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我哪用得上俩兄弟伺候?”
  一碗汤面下肚,罐罐浑身暖烘烘的,他用帕子擦擦小油嘴,也笑道:“不如云天就跟在哥哥身边做个书童,云风若是足够机灵,我就让他给我做个小跑腿。”
  魏承倒是没想过要给自个儿寻书童,不过想到日后要去考学,总不能让罐罐时时刻刻帮着他守书笼,遂点头道:“成,且先让他们父子养好身子吧。”
  次日天还未亮,城角一处宅院的十来匹车马便鱼贯而出,待日头渐渐升起,浩浩汤汤的镖队已经在尘土飞扬的官路上奔驰了。
  云家父子掀开布帘瞅一眼外头,心里满足又带着隐隐激动。
  漂泊半生,终于有个地方能让他们父子安心落脚了。
  .
  镖队在路过四海客栈时又休整两日,这两日魏家兄弟也用羊奶酒方子与玉娘子商谈,这玉娘子是一点也不好糊弄,双方谈了才达成约定。
  其一,羊奶酒的方子第一年不必给他们兄弟银钱,待过往兄弟尝过后,若是叫好,第二年起秋时给魏家兄弟四十两银子,次年过后每年给他们三十两。
  其二,母羊要从他们魏家羊庄买,每年最少也要买下五只。
  其三,客栈卖羊奶酒时要说这酒是从魏家商行传出来的。
  “魏家商行?”玉娘子皱了皱眉:“我可没听说过什么魏家商行。”
  魏渝小脸带笑:“现在不知晓,以后便知晓了。”
  玉娘子想明白什么:“好啊,你这小子是利用我给你自个儿铺路呢。”
  “所以这第一年也给娘子省下二十两方子钱。”
  魏渝道:“咱们互惠互利,娘子喝酒,让罐罐沾沾酒香就成!”
  玉娘子冷哼道:“没见过你这等狡猾的小娃子!”
  待镖队离开四海客栈时,一向不爱早起的玉娘子却忽然出现在人群中。
  难得见玉娘子不施粉黛,清汤挂满,她随手将一黑物丢向魏家兄弟,魏渝一手扯着缰绳,一手利落接过,还未看清这是何物,就只见着玉娘子冷傲婀娜的背影。
  “这是什么?”
  魏渝翻开那黑布口袋,就见着里头有本泛黄又破烂的手书,这是……?
  他圆眼一亮,冲着玉娘子兴奋喊道:“师父,徒儿改日再来看你!”
  他脚底下的黑狼好似能感受到他的开怀,也跟着仰头嚎了两嗓子。
  玉娘子自然是听着那小娃子的动静,有些嫌弃也有些想笑,心道:“谁要认滑头小子做徒弟!岂不是成天只知道坑师父?”
  大雪下了两日,镖队车马攀过一座又一座山峰,众人怕被困在山中,冒着风雪连拉带拽,快马加鞭改路在官道疾驰,如此这又耽误了四五日。
  然而在看到不远处巍峨雄厚的茂溪山一角时,众人便一鼓作气,连歇都不歇,只想着赶紧回家陪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腊月十八,一队满载而归的车马终于到了凤阳镇。
  “可算是到家了!”
  第112章
  一到凤阳镇, 镖师们归心似箭各回各家,就连小黑狼都顺着山路一溜烟先行往茂溪村跑。
  如此,魏承先行赶着驴车去卖红香醋, 罐罐便带着云家父子直奔镇上的薛记布行。
  “小东家, 我来搬!”云夫郎麻利的将一匹包裹好的滑布往外抬,又吆喝道:“小风小天, 帮爹抬着那一头!”
  罐罐闪开身道:“先一样抬出一匹, 等会送到布行里。”
  “好嘞!”
  云风云天跳下马车就来帮忙。
  从幽州城到凤阳镇一路上风餐露宿, 折磨得大家伙人不像人, 可云家父子却是比刚来时好上许多,他们脸颊逐渐丰腴, 棉布衣裳也没那么晃荡,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顿顿肉粮管够管饱。
  魏渝见此便先一步来到布行里,张望一会儿:“薛掌柜可忙着呢?”
  “哟。”
  布行伙计招呼三三两两的客人, 那老掌柜手臂撑在柜子上往外瞅,眯眯眼睛道:“这不是聚源典当的魏小掌柜,听闻你去到府城,这是发财回来了?”
  罐罐颊边笑出小旋窝:“对啊,发财的事总是想着薛阿爷呢。”
  还记得罐罐第一次随哥哥来镇上时他觉得凤阳镇忒大, 大到他要紧紧贴着兄长的腿才能不害怕。
  可长大后他又发现凤阳镇是那样小,小到这镇上有几家布行, 有几家杂铺, 最大的如意酒楼里灶人拿手好菜多盐还是多醋,最不起眼的面铺老板娘喜爱往汤面里多加野葱还是香荽叶,或是从镇上到茂溪村家中,他骑马要路过几棵光秃秃的柳腰树……诸如此类,魏渝都能如数家珍。
  也是在罐罐熟悉凤阳镇时, 凤阳镇的老铺面老掌柜们也慢慢认识这打得一手好算盘又极其聪慧的魏小掌柜。
  薛掌柜来了几分兴致:“你这是陶腾回来什么了?”
  “自然是顶好布货,先拿来给薛掌柜瞧瞧,若是您看中了,旁的布行我可就不送了。”
  这功夫云家父子也已经将那两匹包好的布抬进来了。
  薛掌柜忙推开柜门走过去,拿着裁刀割开外头黑布一角,上手摸了摸布,哟了声:“这布料摸着不错,不像是剑麻和黄麻,幽州城来的新奇货?”
  “这是柳木染的冬麻,我打听过冬麻生于邺城苍狼山,咱们茂溪山可是没有这等麻草的。”
  魏渝没多费口舌,在染布上面薛掌柜是行家,他上手一摸就知道这玩意是好是坏。
  “你多钱收的?”
  “二百二十文。”其实是一百五十七文,幽州城布行老板还给他们便宜三文。
  薛掌柜哐当一下扔了裁刀,吹胡子瞪眼:“净扯蛋!”
  这动静给云家父子吓了一跳,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云风像条小狗似的冲魏渝跟前,那眼珠瞪着浑似要和薛掌柜拼命!
  薛掌柜皱了皱眉:“哪里来的小瘦猴子!”
  “云风,没事,薛掌柜就这个脾气。”
  魏渝看一眼气鼓鼓云风,又笑道:“咱们镇上村户穿得黄麻剑麻是一五百十文一匹,糙棉布一匹三百多文,这冬麻布介于两者之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村户能穿,镇上商户也能穿,咱卖个二百来文不过分吧?”
  一匹布四十尺,一件衣裳约莫七尺,这一匹布都能做一家人的衣裳呢。
  “我这冬麻布总共五十匹,薛掌柜若是要我先紧着给你!”
  魏渝捡回掌柜丢掉的裁刀:“阿爷,你再看看这是什么布?”
  “这可是花纹精巧的彩棉布!眼瞅着到了年跟前儿,若是镇上的夫人小姐儿从你这得来这彩布,旁的布行拿什么和你比?”
  在他们凤阳镇这彩棉布是稀罕物,可在人家幽州城却是嗤之以鼻。
  人家嫌弃这布朱红色太艳,草绿色太浅,花紫色太蓝,绣纹也单调乏味,要么嫌弃花太素,不够晃眼,要么嫌弃花太大,不够雅致。
  这套话自然是魏家兄弟买布时听着那些漂亮姐儿说的。
  魏渝没觉得彩棉布差到哪里去,也没觉得那些富家姐儿有什么错,人家能选择得多,自然能挑挑拣拣了。
  而薛掌柜看到彩棉布是真动了心,爱不释手上下摸着,感慨道:“到底是幽州城,染出来的彩布就是比咱们强些。”
  魏渝笑道:“薛掌柜留下几匹琢磨琢磨?”
  薛掌柜点了点头:“彩棉布多少文一匹?”
  “六百一十文一匹。”其实是五百文出头一匹收的,不过物以稀为贵么,自然要比东麻要价高些。
  魏渝转转眼珠:“若是薛掌柜要得多些,东麻布和彩棉布一样给你便宜十文?您老人家也体谅体谅我和兄长撇家舍业去到那千里迢迢的幽州城么?您可不知道我在路上还遇到了山匪!”
  “山匪?”
  一旁的伙计瞪大眼睛:“戏文里山匪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你们如何逃脱?”就是夏秋太平时节,也是没人敢往黑熊岭那一带去的。
  “这事你们可别和旁人说。”
  魏渝转转眼珠,刻意压低声音:“那日天寒地冻,月黑风高夜,忽然……”
  铺子里来买成衣的客人和几个伙计都放下手里的活儿侧耳去听魏渝讲这佟家镖师大战山匪五百回合!
  在听到那山匪将刀刃怼在魏渝腹部三寸,有个小伙计一惊一乍:“这也太惊险了!”
  薛掌柜也被唬得一愣一愣。
  云夫郎几个却是越听越觉得后怕,还好他们回来时没遇到这波山匪寻仇!
  故事添油加醋的讲完,罐罐也抛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带着云家父子从布行出来了。
  五十匹冬麻布,讲价讲到二百一十文一匹,薛掌柜要了二十六匹;十匹彩棉布,六百文一匹,薛掌柜只要了五匹。
  彩棉布到底是贵些,薛掌柜就是再稀罕也没敢挑太多,也不是怕砸手里,就是到了年关,各路要账的人忒多,怎么说也得备置些现银留着过了正月。
  出来后,云风那股热血澎湃的劲儿头还没消散,他握紧黑瘦拳头:“小东家,以后您再走镖带上我,我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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