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佟镖头捏捏罐罐小脸:“今儿你俩和师父一道回去,咱们回去吃些好肉好菜。”
  又拍拍魏承肩膀,虎眸中露出点惊喜:“瞧你身板又清正几分,这石锁练得是真不错,应当是没少下功夫。”
  几人叙旧谈笑几句,又都买下两盘炮竹。
  正要往震金镖局走时,甘九忽然道:“佟镖头,魏学子,我这年货备置齐就先回包子铺了,兰婶子今儿要回村过年,彩儿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佟镖头抱着罐罐道:“那有什么,你去将彩儿一道带来,到时候就让彩儿和我大嫂一道用饭,你跟着镖局的汉子们喝点酒热闹热闹。”
  一听到喝酒,甘九头皮发麻,求救似的看一眼魏承。
  魏承出声道:“佟叔,彩儿腼腆想来是不习惯出门,再者这又到年关,包子铺也是有些忙,不如让甘九兄弟回去帮衬帮衬彩儿吧。”
  还不待佟镖头说话,甘九就忙道:“魏学子说得对,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见着甘九一溜烟跑远,佟镖头摇头笑道:“甘九这小子我很是看重,他做活不错,身手也不错,就是不太合群啊,听说还是因着你的帮忙,这个甘九才离了赌坊去到镖局?你将事情原委说与佟叔听听……”
  魏承看一眼佟镖头,想来这粗枝大叶的汉子还没发现甘九身上的秘密。
  三人回到镖局不久,四张饭桌就在堂厅支了起来,一桌十来盘好肉好菜,有肉有鱼,还有不少难得一见的野山货。
  这还没过年呢,也不知道今儿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佟家女眷不多,只有佟家大嫂还有一哥儿一姐儿,剩余的全都是乌泱泱的大小汉子。
  佟镖头特意让罐罐和魏承坐他左右,又摸着罐罐脑瓜:“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在师父家那便是管饱管够!”
  罐罐小嘴吃得油汪汪,抬着小脸道:“师父,你知道的,罐罐吃饭的时候从来不装假。”
  桌上笑成一片,佟大嫂笑道:“早就听说老二得了个宝贝徒弟稀罕的像眼珠子一样,你叫什么?”
  罐罐听着美娘子问他话,郑重掏出小帕子擦擦嘴,小手放在桌子上乖乖道:“我小名叫罐罐,大名叫魏罐罐。”
  “哪有这样的大名。”
  佟大嫂身边的小哥儿小姐儿都捂嘴笑了,魏承摸摸罐罐的头:“好好说,告诉娘子,你大名叫什么。”
  罐罐脸蛋有点红,声音有点小:“魏渝。”
  佟强点头笑道:“不错,是个中听又中意的好名字。”
  又道:“罐罐,今儿是你师父生辰,你这个小徒弟的是不是要说些祝词?”
  原来今儿是佟镖头的生辰,怪不得府上还备置这些好菜好饭,又除了那些小汉子,镖局里的师兄弟都到齐了。
  罐罐转转眼珠,小手抬着碗里的汤水:“罐罐祝师父年年好运,时时平安!”
  佟镖头笑道:“成,师父谢谢罐罐,快吃……”
  “还没说完。”
  罐罐又拍小手:“还祝师父早日成亲!”
  这话算是说到佟强和佟大嫂的心坎上了,佟大嫂笑道:“这么大小的娃娃许愿最准,那你说说成亲要娶几个?”
  “娶两个?”
  罐罐挠挠小脸:“师父一个,我一个。”
  众人都笑童言童语,佟镖头也故作生气虎着脸:“罐罐,这个可不成。”
  “师父,莫生气,罐罐说错了,师父娶师娘,罐罐要娶……”
  魏承适当捂着罐罐的嘴,笑道:“乖一点。”
  罐罐咽下话,抬高那碗甜汤道:“都在汤里!”
  只一顿饭下来,罐罐就喜得佟家大嫂的欢心,宴还没散就带着他和自家哥儿姐儿去放炮竹去了。
  见周围人少了些,佟强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从年关到开春,你们都莫要到处乱走,好生在家里待着。”
  佟钊不解:“这是生了何事?”
  “自打落雪来,县太爷就派我等寻个东西,说是朝廷大官丢了……”
  说着他从袖口掏出张皱皱巴巴的画纸又轻轻展开。
  魏承盯着那画像若有所思。
  第97章
  “盖有金银珠宝蟾蜍做饰, 两边繁龙作耳,肚罐刻着蛟龙卧云间,惟妙惟肖, 惟妙惟肖啊!”
  佟钊将画纸拿到眼前仔细看来:“山水环抱, 藏风聚气,这莫不是传闻中的聚宝盆?”
  佟强点头:“应当就是聚宝盆, 咱们民间叫什么钱罐子。”
  魏承面不改色接过画纸, 还轻笑一声:“这世间难不成真有聚宝盆?没想到京城大官也信这个……”
  “能不信吗?”
  佟强笑着将画纸塞回袖口, 道:“你当那些大官为什么不好好在那儿京城贵地待着, 跑到咱这穷乡僻壤的凤阳镇来磨勘?”
  佟钊似知道些什么,冷笑道:“说到底还是朝廷国库亏空, 有些人贪墨太多,一到年底算账就各路神仙过河,慌了!”
  “要说这等宝物也理应在京城金陵等富庶之地, 何故跑来咱这儿找?”魏承不解。
  佟强摇摇头:“咱们不过是小小典狱,若不是大人信任,根本连这张画都见不得,哪里知道这等内情,不过是从博览群书的师爷口中听出这好似是千年前吴国宰相平信侯极喜爱之物也是陪葬之物, 吴国偏京城连蒙山又与茂溪山共属一脉,也不知道怎么沦落到邺城幽州的地界。”
  魏承袖袍中的拳头紧握。
  佟钊放低声音:“我倒是从幽州府城大人之侄口中, 听闻来岁科考暂缓一事缘由, 想来与这聚宝盆也有些关联。”
  “这又怎么说?”佟强叹气:“这科考一缓,县令大人家的孙览少爷知晓后就一病不起,前个儿我还帮着请回春堂的沈郎中过去,那样好的少年人,心火拱上, 这怎么吃药也不见好啊。”
  又看向魏承,上下扫两眼道:“怪道魏学子性情沉稳,我见着这科考缓不缓,你倒是并无所谓?”
  魏承一笑:“不过是才疏学浅,心大心宽而已。”
  “咱们兄弟叔侄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也不藏着掖着说些恭敬权贵的话了。”
  佟钊低声道:“闻当今太后极其喜奢,三年前的寿辰就花去八百万两银子,府城大人之侄进京去送一尊金佛,正是咱们镖局一路护送,进了京连太后身边的小太监都没见着就被赶了回来,去岁太后大病痊愈后又拿五百万两银子给自个儿建庙……”
  佟强嘶了声:“动辄千百万两,朝廷赋税又不重,这都是哪来的银子!”
  “想来一半是国库的银子,一半就是……”
  佟钊左右看看,知道没人也不免害怕隔墙有耳,声音低的不能再低:“南北商宦勾结,科举舞弊。”
  “圣上年迈,近年一心问长生久不闻朝事,司礼监与内阁临朝监国,那些大太监欺下瞒上,唯太后娘娘马首是瞻,若不是太子殿下因着天寒边关恐生事,十万军饷都要不出来,死谏得罪了太后一党,后宫朝堂亢壑一气嚷吵着要重立太子,圣上怕是还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魏承和佟强脸色俱为大惊。
  魏承也算读通两本史书,道:“眼下只是行贿科举,国库窟窿填不上,每年雪灾旱灾又都要银子,以后怕是就要加重赋税,搜刮民脂民膏了。”
  “谁说不是呢,说来太子肃清朝堂科举一案也快传到咱们这儿了,案子没那么快结,一年两年也是有的,到时候就是该抄家抄家,该砍头砍头。
  佟钊摇摇头:“只是可怜这三年间落榜的寒门子弟。”
  说着又拍拍魏承肩膀:“所以说科考暂缓也是好事。”
  佟强叹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京城大官要找什么聚宝盆钱罐子,敢情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这亏空的钱补不上,怕不是就要给上头的人当替罪羊了。”
  “都说当官好,可当了官又是一番你死我活的天地了。”
  佟镖头看向魏承:“佟叔不愿你做那动不动就撞柱子的谏官,也不愿看到你与那些贪官同流合污,只愿你能做到问心无愧罢了。”
  还未踏进朝堂就深知里头腐落一片,饶是这样还有无数学子前赴后继要做官做宰。
  魏承不免心下怆然,铿锵道:“魏承绝不做庸碌贪腐之辈。”
  兄弟俩回到茂溪村时辰还早。
  魏承先是将买来的年货放到柴房里头又将大门锁好,带着罐罐进了屋里头。
  “哥哥,怎么了?”
  罐罐嘴里还含着佟大嫂给的蜜枣,说话也有些含糊:“罐罐想去找涣哥儿玩呢。”
  “等等再去。”
  魏承弯腰将柜子深处的铜罐子翻出来,仔细摸着罐身,只摸到一手光滑,仔细看来罐罐的小铜罐与画像上的聚宝盆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罐罐的小罐普普通通,那画像上的却是珠光宝气。
  但若说罐罐的铜钱罐与那聚宝盆没有关系,魏承却是万万不信的,会不会……根本没有人见过真正的聚宝盆?
  魏承心中忐忑,他道:“近来县里生了点事,等会儿咱们将小铜罐埋在地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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