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魏承找好一根小臂粗细的木棍子缠住地笼一头,便小心翼翼的往河道里送长长的地笼,棍子留在外面用来日后提拉冰水中的地笼一角。
  他呼出口寒气,一鼓作气开始往凿出来的小洞里埋厚厚的雪。
  做完这一切天彻底黑了,窄窄的河道旁只有一簇火热的光。
  魏承回头去看罐罐,就见着罐罐歪着头一直看着他们后面。
  魏承一边收拾家伙什一边道:“罐罐莫看了,咱们该回家了。”
  罐罐墩墩跑过来,牵住魏承的手,困惑的看着他:“蛙子,呢?”
  “要明天早上再来看看,若是明早没有就要后天早上。”
  魏承拿上火把:“我们先回家,明天早上哥哥来碰碰运气。”
  刚刚干活还不觉冷,现在停下来,魏承身上的汗也变成了冷汗,他打个哆嗦,嘶了声:“但愿明早就能看到满笼蛙子。”
  “会有的,哥哥厉害,是好人。”罐罐道。
  魏承笑了,这小娃还会夸奖人呢,他抽出手摸摸罐罐的头:“对,罐罐说得对。”
  “好人就是要发财!哥哥会发财,罐罐也会!”
  两个小孩踩着欢喜的步伐往山下走,却浑然不知他们身后有只瘦骨嶙峋的老狼匍匐埋头在雪地里,它的眼睛像是绿色的烛火,锋利的牙齿似有新鲜的血肉,但此时却像是被控制了般前爪扑地,低低又痛苦的轻嗷一声,那声音犹如蚊叫。
  .
  次日天还没亮,魏承就悄悄穿衣服准备上山,这一晚上他都没有睡好,一会儿想若是捉到了黄金子那他和罐罐要怎么花呢,一会儿又想若是捉不到,他自己上山打柴就不能带罐罐了,打柴毕竟要在林中乱窜,罐罐穿着借得那身棉衣怕是行动不便,但是不带罐罐又怕他一个人在草屋里被恶人欺负……
  这一晚可把魏承愁坏了。
  “哥哥,罐罐也去……”罐罐揉着眼睛,歪着圆润的小屁股坐起来:“要去……”
  “睡一会儿吧。”
  魏承捋捋小孩毛扎扎的黑发:“你眼睛都没睁开呢。”
  罐罐打着哈欠,竟拿小手撑着两边眼皮,奶声奶气的:“睁了的。”
  魏承哭笑不得,只得给他穿上衣服。
  怕被村人撞见,他们也不敢耽搁,没用早食就打着火把又上山了。
  这一次上山比昨夜更轻车熟路,许是有希望在心头攒着,他们爬山爬得也尤为顺利。
  一来到河道旁,魏承就脸色一变,这,这片雪地上怎么有狼的脚印!
  他连忙把罐罐扯到怀里,警惕又惊恐的朝四处望去,四周白雪茫茫,看不到一丝狼的踪影。
  罐罐催促道:“哥哥,快,快,捉蛙子,捉蛙子。”
  魏承咽下几分畏惧,他牵着罐罐的手道:“不要乱跑,哥哥扯出笼子不管有没有,咱们马上就往山下跑,到时候你跟着哥哥。”
  罐罐不懂哥哥为什么忽然这么害怕,还是乖乖道:“好。”
  魏承踢开昨晚用来做伪装的厚雪和树枝,扯着那个木棒慢慢往外拖,一开始很轻松的拖出大半地笼,魏承心里有些难过,无功而返的失落比怕遇上狼的恐惧还要让他难过。
  这时,魏承忽然发现自己拖不动地笼了,一下两下,根本拖不动一星半点!
  难道有了!
  魏承忙低声喊道:“罐罐,快过来!”
  “罐罐,来,和哥哥一起往外扯住这根木棍。”
  “来了!”
  罐罐站在魏承身前,小手用力抓住雪湿的木棍,一边用力一边皱着小眉毛嘿呀嘿呀。
  不管大小力气,但总归是能帮上忙的,虽然力气大头还是出在魏承身上。
  忽然,他们手里的木棍带来的重量一轻,棍子上拴着的最后一段地笼子全都从河洞里扯出来了。
  两个小孩受力不住,双双朝后仰倒在地。
  魏承懵了下,就听到罐罐欢喜道:“哇,是蛙子!好多蛙子!”
  魏承心跳如雷,但现在他顾不得欢喜,扶起摔了个屁股蹲的罐罐,三两下将地笼塞进背篓里,抱着罐罐就快步往山下跑。
  这一路上魏承大气都不敢出,有多快跑多快,等推开小草屋的门是魏承发现自己竟然浑身都汗透了!
  不知事的罐罐小脸红扑扑的,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哥哥,为什么,跑那么快呀。”
  “没事,只是想快些回家。”
  魏承不想吓坏小孩,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罐罐他们遇到狼的事情了。
  就是不知道那头狼是他们走时来的,还是他们在时…不对,必不可能是在他们在时,若是真遇上了他们,那狼哪里有可能放过他们?
  魏承虽然后怕,但眼前有更大的喜悦在等着他,他也顾不上思虑这些。
  他看到罐罐正小脸憋通红,似乎用着吃奶的劲儿想把背篓里的地笼拿出来。
  魏承见状忙双手提出来地笼,这笼子一着地,他们就看到许多只活蹦乱跳的蛙子在笼子里来回乱蹦!
  “哇,好多呀。”
  罐罐蹲下来,又怂又想玩一样的探出一根小手指想碰蛙子,却被忽然蹦起来的一只吓了一跳,瘪着嘴巴要哭不哭的抱着魏承的腿。
  魏承笑道:“莫怕,莫怕,蛙子不咬人。”
  “来,你看看哥哥是怎么把他们拿出来的。”
  罐罐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再不敢自己乱碰乱摸了。
  魏承拿过四方的柳条罐子,指着上面的盖子道:“哥哥放进去一只,你掀开一角,莫叫它跑了。”
  罐罐抿着小嘴,像是马上要做什么危险的活计般,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样子:“好!”
  魏承不害怕蛙子,他探手往里一摸,就提着一只蛙腿出来,他看了眼惊喜道:“这是母蛙子!”
  母蛙子个头大,腹部略鼓,据说母蛙子的油最为值钱;公蛙子个头小,且前掌多有个黑色的疙瘩,很好辨认。
  这还是魏承那天偷偷从苟三石嘴里学的。
  村里少有人能打到蛙子,所以这些特征也就只有苟三石这种混迹镇上各大酒馆的人知道。
  公蛙子八十文一只,这一只母蛙子可就要二百文啊!
  魏承激动不已,拿过去给罐罐看:“罐罐,瞧,这是母蛙子。”
  罐罐努努鼻子,往后躲了躲:“丑丑。”
  “丑?”
  魏承继续摸,连续几次都只摸到了几只公蛙子,他笑道:“一只母蛙子都能给你买好多好多地豆了。”
  罐罐眼睛亮了亮:“好多是,多好多呀?”
  魏承面带喜色:“从今天到春季,你每天都能吃两个。”
  “好,好像不丑了。”罐罐用手指捅捅柳条筐子:“美,真美呀。”
  魏承笑道:“你啊。”
  地笼里的蛙子全都被放进小筐子里了,肥大光滑的母蛙子足足有十只,个头也不算小的公蛙子有三十六只。
  魏承会数数,但是算数就有些慢了,要琢磨很久很久才能得到一个摩棱两口的答案。
  两个小孩蹲在地上看着筐子,魏承犹犹豫豫道:“一只母蛙子是二百文,那十个母蛙子就是……”
  罐罐抱着袖扣期待的看着哥哥。
  魏承有些脸红,他清咳一声:“莫着急,哥哥仔细算一算。”
  罐罐小鸡点头,眼睛亮晶晶。
  “一只母蛙子……十只”魏承念念有词,几个手指头都用上了,扒了许久,才试探道:“一只两百文,两只四百文,三只六百文,……十只就是……两千文!”
  魏承猛地出声,满脸惊喜:“罐罐,我们发财了!”
  “两,两千文能买多少地豆豆呀。”罐罐关心的只有这个。
  “比先前的好多还要多,能从开春吃到树叶落地了。”
  罐罐蹦蹦跳跳,高兴不已:“好呀好呀,好多豆豆,好多豆豆!”
  可魏承想算公蛙子时他是真的没办法了,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道:“罐罐,我们等会儿去找莫阿叔吧。”
  早饭魏承烤了剩下的一个地豆和两个薯疙瘩,香喷喷的吃过后两个小孩锁好门,跑到山下第一户草郎中家中。
  这个时辰草郎中一家也是才起来,莫夫郎打开门时稍稍一愣:“承小子你来了。”又去看他的头:“是来换草药的吗?”
  莫夫郎不说魏承还真忘了这件事。
  他点了点头。
  莫夫郎便放他们进来,边走还边摸摸罐罐的小脸:“这小娃娃几日不见俊了不少,这小脸雪白的,小眉眼长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个哥儿。”
  罐罐不讨厌莫夫郎,被摸小脸也羞答答的乖乖让摸。
  草郎中放下捣药碗,给魏承看了下患处,点了点头:“好多了,这次上了药之后就不用再换了。”
  魏承道:“谢谢郎中叔。”
  见草郎中拿过草药粉末要给他包上,魏承想了想道:“郎中叔,我有个事情想问您。”
  “问吧。”草郎中细致的抖动药粉,顺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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