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君主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二十五年啊。
  等了多久,就疼了多久。
  西瑞咬牙问:“yh药剂呢?”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yh药剂,僵化症对抗型药剂,是让伊安从此以后立稳医药界的最高研究成果。
  可惜,正确的药物对上拖延已久的病症,往往是回天乏力。
  阿塔兰摇了摇头,金色的眸子微微低垂,像是被风吹熄的烛火。
  “没有用,抗药性太强了。”
  帝国的君主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了。
  任何一件事都需要付出代价。
  包括等待。
  僵化症对抗型药剂,从一开始初露苗头的时候,阿塔兰就已经尝试了。
  阿塔兰知道有风险,
  可是他不得不做。
  他必须等下去。
  执念就像是一把刀,一寸一寸的割着他的血肉和骨髓。
  舍不得,放不下,忘不掉。
  执念实在是太深了。
  这么多年来,帝国的君主用过无数的药剂,抗药性不断的增强着。
  他的身体像是摇摇欲坠的山垒,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强打起精神,压住下面蠢蠢欲动的恶意。
  再耀眼的太阳,也终归有日落西山的那一刻。
  阿塔兰有时候觉得自己疯了,可是有时候,他又知道自己其实无比的清醒。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如果一辈子都等不到呢?
  如果那些话都是真的呢?
  如果雄虫真的离开了,真的叛逃了呢?
  怀疑像是一颗无声的种子,永远的抓挠着他的心肝。
  他忍不住去怀疑,可是又忍不住去相信。
  最终仍然执着的等一个结果。
  “怎么会没有用?兰塔……”
  西瑞的手指紧紧攥住阿塔兰的手腕,仿佛想要通过自己的力量,阻止那灰白的痕迹继续蔓延。
  雄虫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声音低沉而坚定:
  “兰塔,不要害怕,我一定会救你。”
  “害怕?”
  阿塔兰摇了摇头:
  “我并不害怕。”
  阿塔兰的目光直视着黑发雄虫,眼中带着极其浓郁的情绪:
  “cerie,这不是你的责任,救我也不是你的义务。”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别的雄虫吗?”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答案的问题。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静默,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他们的目光交汇,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情感。
  西瑞的手指依旧紧紧握着阿塔兰冰冷的手腕。
  以他们如今的悬殊身份来说,或许算得上是雄虫的僭越。
  可是以他们的曾经来说,无论再怎么亲密都不过分。
  连性命都可以交付,还有什么是不能交付的呢?
  阿塔兰从来没有一瞬间忘记过眼前的雄虫。
  cerie是黑色的太阳,深邃而炽烈,带着一种不讲理的野性。
  当雄虫静静地看着谁的时候,雄性魅力完全不要钱一样挥发着,像是无形的火焰,灼烧着每一个与他目光交汇的灵魂。
  阿塔兰当年就是爱上了这样的cerie。
  无可救药一般。
  如今,
  雄虫再次出现在阿塔兰的面前,那些已经流逝的情感,宛如山洪一般重新回流,冲击着他早已干涸的心田。
  阿塔兰的目光落在西瑞的脸上,细细描摹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记忆深处。
  “cerie。”
  他从西瑞滚烫的手心中抽走自己的手腕,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袖子和手套。
  仿佛在掩饰内心的动荡。
  “我知道,这个答案或许太明显了。”阿塔兰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丝自嘲。
  “因为我爱你,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对你有好感,因为我不愿意放弃这种幻想,所以——我等了你二十五年。”
  君主的声音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这二十五年间,我不肯接受任何的雄虫。”
  阿塔兰的目光直视着西瑞,眼中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坚定。
  “这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你的义务,我知道,我们当年没有在一起,现在也未必会在一起。”
  带着一丝苦涩,阿塔兰沙哑地说。
  “可我,今天见到你,依旧觉得很高兴。”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容。
  “这整整二十五年,我从未有一天这么高兴过。”
  这个笑容像是破碎的镜面,映照出他整整二十五年间日日夜夜的挣扎与痛苦。
  阿塔兰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西瑞的脸上,仿佛在等待一个答案,却又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这个答案他等了二十五年。
  忍受了每一寸皮肤上攀着的疼痛。
  可真的他要问出来的时候。
  却依旧选择了收手。
  他忍住了要问出口的那句话,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谢谢你,回来了。”
  “我不会要求你帮我,我知道,我变了很多。”
  雪白地毯的中央,阿塔兰一身高贵的帝衣,衣袍上绣着繁复的金线纹饰,象征着无上的权力与地位。
  然而,他的神色之中却带着一丝自嘲,仿佛那华丽的衣袍下,掩藏着一颗早已疲惫不堪的心。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上自己的脸,像是想要确认什么,却又在触碰的瞬间,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陌生。
  “我知道,二十五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了。”
  君主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无奈的平静。
  “我的样子变了,性格变了。”
  瘦削的手指从脸颊滑下,轻轻抚过眼角的细纹。
  “我不再像你一样年轻,时间在我脸上和身上,都留下了痕迹。”
  语罢,阿塔兰的目光微微低垂,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淡的光辉,像是被乌云遮蔽的曜日。
  “奥贝利像不像年轻时候的我?”
  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
  听到这个问题,西瑞几乎是不敢相信地一愣。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眼中浮现出一抹震惊与不解。
  “什么?”
  阿塔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与自嘲。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
  “cerie,奥贝利像不像年轻时候的我?”
  “那样年轻,那样漂亮。”
  “无比的鲜活,无比的有生命力。”
  “真羡慕啊……”
  这是一声百味杂陈的喟叹。
  西瑞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的手指猛地收紧,一下子抓住阿塔兰的腕骨。
  那腕骨太瘦了,像是干枯的花枝,仿佛碰一下就要碎了。
  他急切道:
  “怎么可能,那家伙哪里有半点像你?”
  西瑞的目光直视着阿塔兰,眼中带着一种近乎无法理解的情绪。
  “兰塔,你是独一无二的。”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没有谁能像你。”
  “cerie,你看,你总是这样。”
  闻言,阿塔兰无声地摇摇头,金色的眸子里闪过苦涩与无奈。
  他的话语,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的叹息,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平静。
  “总是很容易让我误会。”
  君主的目光微微低垂,仿佛在躲避西瑞的注视。
  “总是会让我误会——你对我也是有意思的。”
  腕骨瘦削,干枯的黄金鸢尾花枝,一触即碎。
  西瑞握着那手腕,却觉得心里痛得无法呼吸。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眼中浮现出一抹深深的愧疚与痛楚。
  “对不起,兰塔,对不起。”
  雄虫握住阿塔兰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撩起君主的袖子,露出那一大片的灰白色皮肤。
  阿塔兰雪白的袖子被雄虫撩起来了,柔软的布料被轻轻推至大臂,露出那截苍白而瘦削的手臂。
  西瑞的手指隔着衣服按压着大臂上为数不多的肉,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滚烫的力度。
  “!”
  阿塔兰的身体微微一僵,仿佛在无声地抗拒,却又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冰冷的空气骤然接触到裸露的肌肤,阿塔兰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
  那灰白的皮肤在空气中显得格外刺眼,燃尽了的白灰,毫无生气。
  西瑞的目光落在那截手臂上,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那灰白的痕迹如同死亡的烙印,无声地侵蚀着阿塔兰的身体,吞噬着阿塔兰的生命力。
  二十五年前,那么鲜活的黄金鸢尾。
  到了现在,却似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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