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心游戏 第19节
陈恕微妙沉默一瞬,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抱歉,我喝了酒,有点站不稳。”
闫凯闻言一愣,反应过来连忙说了声没关系,然后打开车门下车把庄一寒扶下来,在陈恕的帮忙下一起上了楼。
“陈先生,那庄总就交给您照顾了,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陈恕点点头,这才从闫凯手里接过喝醉的庄一寒,扶着对方进了房间,因为对四周的摆设太过熟悉,哪怕不开灯在黑暗中也行走无碍,庄一寒恍惚间只感觉自己被人安置到了床上,熟悉的气息包裹而来,给了他几分借酒撒疯的底气。
“陈恕……”
庄一寒睁开醉意朦胧的眼睛,发现男子正坐在床边陪着自己,不禁心念一动,他墨色的碎发悄然滑落下来,衬得皮肤愈发白皙,却远不及眼尾那一抹薄红动人。
庄一寒动了动唇,嘴里吐出的终于不再是蒋晰的名字,说的也不再是“陈恕,就算没有他,也轮不到你”这种锥心话,而是……
“亲亲我……”
他低声恳求,那双墨玉般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揉碎的星光,那么破碎,却又那么明亮,甚至主动搂住男子精壮的腰身缠了过去。
这是上辈子的陈恕从来不配窥见的风情。
庄一寒把滚烫的脸颊紧紧贴在陈恕颈间,鼻翼间是浅淡的薄荷烟味,他感觉自己像是着了魔,极其渴望面前这名男子的触碰,什么不能接吻不能上床之类的规矩都被扔到了九霄云外,再也不愿想起。
“陈恕……亲亲我……”
庄一寒半跪在床边,从后面抱住陈恕的腰身,他原本低沉的声音此刻忽然变得沙哑急切起来,胡乱在男子颈间亲吻,摸索着想要解开他的衬衫扣子。
陈恕却无动于衷,他怔怔望着地板上属于两个人的黑色虚影,半晌后无声闭目,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哀与嫉妒。
是的,嫉妒,
他居然在替前世的自己,嫉妒现在的自己。
尽管那是很没道理的。
他任由庄一寒笨拙解着自己的衬衫扣子,一颗,两颗,三颗,到第四颗的时候,陈恕忽然制止庄一寒的动作,一把推开了对方。
“砰——”
庄一寒跌倒在床上,愣了一瞬,随即重新爬起来抱住陈恕,他借着酒意不满嘟囔了一句,然后继续去解对方的扣子。
陈恕神情漠然,继续推开他,庄一寒锲而不舍地又重新抱住,如此往复了几遍,陈恕终于失去耐心,他一把攥住庄一寒的手腕,冷冷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唔……”
庄一寒皱眉闷哼一声,却没有挣扎,反而在黑暗中仰头看向陈恕,这个姿势显得他太乖巧顺从了,红红的眼眶则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破碎,仿佛这个时候你无论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陈恕垂眸盯着他,眼底闪过一抹玩味:“你不是说过,不和我上床的吗?”
庄一寒答不出来,只是怔怔望着陈恕,然后又借着酒意去亲吻他俊美的脸庞,舌尖轻轻舔舐过皮肤,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
陈恕微微用了些力才把庄一寒从脖子上拽下来,他捏住对方的下巴,不经意瞥见那泛红的唇瓣,用指尖轻揉复抹,仿佛想知道会不会擦掉一些颜色,声音低沉暗哑,无不恶意的问道:
“想让我上你?”
这句话略带侮辱性质,哪怕是醉酒中的庄一寒也能察觉到,只见刚才还乖顺任捏的兔子忽然变成牙齿锋利的狼,偏头朝着陈恕的指尖恶狠狠咬去。
陈恕不躲不闪,让庄一寒咬了个正着,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装模作样,但直到一股尖锐的刺痛伴随血腥涌出,他这才发现庄一寒是真的从骨子里就带着狠劲。
不过既然这么清高不容侮辱,怎么被蒋晰摆弄了那么多年也不见发怒,只会在自己面前龇牙咧嘴?
陈恕面无表情把指尖抽出来,瞥了眼上面带着血迹的牙痕,然后重新捏住庄一寒的下巴,他亲眼看见对方白皙的皮肤沾染上自己指尖斑驳的血迹,莫名笑了一声,低低的,也不知藏着什么情绪:
“这就生气了?”
庄一寒在黑暗中冷冷望着他,脸上带着被陈恕羞辱后的苍白和难堪,一字一句咬牙道:“你活该……”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唇上猝不及防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陈恕毫无预兆低头吻住庄一寒,五指贯穿对方的发间,然后用力收紧,将这个略显粗鲁的吻加深到了极致。
“唔……”
庄一寒皱眉攥住他的肩膀,一开始还在死命挣扎,到后面不知为什么,指尖越来越松懈,转而搂住陈恕的脖颈热烈回吻过去,两具滚烫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混乱中不知是谁扯掉了谁的衣服,扣子崩了一地,就差最后一层浅浅的窗户纸。
庄一寒性格高傲,哪怕喝醉了也绝对说不出“求你上我”这种话,他只能略显难耐地在陈恕身上磨蹭,然后仰头用渴求的目光看着他,急促低沉的喘息喷洒在颈间,一遍又一遍在黑暗中低声喊着他的名字:
“陈恕……陈恕……”
睫毛湿润,声音破碎难耐,让人感觉他快哭了。
陈恕一言不发听了片刻,目光凉薄,不见丝毫情动,到最后他不知是不是被这个醉鬼纠缠得有些烦躁,微微皱眉,一把将人拉到怀里打横抱起,朝着套间隔壁的浴室走了进去,半透明的磨砂玻璃滑门关上,只能听见里面若隐若现的水声。
庄一寒本来就意识混沌,在浴室水蒸气的熏腾下更是站也站不住脚,他呼吸急促,身形无力下滑,最后又被陈恕稳稳托住腰身。
听说喝醉的人是硬不起来的。
但庄一寒……也不知道这个人是真醉还是假醉,紧紧缠在陈恕身上,在对方耳畔一遍又一遍低语,清冷的眉头微微皱起,模糊不清喊着难受,皮肤更是一片胭脂般晕开的红。
水声淅沥,玻璃门后是两道纠缠的人影。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个小时,或许是一个小时,陈恕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只见他怀里抱着不知发生过什么,早已软成一滩水的庄一寒,两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着水。
陈恕把人丢到床上,这才重新折返回浴室换了套干净衣服,庄一寒脸色绯红地陷入被子里,眼眸半闭,低声哼唧,明显刚才被折腾的不轻。
……其实也不算折腾,毕竟没做到最后。
不过就算是用手,对庄一寒这个雏来说也够了。
陈恕并没有任何想和对方过夜的兴趣,他关灯离开主卧,打算在客厅沙发上凑合一晚,然而前脚才刚刚躺下,后脚那条外出未归的黑蛇就摇着尾巴回来了。
【嘶嘶~】
潜台词:快来问我。
陈恕原本不太想理它,但还是问了一句:“你去哪儿了?”
那条黑蛇顺势游上了陈恕的身躯,缓缓盘踞在他肩头,冰凉锋利的鳞片让人感到了些许不适应,低声吐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我去跟踪蒋晰了。】
陈恕闻言一顿:“你去跟踪他做什么?”
黑蛇没头没尾道:【他居然是一名寄生者。】
“……”
这下怔愣的人变成了陈恕,虽然他听不懂“寄生者”是什么意思,但光看字面意思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眉头无意识皱了起来:“什么是寄生者?”
【一种游离在空间站管辖范围之外的恶灵。】
【他们没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必须吸食人类的痛苦续命,所以通常会披着皮囊混迹在人类中间,然后随机择选一名宿主。】
【这种选择是终身性的,中途不可以更改宿主,宿主活多久,他就必须绑定多久,直到对方死亡才能替换下一个。这意味着他会一辈子缠着那名人类,不断给对方制造痛苦,吞噬着对方的情绪,直到生命尽头,就像寄生虫一样令人生厌。】
【等到宿主死后,寄生者则会改头换面,重新换一个身份去别的世界,继续寻找下一个宿主,一遍又一遍故技重施。】
黑蛇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最后靠近陈恕耳畔嘶嘶吐出蛇信,意味深长问道:【刚才在宴会上,我发现蒋晰居然是一名伪装成人类的寄生者,那你猜……谁是他绑定的宿主?】
陈恕被这一连串的消息冲击得有些难以回神,迎着黑蛇看好戏的目光,他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微变,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庄一寒?”
【真聪明,就是他。】
陈恕闻言大脑就像被什么东西忽然狠砸了一样,耳畔嗡鸣不断。
原来是庄一寒?
居然是庄一寒?
陈恕只觉得脑海里某个困扰了他前世今生数年的禁锢在此刻陡然被外力击碎,蒋晰那些奇奇怪怪的行为也终于有了解答。
怪不得,怪不得上辈子蒋晰明明不喜欢庄一寒,却每次都喜欢在庄一寒即将忘掉他的时候冷不丁出现,时而关怀备至,时而冷心绝情,让对方十几年都没办法真正放下。
怪不得蒋晰总是会刻意做一些让庄一寒痛苦的事,例如今天的生日宴他明明有一百个借口可以不出席,却偏偏要带着未婚妻高调出现,让庄一寒亲眼看着他们亲密无间。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来是因为这个……
陈恕只感觉讥讽至极,连自己什么时候从沙发上跌坐在地的都不知道,他脸色阴沉,死死盯着游动到地毯上的黑蛇问道:
“所以蒋晰从头到尾都在操控庄一寒?把他当做一个可以汲取痛苦的工具,直到死为止?”
黑蛇优雅甩了甩尾巴尖:【不然呢?】
“……”
没人说话,空气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陈恕怔怔望着四周无尽的漆黑,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有些想笑,又感到一阵荒谬,庄一寒上辈子掏心掏肺喜欢了十几年的居然是这么一个人吗?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一场利用?
他轻扯嘴角,盯着黑蛇一字一句自嘲问道:“我上辈子就是输给了他?”
他上辈子就是输给了这么一个寄生者?
把庄一寒的人生像玩具一样操控的、虚伪的寄生者?
没有真心,没有喜欢,只有操控,把他上辈子求而不得的那颗真心像烂泥一样反复践踏玩弄,直到死的那天才能得到解脱?
黑蛇原本晃动的尾巴渐渐安静了下来,有些不明白眼前这名人类为什么么这么愤怒,它以为陈恕会幸灾乐祸的,毕竟庄一寒也是他所憎恨的对象。
然而事实上是陈恕周身出现了无边无际的阴霾,汹涌漆黑,就像上辈子将他溺毙吞没时的冰冷江水,暗得连光都照不进去。
这种情绪名为痛苦。
陈恕居然在痛苦吗?
黑蛇缓缓游到了陈恕眼前,它看见地毯上有一滴不易察觉的湿痕,是这名人类的眼泪:【你为什么哭?】
“因为痛苦……”
【那你为什么会痛苦?】
陈恕无声闭目:“你不会明白的……”
世界上有很多人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穷尽一生也触碰不到这种名为“真心”的东西,旁人轻易拥有却弃若敝履,怎能不让人痛苦?
哪怕卑劣如陈恕,也知道这种东西不该随意践踏,他在黑暗中缓缓抬头,碎发遮住了眼底的猩红,唇边弧度冰冷讥讽:“所以我这辈子要变得和蒋晰一样了,是吗?”
【这怎么能一样呢?】
黑蛇用尾巴尖轻轻挑起陈恕的下巴,心想那名寄生者上辈子如果没有用能量蛊惑庄一寒,或许这名人类能生活得不错也说不定,有这样一张惊艳绝伦的脸,又有一颗沉甸甸的真心,谁会不喜欢呢?
【他会卑劣缠着庄一寒一辈子,汲取无穷无尽的痛苦,而我们只需要踹掉庄一寒,获取他被抛弃时那一瞬间的痛苦就够了,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不,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都一样卑劣,一样的高高在上,喜欢玩弄无辜者的命运。
见人痛苦却感到欢愉者,便是撒旦。
陈恕望着黑蛇,忽然没头没尾道:“认识这么久,我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黑蛇口吐人言,声音低沉:【撒斯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