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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揍!
  虞洲却一怔,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已然落下泪来。
  戚棠却没看她。
  说了她悟性高,平时一贯又是虞洲挡在她面前。导致没人知道她无情道修炼到这个地步,最后那半个月的时间,除了睡就是修习
  杭道春偶尔也会想起戚烈,她的父亲,那是个天赋卓绝之人。
  在修道上如横出的一匹黑马,天赋与勤奋缺一不可。
  戚棠自然像他,性格不像、长得不像,一开始不像,硬骨头像。
  不容杭道春在这伤春悲秋的感慨良多,戚棠眼神一厉,把虞洲推向杭道春:杭道春,困住她,困不住我们三个全死在这!
  他娘的这个时候还要放狠话威胁他。
  杭道春道:知道了。
  她进入四方之地时,听见身后撕心裂肺的一阵声音
  硬是忍着没回头。
  我志在此,百死不悔。
  戚棠并不是会逃避的人。
  她看着柔软又贪生怕死,内里从未动摇过这个念头。
  她那时想,我总要为天下负责的。她不觉得不公平,她已经多了整整二十年的寿命,享受过很多她原本享受不到的东西,够了。
  她将重担归在自己肩上,却近乎任性的放纵与虞洲的交往,她想哪怕苦到临头,还能在片刻难捱中回味一些甘甜。
  她迎着仿若毁灭又似新生当头劈下的白光,又在默默的惦念了一下虞洲
  她现在能懂了。
  能懂她父亲母亲抛下本心与信念,放下志向与抱负,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非要给她续上一条命时在想什么。
  舍不得。
  人真的会、如此如此舍不得。
  ***
  一切便如静默一般。
  杭道春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汗,他也很紧张,垂眸看着虞洲。
  她被敲晕了,幸好护住了心脉。
  戚棠最想学的就是这道术法了护心之术。
  杭道春想。
  他并不轻松,甚至于他也很纠结。但是他不能表露出分毫,让她们的心更动摇。
  你简单的教我一下,我看看能不能尽量留住我一点残魂。
  啊?杭道春说,你没把握啊。
  难怪他的预测之术一片漆黑,但显而易见,她会尽她所能保下虞洲。
  我是已死之人。戚棠最近学到深夜是以脸色苍白,看上去倒是比之前那样靠谱很多。
  她后半句话没说出来,杭道春却在心里接了无数句。
  她回来的概率不大。
  爱最最可怕之处也在于此。
  她想保住你,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你想保住她,亦是如此。
  杭道春想不通:可是也没事吧,她死了就轮回了,一切重来,没有那么严重。
  戚棠说:你不怕悲剧重演吗。
  杭道春噤声了。
  而且,她绷了绷嘴角,她会不会太苦了,好不容易切断了拴在身上的锁链,为了我又不得不重蹈覆辙,再次重复。
  寻常人似乎不能理解,可戚棠看见虞洲的痛苦。
  虞洲并不多热衷于欣赏这世间花草树木、也不爱吃好喝好。她一生都在被前世控制,没有纯粹的爱恨嗔痴,飘飘然若过客,只在后来的某些时刻有些罕见的、溢出来的鲜活气。
  她皮囊下一颗心千疮百孔,好似千般万般不容易才长出真正的软肉,戚棠实在不忍心。
  而她,循环往复,好似也就只走过这么一条正确的路而已。
  挺犟的,这两位一位比一位犟。
  但确实唯二的方法在她们手上,正好一人一个,就看谁能拦得住谁了。
  你那师姐,鬼蜮的那位,会。杭道春说:让她教你吧。
  关于阵法,我找太苍的人教你,他们比我精通。
  戚棠说:好。
  江湖上的人爱恨都鲜明,这里的人倒能虚与委蛇,尽管责怪戚棠,倒也不撕破脸。
  画面又回到眼前,杭道春捏着手心等待。
  ***
  虞洲苏醒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还活着,她几乎无措的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气急攻心,噗得吐了一大口鲜血
  刚刚还为她苏醒而高兴的凌绸脸一僵,旋即给虞洲来了两针稳住她的心脉。
  虞洲含血、眉眼却偏执起来,有种不可思议的疯劲在里头,她拽着凌绸的袖子,捏的死紧,苍白的手上青筋暴出。
  她嗓子哑了开不了口
  她那一刀真是冲着自己命去的,再晚一点就得去奈何桥捞人了,还不一定能捞到,毕竟现在没了生骨与伴生骨的牵引。
  凌绸两眼一闭:她果然还是之前坏事做多了,要不然为什么救完这个救那个。
  她说不出的话凌绸替她说了:戚棠
  戚棠守在不远处,夺门而进,着急忙慌:怎么了?
  话没说完,脚步停住,和虞洲对视上的瞬间,噌的转身又走出门去,想留下一个冷酷记恨的背影。
  凌绸叹了口气,才看见虞洲笑了起来,尽管带泪,血气未尽,但终于是不像要站起来杀人然后自我了结的样子了。
  凌绸出门,戚棠坐在门口台阶上,都不敢走太远。
  她心道没出息,看见戚棠肩膀一耸一耸的。她去看,那姑娘泪早滴滴答答落湿了大片衣衫。
  呜呜呜。不敢大声哭,戚棠抿唇,脸绷成苦瓜。
  凌绸憋笑。
  戚棠:啊呜呜呜。
  醒了醒了都醒了。
  戚棠眼泪流进嘴角:吓死我了,呜呜。
  每句都在落泪。
  这几日她强撑出来的坚强全都碎了,凌绸绕过那些碎片问戚棠,怎么不去她面前哭?
  戚棠说:我还怪她呢,我讨厌她!
  凌绸道:是是是,讨厌她,进去当面斥责她!
  不要。戚棠摇头,她伤还没好呢。
  ***
  对凌绸来说,是很惊魂的夜晚。
  但是四方之地没塌,而戚棠也活着出来了
  如鬼影一般站在她身前,在她从京都回来后住的寻常屋舍之前。
  那司南引嗖嗖飞。
  凌绸问:你做了什么?
  戚棠顿了顿:我在那设了个阵。她原本毫无把握,但是牵引出残魂,便忽然多了故布迷障的一个阵法。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脸色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苍白得几乎要透出内里的肌理,整个人都一副力不从心、强撑最后一口气的样子。
  四方之地能这样放过你?
  戚棠极力压住尾音的颤抖:也还好,人命对它来说没有用。
  只要付出一点代价就好了。
  凌绸不设想那是如何血色滔天的代价,只是眸光落在她脖子后侧的黑色的印记。
  戚棠无论如何也不说。
  ***
  事实上,也不需要虞洲刻意做些什么去哄人,戚棠在她醒后半个时辰内,就收拾好哭脸
  还是没忍住在虞洲面前落泪。
  她一哭就很委屈,眼睛鼻子通红,可怜得人心碎。
  虞洲尤其难捱,又心软得擦擦她婆娑的泪眼。
  我本来真的很生气的,戚棠说,可是人一生寿数实在有限,我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上面了。
  虞洲低头看她垂下的眼,那是个极尽亲昵又怜惜的动作:我的错。
  以后不许这样了。
  好。
  存在感很低的凌绸:德行。她最后退出房间时,屋里两人已经一言一语温情起来了。
  虞洲问:这是什么?
  她细白的指尖轻轻抚过戚棠脖子后面突兀出现的黑色画符,戚棠也跟着摸了摸,然后叹了口气:丑吗?
  虞洲摇头,语气温柔:好看,很神秘。
  神秘吗?戚棠苦笑,我要是死了不能埋在扶春,得埋那里了。
  你能跟我埋一道吗?戚棠又问。
  虞洲说:好呀。
  我还得经常回四方之地,你跟我一起吗?戚棠问。
  她知道虞洲的答案,但她要亲耳听。
  跟。虞洲轻轻地牵上她的手,一直一直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撒花]完结咯,有段很长的作话跟大家说,可以屏蔽掉哦~
  这本对我来说的确是个蛮大的挑战的,也很感谢大家陪了戚棠和虞洲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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