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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她目光空空落在远处山景上,虞洲目光随她而至,周遭景色也没什么好看的。
  其实戚棠留在鬼蜮的时间太多,一切觉知都吃力,譬如此刻她虽然醒着,可仍然觉得难以融入。
  时移世易,她只能慢慢了解,像林琅,他知道很多,要做很多。
  察觉隐瞒,也许是说不出口的隐瞒。
  她有些麻木。
  纸是包不住火的。戚棠微微笑起来,连日劳累,她连唇色都淡,笑起来却不同。
  笃定而从容,透出些病态的固执来。
  虞洲掌心空攥,再看时戚棠已然一派正常。
  她看向虞洲,眸光澄澈。她说:走吧。
  城与城之间,步行不过几个时辰,她们脚程快,在日落时到达另一个城。
  城门即将紧闭,她们是最后的进入者。
  两人风尘仆仆,落脚处选了个客栈,也不知道这城中有何大事发生,厅堂里挤满了穿道门服饰、看上去门派与门派格外泾渭分明的修士。
  大抵忽然闯进两个陌生人,穿着朴素、看上去略年轻些的眼瞳清澈,径直走进时,并未看向两侧。
  几乎算是横穿了大批人群。
  柜台前并无店小二,戚棠便回身找,与一众人大眼瞪小眼。
  看上去是为首的人,一直在看戚棠
  真奇怪,戚棠想。
  那目光不算悚然,到底也略带威压,像在看可疑人员。
  你们包场了?
  戚棠竟然问出口了。
  那张画像真是害她白担心了,根本没人知道戚棠长什么样,而且明面上,有人知道她已经死了。
  大约是林琅传的流言。
  哦,为首的络腮胡道,那倒没有,请坐。
  戚棠道:好的。
  众人目光对目光,觉得这姑娘未免也太冷静了些。
  小二,来两碗面
  没有小二,小二被吓到躲后厨了,她是不知道这里之前在发生什么,但是进来后感觉空气凝滞,似乎不算小事,大概剑拔弩张、差点打起来
  贴个告示、闲人免进多好。
  既然没贴,戚棠也已经进来落座,她就问虞洲:你吃什么面,我去后厨看看有没有厨子。
  我们一道去。
  她不说话就算了,一说话貌似被人认出来了。
  其气质清冷从容,偏偏没带武器,叫人无法笃定。
  江湖上见过她的活人几乎所剩无几。她的凶名在外,不算大名鼎鼎,却也绝非籍籍无名之辈。
  有人见过她血溅半面的模样。
  但如今这样素色,发丝半挽,好像连面相也不太相同。
  严格来说,虞洲并不是为虎作伥的坏人,只是也并非善类,若真是,只怕也许呀留意。
  虞?其中鸦青色道服的人半惊半疑地开口。
  毫无杀意的女子,眉眼甚至算得上温和,叫人难以确定,是以那个洲字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虞洲漠然垂眼,戚棠看向他,道:鱼,你要吃什么鱼,我去后厨顺便一道帮你说了。
  还是个热心肠的姑娘,真叫人匪夷所思。
  那男子似乎觉得莫名其妙,又仿佛脑子打结,半天结巴之后竟然顺着应了,笑笑道:鲈鱼吧,有劳姑娘了。
  戚棠道:客气客气。
  两人脚步轻移转进了柜台后侧的小门。
  偌大的厅堂里沉静半晌,有人问:刚说到哪儿?
  实在是有要求,各门派行事不能影响正常百姓的生活。
  记起话茬的人拍桌而起
  给了钱,就有吃的。厨子在后厨,店小二手舞足蹈地讲厅堂中发生的事。
  戚棠十分有礼,那店小二微妙的觉察出氛围好转后又回了厅堂。
  待戚棠和虞洲回到厅堂时,人差不多散了。
  小二便依照往常先上一壶茶。
  厅堂中交谈声细密,与碗筷碰撞之声一道混杂。
  要鱼的那位没走,身边坐了几位他的同门。
  看上去俱是年轻人。
  年长的、修为高深的人几乎都去了四方之地或者漤外收拾烂摊子。
  你怎么要吃鱼?那几位嘀嘀咕咕。
  我、我也不知道。他显然也摸不着头脑道,方才一下子,就只想到鲈鱼了。
  但鲈鱼的确鲜美,过过嘴瘾也好,这几日过得并不痛快。
  他们几人又看向戚棠一桌。
  衣着素简、眉目澄澈不应该啊,传说里多凶狠之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应该不是吧?
  没人回应。
  倒是戚棠迎上目光又看回去,两相对视间,尴尬的人先挪开目光。
  他挪开片刻又挪回目光,看上去尚年轻,略青涩道:两位,如今城中生变,我看你二人仿佛远道而来,还是应该尽早离开此处。
  旬阳城。
  戚棠问:可是我看此处,风平浪静啊。
  摊贩热络、行人如织。
  那人道:师门密令,不能同你多说,近日修士居多,所以看上去没有异常。
  他们已然在此地守了一月有余,妖鬼外族才算是夹着尾巴、微微偃旗息鼓了些。
  戚棠道:多谢了,我们暂歇一日,明日便会离去。
  那人道:如今世道乱,还是尽早找一安稳可庇之处,等到过些日子,就好了。
  等到?
  过些日子?
  戚棠想问,但对方已然起身他们显然当戚棠的寻常人,并不欲与之多说,礼节性告辞之后,客栈空落落的。
  店小二提着的心落下来,又给戚棠送了叠点心。
  虞洲眉间深色重重。
  戚棠问:方才这是怎么了,我都不敢多说话。
  她笑起来,有些庆幸模样,也就仗着店小二一开始不在厅堂之中,打算套出点话来。
  店小二说:唉,没听懂,稀奇古怪的就要打起来了。
  彼时他还兴致颇深,企图听两耳朵,这些人一看便是高山之上的修士、传说中的隐世之人。
  但是没听多少,一言不合,有人拍桌而起。
  小二道:说什么迟早把什么的剁碎了,凶得很。
  他边说边叹了口气,摇头走了。
  戚棠心说更乱了。
  她看着虞洲,虞洲道:城中乱况大抵是由于各宗门之首都去了四方之地,布阵加固那里的结界,妖族狂悖之徒众多,兴风作浪是他们的本性。
  戚棠道:是了,不知这乱况何时才能转好。
  她虽惆怅,却也无计可施,如今那传说中的生骨不在她身上。
  而她这条命是、虞洲替换给她的。
  她恍然、突兀地再次意识到这件事,并且不知原由的忽然颤了一下。
  戚棠问:你说若是从前的我,会做怎么样的选择?
  虞洲想,大概会哭着去献身。
  她半凉不凉地笑了笑,戚棠:
  大方向的事暂时轮不上戚棠操心,她哪怕操碎了心,除了无可奈何和心力交瘁之外也没有办法。
  她的道法不深,修为更是一般,遇到妖邪也可勉力一战,对于古老阵法,那些修补之术,她是真有心无力。
  思及某些不可做之事,戚棠略带心虚地看了眼在她身侧调息的虞洲
  虞洲凉凉地看过来。
  她是不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戚棠想。
  虞洲道:不要想。
  戚棠想,果然。
  戚棠心说我就想想。
  虞洲道:想想也不行。
  你听得见?!戚棠悚然,捂住自己的心口,像在阻止心脏发声。
  虞洲哂笑,那是个微不足道嘴角弧度,戚棠却看得分明。
  她道:听不见,你要是表情严肃些,我也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
  戚棠道:好吧。听不见就好,她们之间还不至于赤诚到这一步。
  好似不是第一次有如此疑问。
  戚棠怔怔看了眼虞洲,也许她对自己的了解,远胜于任何人。
  虞洲后来不提有关情愫的只言片语。她如此顾念她。
  戚棠心底惊悸
  她说她这是不忍。
  虞洲继续道: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唯独性命攸关之事,不行。
  她甚至可以去死,也不想再捱过、那好似几百年的光阴。
  她对于死而复生,再无把握。
  对于重重来世,也并不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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