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对于这个消息,晋尔并不意外。
  他相信,西瑞肯定会发现车祸的疑点,最好的对策是把事情闹大,把舆论吸引过来,所以捅出去只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离他失踪,到现在出消息,也就过了两天。
  其实晋尔可以意识到阿弥亚的心软和犹豫——如果伪造的并不是车祸昏迷而直接是车祸死亡的话,那么尸体在车内燃烧,不会有任何的疑点和痕迹留下。
  可是阿弥亚没有那么做,在这件事情上,依旧固执地保有一线余地,甚至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不过阿弥亚也应该想不到,居然真的有家伙有胆量、有能力破开第二医院的最高级红外线安保系统,直接跑到第二医院里面。
  至于伊安……
  这件事把伊安扯进来,确实是晋尔之前没有想到的。
  “伊安怎么样?”晋尔皱眉问。
  纳基想了想,诚实地回答:
  “伊安阁下相对来说伤的并不重,只是不慎撞到了脑袋。
  医生说或许有些脑震荡,休息一段时间就好,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其实这话他说的保守了,现场的状况真的极其惨烈。
  凌晨的时候,纳基赶过去,已经是三股势力在医院里打起来了:西瑞阁下他们、医院的安保、另外一队不知名的雇佣兵。
  现场堪称十分混乱。
  近战远战都有,还有架狙的狙击手,纳基在楼下听到一声枪响,立马就看到对面的顶楼掉下了个身影。
  最后控制住现场的时候,雇佣兵一共二十五个,被狙死了十个。子弹直接爆头,脑浆都炸开,场面一度十分精彩。
  医院的安保也有部分受伤,大多数是因为和雇佣兵正面撞上打起来了,还有一些安保只是被西瑞他们打晕过去,或者打了麻醉弹。
  当时马上就把昏迷的伊安阁下送医院了,西瑞阁下身上也带了血,纳基甚至还和西瑞打了个照面。
  该说不说,不愧是帝国军校完完整整三年训练出来的,雄虫西瑞背上背了两把枪,一把狙击枪,一把冲锋枪,身上也带着血,大概是被打中了。
  但是,在生死线徘徊过的、在战火里硝烟中冲锋过的纳基,对于同类总是有极其敏锐的嗅觉。
  即便是个雄虫阁下,但是非常适合战场。
  绝对的判断力,极高的精准度,强悍的心理素质,纵使是以少打多,也丝毫不露怯。
  哪怕是身上有伤,也跟没事一样,雄虫西瑞依旧一脸轻松地和纳基打招呼,快速地从作战状态转换到日常状态。
  不过他们之间也并没有多聊什么,西瑞很快就跟着伊安去了第二医院的急诊手术室,现场就医。
  “晋尔阁下,”
  纳基没有细说,话锋一转,
  “二殿下对您…这件事做的确实过激,等这次风波过去后,陛下一定会对您做出相应的补偿,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补偿?为了王室的名誉吗。”
  晋尔重复了一遍,不明显地轻笑一声,翡翠一样的眼眸望向纳基。
  “还是讲些实在的吧,你是代表谁来跟我谈,代表你们的陛下吗。”
  其实还挺奇怪的,如果说纳基是阿塔兰陛下的眼线,但是却异常听阿弥亚的命令。
  挺矛盾的。
  闻言,纳基脸上顿时浮现出微愣:
  “阁下,我并不能代表…,只是替陛下向您表达王室的歉意。”
  s级雄虫被二殿下婚后囚禁,这样爆炸的消息放出去,哪怕雄虫保护协会现在是由林莫阁下主持,但是依旧会引起极大的舆论风波。
  而雄虫保护协会的那群积极好战分子,也会因此挑起事端。
  百弊而无一利。
  二殿下阿弥亚落了一步极其不划算的错棋,可纳基不能看着他越错越荒唐。
  无论是二殿下还是陛下,都对他有恩。
  纳基·雷纳德。
  当年雷纳德伯爵劫持二殿下,反叛陛下。
  整个雷纳德伯爵符化作一片火海,纳基是雷纳德伯爵最小的雌子,也是最没有存在感的孩子。
  他的雌父被传言说不贞,被伯爵殴打致死,雷纳德伯爵又四处留情,没有谁会在意他,伯爵府的仆人都叫他杂种。
  纳基和二殿下同龄,当年雷纳德伯爵把二殿下关在地下室里面,纳基从外面地面上唯一的、上了铁栅栏的口子望进去。
  他看到了一个年幼的亚雌。
  在昏暗的光线下,一个年幼的亚雌蜷缩着,身影显得异常脆弱。
  浑身是伤,那些伤痕交错纵横,如同冬日里枯萎枝桠上错综复杂的裂痕
  破烂的衣服上那片脊背露出,雪白的肌肤,在这伤痕的映衬下,更显得苍白而无血色,仿佛初冬第一场雪覆盖下的贫瘠之地,纯洁中透着无尽的冷。
  亚雌的身体瘦骨嶙峋,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骨骼,没有丝毫多余的脂肪。
  蝴蝶骨,在薄如蝉翼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几乎要突破这脆弱的屏障,振翅而飞。
  尽管饱受折磨,但这个年幼的亚雌依然固执地活着。
  ——当时,纳基认出来了,这就是陛下前一段时间收养的二殿下。
  要认不出来也很难,那个时候的新闻铺天盖地的报道。
  年幼的孩子很容易起怜悯之心。
  纳基尝试过放走阿弥亚,可是失败了,窗口的铁栅栏根本打不开,于是他只能偷偷的给阿弥亚投喂食物。
  而后陛下雷厉风行镇压雷纳德伯爵府。
  因为二殿下的求情,没有赶尽杀绝,反而赦免了纳基,让纳基进行继承者的训练和学习,甚至让纳基继承雷纳德伯爵府剩余的势力。
  纳基对阿塔兰陛下十分的感恩,阿塔兰陛下不仅开辟了新的纪元,也确确实实地给了纳基全新的人生。
  对于二殿下,纳基则更为复杂一些。
  他看着二殿下像是腐烂的玫瑰一样成长、自残、躲进治疗仓,身上的疤痕不断的产生,又不断的被去除。
  唯有二殿下胸口的那个弹痕。
  不断的疤痕增生,就好像永远都去不掉一样。
  不仅如此,二殿下越发的偏激、执着了。
  纳基有意想劝,可二殿下并不采纳。
  这次二殿下甚至把s级雄虫囚禁了,陛下知道了之后,命令纳基放走晋尔,并且安抚雄虫的情绪。
  不过纳基做不来这种精细的事情。
  他就是硬邦邦的性格,不会说那种柔软的安抚的话。
  更何况,眼前的雄虫应该并不需要什么安抚,只需要谈判。
  晋尔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右脚脚腕的锁链上,他道:
  “解开锁链。”
  纳基微微颔首,步伐向前迈出,随着他一步步的接近,背后那对隐藏的锋利翅翼猛然展开,宛如两把经过千锤百炼的利刃,闪烁着寒光。
  翅翼轻轻挥动,带起的气流竟如同狂风骤起,连空气都被这锋利的边缘切割开来。
  而那看似坚不可摧、冷硬无比的锁链,在纳基翅翼的轻轻一斩之下,竟如同朽木一般,应声而断,断口平整光滑。
  晋尔右脚脚腕上的枷锁瞬间被切开,他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右脚,从断口的锁链中解放出来。
  纳基收回翅翼,那对锋利的刃器再次紧贴于背。
  他低头:
  “阁下,需要为您准备飞行器吗?”
  晋尔点点头。
  “我要去第二医院。”
  “还有——记得把李普放了。”
  第72章
  皇宫。
  在君王的卧室中。
  阿塔兰陛下此刻正穿着一袭简约而不失华贵的常服, 坐在床边,柔软的被褥轻轻覆盖着他的双腿。
  长发如同晨曦中最为耀眼的金色阳光,不加雕饰地垂落在肩头, 即便是在这幽静的卧室里,也仿佛能照亮每一个角落。
  即是因为半拉着窗帘, 略显昏暗,却难以完全遮掩阿塔兰陛下因病而略显苍白的脸色。
  阿弥亚被侍从领着进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参见陛下。”
  侍从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甚至还不忘关上门。
  阿塔兰陛下招了招手,阿弥亚就跪坐到了床边的毛茸茸的毯子上。
  “阿弥亚,近来过得怎么样?”
  阿塔兰陛下金色的眸子看向阿弥亚。
  只是一句很简单的问候, 但是阿弥亚却抬起头来, 直视对方:
  “尊贵的陛下, 如您所愿, 我过得很好。”
  直视君王,实则是大不敬, 哪怕是二殿下也并不能例外, 但是阿塔兰陛下似乎并不在乎阿弥亚的行为。
  显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陛下和大殿下那样和睦。
  “阿弥亚,我知道你仍然在恨我、怨我。”
  阿塔兰陛下微微敛眸, 掩去了那双金色眸子里的锋利和威严。
  这句话说的, 就像一声长长的叹息。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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