那面汤水鲜亮,上头飘着一层葱花和焦香辣子油水,依稀可见雪白弯曲的筋道扁长面条,只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魏师弟你何时去藏书阁理书?”
  “堂后王嘱托来说让我等用过午食便去。”
  张师兄眼睛一亮:“魏师弟若是有空能否帮我寻一本《八言章句集注》第十三篇?”
  魏承道:“好,我找到便誊抄给师兄。”
  排了许久才好不容易轮到他们,张师兄踮脚望了望,道:“三碗素面!”
  为首的人一扣锅盖:“素面没了。”
  “没了?”
  张师兄饿了一晌午,有些不悦:“我刚刚看到还有呢!怎么这会儿就没了?”
  那人白眼一翻:“没了就是没了!”
  张师兄气得撸袖子:“哎,你这人……”
  孙览忙揽着张师兄的肩膀:“算了算了,没了咱们就使唤书童去外头带回来也成。”
  魏承也劝道:“张师兄莫急,今日我请客,咱们去福人居用饭。”
  因为一口吃食与人争吵实在不像话,张师兄也松口道:“成,那咱们走吧。”
  三人刚要走身后就传来一道冷呛:“素面可还有?”
  打面的人顿时换了嘴脸:“有,有的,曹嘱托,您可来了!”
  几人挤过魏承三人就要去端面,张师兄炸了:“刚刚不是说没有!怎么他们要就有!”
  打面的人寒了脸色:“这位是秀才曹嘱托,你们理应敬着他!”
  曹嘱托看三人一眼,冷笑道:“等你们能考上秀才再与我争这碗面吧!”
  魏承皱了皱眉,张师兄敢怒不敢言,小声骂道:“小人得势。”
  不料这话叫曹嘱托听了去,他身后的狗腿回手就要打张师兄,却被魏承一把拦下:“作何打人!”
  曹嘱托眸中闪过厉色:“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府试案首,乱说话不长眼色的人就要挨打,来啊,给我好好教训他们!”
  第132章
  曹嘱托有些一呼百应的能耐, 片刻间他身后几个狗腿就上来拿人,围观学子到底是忌惮曹嘱托的身份都不敢上前帮忙。
  孙览和张师兄都是文弱书生哪里会什么功夫,俩人头一遭遇到这等欺凌被逼得满面慌乱, 退无可退, 魏承沉着上前,深眸凌厉:“国有国法, 府有府规, 敢问这位师兄我们犯了何等大错你竟然能越过许训导, 要这般兴师动众出手教训?”
  “不过是个乡野来的小子, 竟然还敢拿训导来压我!”
  曹嘱托掰着手腕,发狠道:“你们几个目无师长, 口出狂言,今儿我就替你们训导好好教教你们规矩!”
  “给我打!”
  眼见着后头几人的拳脚就要落在孙览和张师兄身上,魏承回手将这吓傻的二人护在身后, 抬脚就是飞踹,正中来人胸门,只瞬息之间那四五人就惨叫倒地。
  孙览忽然惊叫一声:“魏师弟小心!”
  魏承闻声回首,猛地格挡住冲向他面门的黑拳,反手成拳, 重锤此人手臂三寸,见其痛得后退, 又毫不留情截掌勾腕, 行云流水般卸了此人的蛮劲,手下功夫只用了三成力,却让偷袭不成的曹嘱托痛得冷汗直流:“小子,放,放手!”
  魏承不允, 他气定神闲,面庞沉静:“敢问师兄要教我们什么规矩?”
  “不,不教了,放手啊……”
  曹嘱托大口喘气,痛呼出声:“是我错了,魏学子,莫要与我等计较……”
  魏承黑眸微眯,这人知晓他姓甚名谁,还知晓他是今年的府试案首,看来早就盯上了他。
  小鬼难缠。
  他愣着脸将手掌往后一推,曹嘱托猛地朝后踉跄两步,豆大汗珠从额头上簌簌滚下,他捂着脱臼的手臂死死瞪着魏承等人,不甘又觉得实在丢人,最后才撂下一句狠话:“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一应狗腿搀忙扶着曹嘱托狼狈离去。
  打面的人咽咽口水,战战兢兢道:“三,三位学子可还要面?”
  张师兄惊魂未定,气得直冲他发火:“先前问你你说没有,现在怎么又有了?难不成怕我师弟连你一道打了?”
  打面的人看一眼魏承,抖着嘴唇道:“我,我……”
  孙览师兄这般老好人都来了脾气:“魏师弟,张师弟,我们走,不吃了!”
  魏承却揽住二人,又从腰间荷包掏出几文钱放在一边,淡声道:“三碗素面。”
  打面的人如获大赦,利落道:“好,好嘞。”
  三碗素面上桌,张孙二人倒是没动,魏承自顾自挑散面条,轻笑道:“该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既然这场风波因着这一碗素面而生,咱们自然也要吃过这碗素面是何滋味,不然日后回忆起此事怕是也有遗憾。”
  听到这话后,张师兄神色由怒转晴,感慨道:“魏师弟当真洒脱随性。”
  “魏师弟的拳头也好生厉害!”孙览附和道。
  三人对视一笑,到底是没让旁人误了心情。
  这一幕却让不远处的两位老者尽收眼底。
  商教谕冷哼一声:“这个魏承有点意思。”
  另一老者捋着胡须,满眼属意和慈爱:“做事先礼后兵,张弛有度,文章官策又是上等上,颇有出将入相之才啊。”
  又补了一句:“此子日后必成大器,不愧是我多年前就看中的好苗子,那一首《问月》你可是足足念了三日啊!”
  “颜老头你莫得意!”
  商教谕气不过:“眼下此子在我堂下,我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瞧!”
  颜教谕摇头笑道:“是么?可我怎么听说你对此子青睐有加,还破例点了旬考前三位学子入藏书馆理书?”
  商教谕一噎:“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府学有规定,有功名在身的学子才能随意出入藏书馆,不过事有凑巧,藏书馆新入一批南边传来的旧书,修缮誊抄需要人手,府学中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举人多为训导嘱托,实在是忙不过来。
  他听到魏承来寻许训导询问能否借览书籍一事后,想着事情既然赶到一处,那不如就顺水推舟定下旬考前三名才有规整借览书籍的资格。
  全看这魏小子能不能考上前三名了。
  也是魏承这小子学问深,又师承大名鼎鼎的颜公,墨程铿锵堪比入木三分,府试红榜第一人,此次旬考在百人中也是第一人。
  商教谕又打量颜教谕一眼,有点不忿:“你这糟老头子,他既然是你爱徒,又何故让他在我堂下治经?”
  颜教谕瞥商教谕一眼,拢拢袖口,笑道:“我于书法颇有造诣,官策治经还是商老更胜一筹。”
  商教谕瞪眼道:“你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又一甩袖子:“我倒要看看你与这爱徒何时相认!”
  颜教谕却道:“时候未到。”
  从长廊离开后,魏承才来到藏书馆,被两位门房检查袖中并无火匣和水囊才准许进入。
  甫一踏入藏书馆,他便被一位师兄领到一处馆台前,地上正摆着小山高般的旧书,旁边正站着甲堂其余两位学子。
  为首的师兄看一眼魏承,道:“每日堂后你们三人的任务便是收整这批旧书,一人挑拣出残本,一人归纳,一人登记在册,你们同为甲堂学子,不若自个儿商量谁该做什么活计。每日做活两个时辰,若是不想走可以在馆内留下誊抄自个儿想看的书,但闭馆前要离去,切忌莫要将馆内的书带出去,偷盗书籍要被驱逐出府学和送官。”
  竟然这般严重?看来罐罐喜欢的游记只能誊抄之后再带出去了。
  三人不免正色都拱手称是。
  待师兄走后,唤作陈海生的学子忽然一笑:“魏学子排在我等前面,你应该选最轻便的活计?我记得许训导常夸赞魏学子有一手好字,颇有柳公风骨神韵,那这登记在册这样的活你来做,实在最适合不过。”
  另一人皱了皱眉,闷头没说话。
  他是第三名,若是按着名次挑选,他岂不是就要做最累最脏的挑拣残本的活了?
  眼下已是七月初,八月初便是院试,谁不想既能看书又能留出功夫多誊写两本经义?
  魏承哪里看不出陈海生是在拿他做靶子,再者他倒是不觉得挑捡残本的活有多难堪脏累,反而还能借此阅览书籍,替罐罐寻寻游记和造船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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