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虞洲一笑:记性好得很。
这话怎么。
戚棠:她昨晚是不是说她记不得来着?
少女神经敏锐,戚棠眼梢轻掠虞洲眉眼,那表情说来古怪,于是选择不应,顾左右而言他,环视周围:风景还不错。
杭道春笑得捋胡须。
虞洲问:你还记得你我初相识,是怎么样的场景吗?
戚棠记得。
当时画面和梦境重合,她快要被吓死了。宁可信其有,深怕书里那样凄惨的遭遇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时隔多年,记忆尤深。
她说:不提不提。
毕竟如今,结局还不如那本破书所有人都有好结局,除了她。
当时觉得愤懑不平,甚至要掀桌而起,现在却想,若那样也好。
死在月光之下。
话题又被绕开了。
虞洲看她垂下的眼,和雪白的腮。她已然很少明媚的笑。但周遭混沌,她仍然清亮干净。
戚棠真正到漤外时,漤外早已无人息。虽与无忧镇隔得不远,却风景迥异,此处更像一片荒漠,歪七扭八的树和废墟一般坍圮的破房,不分昼夜,头顶永远是宁静的星空,如瀚海一般。
血腥气弥漫,经久不衰。
虞洲遥遥的悠远的看着此处。
杀人,被杀,他们从记事起便开始如此,日日复日日,被锻造成无往不利的杀人利器。
她在杀人如麻里,情丝尽断。
戚棠看向虞洲,记起她原本,是被从漤外接去扶春的。
原来,她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的。
难怪杀意比所有人都凛冽。
只是如今这份杀意褪尽,糅杂柔软,待她尤为不同。
为什么?
我身上应该已经没有你需要的东西了。
戚棠看着虞洲,目光写满不解。她不信如此深沉的杀意会在日积月累中转变为喜欢。
何况一开始,她对她真有杀意,只是并不在意她到底死不死罢了。
虞洲也在看她。
戚棠问:你如今,不想杀我了吗?
自知道后,她一直想问,想从溯洄镜看到真相,也想听虞洲亲口说说。
秘密总是瞒不住的。
虞洲喉咙滚动,艰涩摇头:我
如何说。
不想。虞洲沉默后,重复道,不想。
早就不想了。
可她只言片语都解释不了,她没有苦衷,她那时确实,想杀戚棠。
如何说,说不得。
戚棠没什么反应,只应了一声。
没关系,戚棠想,她不会在意的。
【作者有话说】
戚棠:深夜emo
连上十二天班了,现在路过一只狗都要被我踹飞。
120
第120章
杭道春坐在牛上悠然自得,戚棠封了他的听力,只对虞洲说:但我觉得很奇怪。
这话她们早该说个清楚。
虞洲一怔,失措般看向戚棠,预感接下来的话会叫她难受。
她心里抵触,却一句不想听也不愿意对戚棠说。
你的喜欢,戚棠记起夜里她仿若触之如云烟的一亲。
照她对虞洲的了解,不是喜欢便不能如此。
不是她喜欢虞洲,是虞洲喜欢她。
檀如意的那句话从何而来,戚棠暂时不想知道,但事实分明摆在眼前。
原来,她年少时满心期待的喜欢,那些书里的、听闻的,世间最最难得的情感落到自己身上,她却已全然毫无感受了。
戚棠道:毫无缘由。
虞洲眼倏忽一睁,艰涩的眨动,看她近乎无情的面孔。
她说她的喜欢毫无缘由。
从第一面起,悔过崖的潭底,朱砂画就诡异图案的裂缝通道,还有那块大石头,一出即死的阵法这些与她记忆重叠却又更清晰的记忆,也许真的来自虞洲,也许她真救了她一命。
戚棠道:你看看清楚,如今我仍是我。
即便以隔多年,即便扶春覆灭,即便她修无情道,即便她从头至尾都没做过什么,可是承担一切好处的都是她,被苦果淹没的也是她。
她仍是她。
一切未曾消弭,她活着,因果还在续着。
虞洲近乎难言,垂眸。
她垂落眼睫的模样仍是漂亮,戚棠目光落在她身上,顿了片刻才挪开。
杭道春闲适的环视周围,再转过头来只看见这一幕,她二者之间,那种古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是你救了我吧,否则,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天下之大,除去生骨外,唯一的解药恐怕就只是虞洲了,当年在她身上的从生骨下削去的一部分。
戚棠如今不能逃避,从前鲜血淋漓的真相,如今的她该承受:你要我的命,就来杀我。
她得知真相,愧对虞洲,知晓虞洲因她受了不少苦,可以将命还于她,但是喜欢,她受不起。
虞洲一双眼清莹。
戚棠恍然觉得,她与虞洲颠倒了位置,从前,她在旁观者的角度,一双眼冷漠无情看她。
现在是她,置身事外,也不能置身其中。
杭道春表情扭曲,他什么也听不见,但他没瞎,这二位分明就是有话说:你们在搞毛啊?
秘密,什么秘密是他这位神机妙算之辈不能听的?
他好像知道自己被屏蔽了,炸!
戚棠一笑,目光却轻飘飘落在张牙舞爪的杭道春身上丑。
杭道春看懂了:
气!
阿棠体谅一下,我的患得患失。
昨夜由她口中说出,叫人心弦被轻轻拨动,但也仅此而已了。
戚棠想,喜欢。
这话听起来复杂又沉重的要命。
戚棠琢磨不出来,她心中也不好受,她闭眼,睁开时才清明,清醒果断的看不出从前的模样。
至于喜欢,别再说了。
虞洲没有说过。
戚棠想起来了,但话已至此,不必再说些轻松的讨饶。
你我之间,本就做不到如此。
从前可以,不过是我无知,无知者无畏。
以为诚挚,就能无所不往。
虞洲一言不发,看上去却并不好受,漂亮眼睛低低垂着,眼睫落下阴影,瞳孔光亮被挡的彻底。
戚棠近日总能记起,虞洲最初,讥诮凉薄的眼,原来一开始就是不怀好意。
但是她很好。
虞洲是她此间待过的最好最好的人。
戚棠还是这样想。
即便她二者间横亘许多。
屏蔽解除,戚棠把这话用在杭道春身上:不知者无畏,杭兄确定要知道?
威胁人也谈笑风生。
杭道春还以为她会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胡须不粘的年轻脸庞正色:倒也不必。老朽并不是好奇心强烈之人。
只是虞洲看上去,她站在一旁,从始至终都不曾介入,好像
杭道春脑子里只有那句快要心碎了。
天呐,这是什么酸话!他一定是话本子看多了,荼毒,毒入骨髓!
杭道春念:阿弥陀佛。
戚棠听见了,偏头奇怪看他,心想这人信仰真奇怪。
又佛又道的。
但确实如此,漤外有风,虞洲站在一旁,轻纱的裙摆被吹的扬起,发梢也是。
眉眼出落清丽,从一开始,戚棠就相信,这是会被所有人心疼怜惜的模样,也会被她举世无双的师兄爱慕珍惜的女子。
脆弱的仿佛一触就散。
还没出口就被全盘拒绝的心意,被否定的,不止是喜欢。
虞洲垂眸。
其实最坚韧。
戚棠这样想。
***
漤外看上去,经历了一场大屠杀。
四周全是鲜血,强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戚棠脚步一顿,视线与虞洲交互,都在疑惑。
一路竟然也算太平,虞洲原先以为,是漤外之人潜回人间,现在看来却并不单纯。
很多人,很多异类,甚至都没能跨出无忧镇。
除去那个无主宅的阵法,还有更为凶悍蛮狠的力量将他们扼杀在此处。
戚棠想,那鬼蜮那小桥不得被乌泱泱的鬼挤塌了?
而后就需要面对一件事情,溯洄镜被毁掉了。
它不是凡物,是类似于神器一般都存在,要是怎么样的力量才能将它摧毁的如此彻底。
戚棠看着眼前如玻璃碴子似的碎裂四溅,它毕竟不是凡物,破碎之后竟然只剩焦黑色泽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