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他发现简容面前的烧烤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动弹了。
低头一看，简容正呆呆地低着头，地上散落着酒瓶。
“简容？”利尔多斯轻轻叫他的名字，“怎么了？”
简容抬起头，非常孩子气地撇嘴道：“头晕，难过。”
“是不是醉了？”利尔多斯想起简容的酒量好像确实不太好。
“没有哦。”简容对他摇了摇手指。“我很清醒的。”
“真的吗？”利尔多斯表示怀疑。
“真的！”简容把手指戳到了他的脸上，“这是利尔。”
然后又顺着脸往上往下，“这是眼睛，这是鼻子，这是眉毛，这是嘴唇，这是……舌头……”
利尔多斯偏了偏头，躲过他似乎想往自己嘴里伸的手指。
“舌头呢？”简容惊慌地睁大眼睛，“你没有舌头！”
“我有。”利尔多斯无奈，对着他张开了嘴，微微吐出一点舌尖。
简容这才放心下来，欣慰地拍拍他的脸：“好，你很健康！”
利尔多斯：“嗯。”
“难过。”简容安静了一会儿，又道。
“难过什么？”
简容往利尔多斯身边挤了挤，小声道：“我不好意思说。”
“为什么？”
“因为感觉有点矫情。”
“不矫情。”利尔多斯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想了想道：“你可以小声说。”
简容那被酒精浸染的脑袋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用力点了点头，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我感觉没有人真正在乎我。”
“怎么会呢？”利尔多斯心下一紧，也用气音问他。
简容绞着手指，垂着脑袋，“大家都只是在乎我的某一种身份，并不是真正的我。母亲只在乎我的工作体不体面，有没有钱给他；外婆外公只在乎我的人生轨迹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在固定的时间就要结婚生孩子；同事领导只在乎我能付出多少时间在工作上；朋友们……”
简容仔细想了想，又低头，“我没有非常要好的、非常交心的朋友。我没办法完全信任他们，我不确定他们能完全理解我，也担心自己说出的话是不合时宜的、会惹人生厌的。”
“但是他们又确实是在乎我的。”简容露出一个有点困惑的表情，“可是这种在乎又是有条件的。这种条件也限制了我的自由，逼迫我不能随意改变自己，否则就会引起可能的混乱，但这种混乱我可能暂时无法应对。”
“比如，如果我告诉我妈我辞职了，换了一份比不上之前的、但自己喜欢的工作，她可能会抓狂；比如，我告诉我外婆外公我一辈子都不结婚，他们可能会疯狂给我介绍对象。”
利尔多斯听明白了他的困惑，但他仍有些不太能理解的一点就是：为什么简容要管这么多？
“你在做决定前考虑了他们的感受而退缩，但他们不会考虑你的感受而放弃逼迫你。”利尔多斯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要求？他们接受不了是他们的事情。”
简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你只是缺乏狠下心的勇气。”利尔多斯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很轻，但很坚定，“你知道你可以做到的，不是吗？”
第52章
简容抱着膝盖看着地面，神色看着有点呆呆的，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可以吗？”简容皱着眉状似思索了一会儿，又把求助的视线转向他。
“可以的。”利尔多斯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我要想一想。”简容道，伸出手把地上的易拉罐滚来滚去。“我讨厌矛盾。”
“不要回避。回避不是解决矛盾的方法。”利尔多斯把烧烤往简容的方向递了递，简容愣了一秒才接过，放进嘴里呆呆地咀嚼起来。
吃了几口，简容好像终于又意识到除了喝酒还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又接二连三地吃起来。
吃了一会儿，简容恢复了一点理智，突然想起今天还没上游戏，于是拿纸巾擦了擦脸和手，从包里翻出游戏机开机。
简容点开前阵子和利尔多斯一起玩的休闲种田游戏，给他看自己给他们打的新进度。
这一周，简容给他俩打造了几个新家具，还解锁了新的农作物。他每天都上线除杂草，把俩人的小屋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
“你看。”简容把屏幕往中间放，“我把你的小屋打理得很好。”
他甚至还给利尔多斯的大黑鸟买了一件花衬衫。
利尔多斯盯着游戏界面自己身上的衣服，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喜欢这个风格吗？”
简容短暂愣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感觉自己的审美被歧视了，“你的等级太低了，商店只给你卖这种衣服！”
“而且花衬衫怎么了！你不要因为你喜欢黑鸟就歧视它五颜六色，这可是最受新手欢迎的衣服之一！”
虽然其实是因为这个等级新手能买的衣服只有衬衫，无非是长袖还是短袖，纯色还是花色。
“可是，你不觉得怪怪的吗？”利尔多斯实在有点难以接受。
是有点。简容买这件衣服的时候没觉得，穿上之后其实感觉颜色违和感太重了，但是看着看着又莫名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就让它继续穿着了。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接受利尔多斯能对他的选择做出指责！
酒精放大了简容幼稚的一面，他有点不开心地“哼”了一声，“你不要又不干活又来指责我，天天种地赚钱的又不是你！”
听他这么一说，利尔多斯顿时感到有一点心虚。好像也是，简容一个人帮他打理自己的小木屋，还好心给自己买了新衣服，自己似乎实在不该要求太多……
利尔多斯勉强自己接受了那件晃眼睛的衬衫，“好吧，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
简容听了，仍不太开心，又去商店里给利尔多斯买了一个花帽子和花鞋子，让游戏里的黑鸟当场换上，感觉解气了一点。
利尔多斯看着游戏里一身花里胡哨的大黑鸟，有点不忍直视。
简容兢兢业业地又做了会儿游戏任务，后来实在是手有点冷，他又把游戏机收了回去。
利尔多斯看他这会儿人已经清醒了不少，问他这会要不要放烟花。
简容重重点头。
怕有火灾隐患，他们只买了一些仙女棒。利尔多斯起身拿出一包递给简容。
咔哒一声，简容用打火机点燃了第一根仙女棒。
利尔多斯凑过去用他的火引燃了自己的。
仙女棒静静地燃烧着。
“我小时候，很羡慕别人家放烟花。”简容又掏出一根，在上一根即将燃尽的时候接过火光。第一根仙女棒短暂的生命结束了，第二根短暂的璀璨开始了。
“尤其是有小孩的家庭，过年的时候他们总会买各种各样的烟花。我总是悄悄躲在角落里看。母亲说那些东西都是浪费钱，没必要。但是原来，仙女棒这么便宜。”
只要几块钱就能有一大把。
他不知道他羡慕的东西原来这么廉价就可以买到。
虽然长大了再买觉得确实没什么意思，但是小时候的他不这么觉得。
察觉到身边人的沉默，简容扭头看去，利尔多斯非常认真地注视着火花，眼睛映衬出闪烁的亮光，带着一种天真的新奇。
简容默默把本来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弯了弯唇角。
“你小时候也没放过烟花吗？”
利尔多斯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我只看到过别人放。”
鸟天生是属于天空，便更会对天空中的烟花产生好奇。第一次看到烟花的时候，利尔多斯还是一只不大的小鸟，那时他刚离开临山镇不久——在几乎捕食了镇上所有黑雾猎物之后。
那时他尚未完全习惯捕猎的口感，遇到不好吃的猎物就弃之不顾。唯有一只口感很差、充满鱼腥味的猎物他试图全部吞噬，但却因体型差距没能做到，只能含恨看着它化为黑雾消散融入空气。
离开临山镇时，天气已经很冷了。利尔多斯长出了新的绒毛来抵御寒冷。
那阵子已经在陆陆续续放烟花了。第一次碰到的时候，利尔多斯正好在天空盘旋着，声音和光亮在他身边不远处响起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差点直接从空中摔下去，还好潜意识里的身体反应让他及时远离了继续上升的烟花，盘旋下落。
落在不知道谁家的屋顶上时，他看到底下因为烟花的声响受惊狂吠的狗，和因此出门观赏烟花的孩童。“哇，有烟花！好漂亮！阿黄不要怕，是烟花！”
原来那是烟花。利尔多斯想。
地下的孩童嘻嘻哈哈地挤成一团看烟花。那只叫阿黄的狗垂着尾巴躲在他们身后，时不时仍叫一声。
利尔多斯默默缩了缩脖子，又想起了简容，顿时感觉比饿了三天一样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