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江璟云一想也是,便不勉强,将诊金付清后说道:“那我将马车留在此处,到时让家中仆从送您回去。”
  萧穆琰到县城时,顺道回府喊青竹再赶一辆马车过来,现在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既然大夫还不回去,那便将马车留下,他二人骑马回去便可。
  石小哥出门给他两送行,千恩万谢道:“多谢二位公子今日仗义相助,诊金过后定会加倍奉还。”
  “钱就不用了,下次有新鲜海货,记得先往我家送就成。”江璟云无所谓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还不如吃到嘴的美食实际。
  他爱海鲜!
  当夜回去,一碟酥脆可口的香辣小鱼干,一锅鲜味十足的蛤蜊汤,顺利堵上了因江璟云偷溜去玩而不带自己,一天都在愤愤不平的两张嘴。
  吃货人,吃货魂,吃货永远站在美食那一边。
  ——江家人简单的一生。
  酒足饭饱,江璟云倚在椅子上懒懒伸手,“三弟,你的作业呢,拿来给我瞧瞧。”
  刚就江璟风带着小妹在那嚷着欢,若是课业没完成,看不收拾他。
  好在,玩归玩,闹归闹,该完成的课业江璟风也没落下,见被问及,他马上回房将早已写好的策论拿出来。
  仔细看过上面写的内容,江璟云抬头看他:“节财裕国以厚民生,减免田赋税收,这就是你想出的法子?”
  “是,”江璟风眼巴巴看他,希望能得到大哥的认可,“你觉得如何?”
  “想法很好。”江璟云肯定道。
  江璟风闻言,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大哥接下来的一句话打破幻想,“就是不实际。”
  他急道:“哪里不实际?”
  江璟云见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问道:“你在文里提到,‘尝闻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此有国家者,所以厚民生而重民命也’【1】,故而倡导节俭国用,顺遂民生;减轻赋税,藏富于民,没错吧?”
  江璟风点头,“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将手中纸张卷成筒状,江璟云重重敲了下他脑袋,“减赋税,俭用度,跟我说说,你想减谁的钱包,掐谁的用度?”
  “那当然是……”摸摸并不疼的脑袋,江璟风的声音越说越小,“那些士大夫、富豪乡绅……”
  “哼,能从那些人手里掏出一个子儿,也算你有本事。”也不看他为啥被派到这鸟不拉屎的穷地方,还不是因为动了别人的蛋糕。
  他弟弟倒好,胆子更大!好家伙,直接想伸手掏别人腰包!
  “哦,那应该怎么做才好?”虽然被说的一脸沮丧,但江璟风还是想要个解决办法。
  “开源节流,节流没人乐意,但开源……”江璟云挑眉,眉眼间全是遮掩不住的意气风发,“趋之若鹜。”
  “咋开源?”江璟风又问。
  这回,江璟云却不愿意再说,“自个儿琢磨去,你自己的课业,啥都来问我。”
  “作业不及格,拿回去重做,还是三日后交。”将纸筒丢还给弟弟,无视他在那搔首挠腮一脸痛苦的模样,一身轻松的江璟云哼着小曲回房歇息去了。
  今日忙里偷闲,衙里还积压着许多事,还等着他明日去处理呢,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带孩子。
  烦恼吧,痛苦吧,然后使劲挣扎,大声呐喊吧!
  少年,这才是青春。
  中二,但没良心的江璟云如是道。
  第73章
  说是有事,其实也没有错。
  穷乡僻野,百业待兴,且所有事情都需要江璟云拿主意,所以他是真的很忙。
  这不,屁股刚沾上县衙的凳子,又有人进来请示,江璟云一脸无奈,“说吧,又咋啦?”
  “大人,”衙役拱手,“衙外有人击鼓鸣冤。”
  “什么?!”江璟云惊愕起身,来福县好几个月,还是头回遇到有人报官,“走,去看看。”
  随着堂鼓三声,两厢伺立的衙役齐声高呼“威武”,身着官服头戴乌纱帽的江璟云从东门走进来,端坐在大堂之上,表情严肃:“将人带上来。”
  衙役领命,押着三人上来,在大堂前齐齐跪下。
  最前面是个枯瘦的老妪,一头白发如杂草般蓬乱,皱巴的脸上布满色斑,颧骨高高突起,下陷的双眼浑浊无神,衣衫褴褛地跪在地上大声干嚎。
  旁边是个穿着华丽的富商,身材臃肿,跪在那跟座肉山似的,后背稍弯,头部微微向前倾,细缝般的小眼正骨碌碌地乱转,不知正在算计什么。
  最后是位年轻妇人,安静地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神色苍白,眼神空洞,脸上看不到一丝生气。
  “啪”,惊堂木响,满堂肃静。
  江璟云一一扫视过堂下仨人,字正腔圆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原告石上的老妪叩首回道:“民妇马氏,状告儿媳孙氏与外男私通,骗取我儿马丹钱财后,又害其性命。”
  “可怜我儿,年纪轻轻,被人殴打致死,”马氏一脸悲痛欲绝,声泪俱下,哭诉自己的丧子之痛。
  蓦地,她直起身,视线如寒针般射向角落的年轻妇人,面目狰狞道,“都怪这不要脸的贱人,在外面胡乱勾搭男人,才会害死我儿!□□,你必不得好死!”
  “还望大人明察,将这奸夫□□拖出去乱棍打死 ,还我儿一个公道。”黄氏再次叩首,恳求道。
  “若你所言非虚,本官自会定夺。”说完,江璟云看向跪在被告石上的富商,“对于马氏所告之事,你可有辩解?”
  “大人,在下冤枉啊!”富商嚎着嗓子道,“分明是李家‘仙人跳’,设局陷害于我。”
  “待我将此女领回家后,他二人好里应外合,暗中盗窃我家财物!”富商说道,“好在家中的仆从及时发现,将其当场打死,此事还未来得及向县衙禀告,在下就被官爷押至此处。”
  “你胡说!”马氏颤抖着指他,眼神愤恨,“分明是你与孙氏厮混,被我儿抓奸在床,害怕事情败露,故而杀人灭口!”
  “县老爷面前,休得信口雌黄!”富商呵斥,正色厉声道,“此女分明是马丹自愿进献于我,好趁我不备,借机行盗窃之事。”
  双方各执一词吵个不停,一时间,真伪难辨。
  “啪!”又是一声惊堂木响,“肃静,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江璟云看向最后一个当事人:“孙氏你呢,可有话要说?”
  年轻妇人没有说话。
  江璟云还想再问,就被一旁的马氏插嘴道:“大人您问她作甚,她就是个锯嘴葫芦,能憋出什么屁来!”
  粗鄙的话语听得江璟云直皱眉,眼神闪过一丝不悦,可马氏恍然不觉,还自以为好心地劝解道:“那就是个天生的狐媚子,惯是会迷惑人,大人,您可不要被蒙骗了去啊!”
  说完,似乎还不够解气,扑上去对着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你个不知检点的东西,丢人现眼到县衙面前,老娘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住手!”江璟云大声喝止,看向她的目光格外森冷,“马氏,你若再扰乱公堂秩序,就拖出去杖责三十!”
  “你也是,孙氏。”江璟云垂眼,紧蹙的眉心透着凌厉,他语气严肃道,“本官问话,为何不应?藐视公堂,同样杖三十!”
  面对他的严厉警告,地上蜷缩的人微微颤抖,抬眼满是悲切与绝望,只见她嘴唇轻颤,似欲要说些什么。
  可沉默半晌,她终是低下头颅,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像是认罪,又更像是认命。
  江璟云蹙眉,正要将杖刑的令箭扔至地上,就听围观的百姓里有人喊道:“大人,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哑巴?
  怪不得宁愿挨板子也不开口,原来不能说话。
  恍然大悟的江璟云,恼怒地看向差点害他误判的罪魁祸首:“马氏,知情不报,你该当何罪!”
  吓得马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求饶道:“大人,民妇不晓得啊。”
  “再说,她一个不下蛋的鸡,害死我儿,还害得马家绝后,挨几下板子,那不是罪有应得吗?”
  “本官判案,还容不得你置喙,”江璟云脸色不渝,冷声道,“来人,将她拖下去,杖十,以儆效尤。”
  又是一场鬼哭狼嚎的闹腾,听得他头疼不已。
  但案件仍然僵持不下,江璟云没法,只能拍惊堂木道:“将这三人通通押入大牢,待本官查明后再做判决。”
  “退堂。”
  交待衙役出去搜寻证据后,江璟云回后堂休息,不想家仆来报,有人来访。
  来人叫黄德生,自称是被告富商的父亲,手携重礼上门,说是有要事,欲与知县当面商议。
  江璟云一听,这不就是公然行贿么?他不耐烦摆手:“不见,就说本官在忙。”
  将人打发走,江璟云去后院换上便服,转身与萧穆琰一齐出了门。
  避开衙役们,他们先后查访黄家、马家,又仔细询问过相关邻里,在百姓的片言只语中,才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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