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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摊了整整一个案板的功课,毛笔尖沾着新墨已然发干。
  师兄虽然带回了一个小师妹、被责罚了,经由他人提醒,也依旧没能忘记要检查戚棠课业这回事。
  戚棠想,课业真是一道大坎,她可能终其一生迈不过。
  毕竟学海无涯。
  正这时,有人敲了敲窗。
  戚棠昏沉渐入的梦境被戳破,她懒散地撑起身,往外推开了窗。
  随着木窗吱呀一声,窗外敲窗的黑熊乖顺着脑袋往窗里,毛绒绒的鼻尖嗅嗅戚棠,然后用又短又粗的前爪揪着乾坤袋给戚棠,全是眼黑的眼睛滴溜溜看着戚棠。
  戚棠歪着头,还觉得有些奇怪,等收下乾坤袋了才知道,那是晏池师兄新给她淘弄来的玩意儿。
  戚棠看着黑熊那张憨憨傻傻的脸,弯唇一笑:谢谢你啊,灰奴,然后替我跟师兄说,就说谢谢他,好不好呀?
  灰奴是只通灵性的熊,它点头。
  戚棠就欢喜地揉揉它的脑袋。
  亲自感谢她师兄就不必了,毕竟还欠着课业呢。
  戚棠收回手,朝灰奴挥挥手。
  黑熊救走了,缓缓的一步一步走入后山丛林中,庞大的身躯消失在密林里。
  被这一打搅彻底没了睡意,戚棠苦兮兮地开始继续补课业。
  她是个天姿十分一般的弟子*,不及她少年便威名远扬的父母,再加上疏于修习,落到如今的下场也怪不得谁。
  戚棠想,好像即使话本里,她也是很一般的修为,远远不足以与虞洲相提并论。
  话说那个新来的小师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怎么会这么巧的就成为她的小师妹!
  戚棠皱眉,拍了拍案板,这声响唤进了守在门口的酒酒,酒酒推门道:小姐,怎么了!
  戚棠一脸不开心:你去替我打听打听,那虞洲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我倒要看看她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把我踩在脚下!
  酒酒虽然不明白新来的虞洲师妹什么都未做么就把小阁主踩在脚下了,但还是应了小阁主道:是。
  酒酒转身阖上门就去打听消息,不多时就回来了。她探听来探听去,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就是虞洲是戚阁主故友遗孤,因昔日情意,才将虞洲收入自己门下。
  传说,虞洲的父亲曾经为了救戚棠的父亲,断送了满身修为,筋脉尽毁,于戚家而言是天大恩情。
  戚棠从未听父母说过,虞不是常姓,但凡提了戚棠肯定有印象,于是不太相信。
  一说,心底的直觉使然。二来,她母亲对虞洲的态度并不太对劲。戚棠心想下次见到母亲,可以好好问问。
  疑问此刻无解,戚棠托腮,看着眼前的来汇报事情的酒酒,孩子气似的歪着头:酒酒,你说,是真的吗?
  酒酒一贯粗神经,别人说什么都信,好骗的不得了:当然是真的。
  她还十分有道理的样子:不然阁主怎么会收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做亲传弟子呢?
  直属戚棠的师妹,扶春一脉阁主的弟子,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得到的位置。
  戚棠想,倒也是。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
  第7章
  戚棠看了眼她随意摆在桌上的属于晏池师兄的乾坤袋,有些好奇,想看看师兄给她带了什么,又迫于师兄迟早是虞洲的这样的想法默默揣了起来。
  师兄从来都是如此,但凡下山,就会给她带许多东西。只是他不亲自给,总是通过灰奴或者酒酒,久而久之,戚棠对师兄给她带礼物这件事情,早没了最初的殷切欢喜。
  戚棠往后靠,背抵着座榻后的软垫,忽然起了心思,看向站在门口的人,疑惑问酒酒,语气又轻又淡,带了点罕见的成稳味道:你说,师兄会爱上怎么样的人?
  小阁主是真好奇,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又淡又远。
  她眺到屋内另一角的剑架上摆的不厌。
  那是她的佩剑,只是戚棠修为还远不到能随意操纵剑意的地步,怕她受伤、怕她被剑意反噬受伤、也怕她伤人而不自知,就暂时封了剑,摆在屋里,叫她日日夜夜看着。
  这话题可吓住了酒酒。
  酒酒讶异的月亮眼都圆了,噔噔噔几步跑到戚棠桌案旁,跪坐在一侧软垫上:小姐,你问的是衡中君吗?
  戚棠理所当然似的:扶春一脉,我还叫谁师兄吗?
  酒酒想,确实是没了,小阁主身份特殊,能让她喊师兄的也不过一个衡中君。
  她有些一言难尽:小姐,可不兴开这样的玩笑,衡中君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感情!
  只有他们这样的俗人才会囿于情爱。衡中君那样的可不是俗人。
  似乎所有人的共识都是衡中君该抱着他的大道和苍生,无欲无求、心怀大义,然后步步进阶,直至飞升。
  戚棠坐正,眸色很认真的反问:真的不会吗?
  酒酒也很认真:真的会吗?
  戚棠垂眸看了眼她动没几笔的课业,遥遥记起她师兄,那个话本里的师兄。他们是一样的设定,即使后期为了寻找虞洲一夕白发,晏池也依旧是那个守着天下苍生的衡中君。
  她以前也觉得不会。
  我觉得会。
  不知道是不是被话本子潜移默化影响了,戚棠就是觉得会。即使是那样的大师兄,心脏也是软的,也该有那么一寸地方留给除了天下苍生之外,自己的心爱的姑娘。
  不知道被什么情绪牵引,戚棠讲完安静下来,她觉得心底空落落的,总有点奇怪的情绪作祟,捂着心口,靠身后的软垫,整一副倦怠的模样,幽幽的、愁愁的,没再说话。
  酒酒粗糙的神经敏锐的意识到了小姐此刻情绪不好,而让她家小姐情绪不好的问题似乎与衡中君有关。
  她跪坐在一侧,抬眸看戚棠面相上的失落不似伪装,从来一派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脸沾染愁绪。她家小姐其实不是个会惆怅的姑娘,没心没肺,仗着阁主与阁主夫人的喜欢任性肆意,鲜少露出这样的情态。
  酒酒虽然迟钝,但不免意识到她家小姐也许对衡中君
  不敢想,也不能想。
  酒酒目光担忧。
  等不到酒酒纠结出个什么来,戚棠撇嘴,自己看开了:算了算了,不想了。
  当事人不在,她们两个再讨论也只是空谈,戚棠自己想再多也无用,于是又懒懒散散地往软垫上一瘫,酒酒见小阁主没事,欲言又止几轮,最终还是算了,起身又回到门口守着,没再继续留在屋内。
  时间过得很快。
  扶春殿长钟鸣了几声,听说虞洲行了拜师礼,奉了茶,正式拜入扶春一脉,成为了戚棠同宗的小师妹。
  戚棠叹着气,执着笔,写一行错一行,然后把答纸揉成团随手丢掉,再扯一张新的继续作答。
  她这几天,几乎叹了这辈子全部的气。
  课业就是催人发困的。
  戚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枕着胳膊就睡过去了。
  夜里,守着门口的酒酒默默进门,屋里一片漆黑宁静,香炉升烟,满屋都是沉香味道。
  她家小姐睡眠不好,因此每每睡前都会点沉香。
  酒酒眼神很好,在一片乌黑中看到了睡得很香、枕着胳膊的小阁主,无奈叹了口气,然后一盏一盏灯走过去点亮,直到满屋亮堂堂的。
  绕是如此,戚棠仍然没醒。
  酒酒叹息之余,又觉得这样没心没肺的小阁主挺好的,轻手轻脚替她捡起来一地乱丢的纸团,然后悄悄写了点力所能及的课业,退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门轻轻阖上。
  烛火晃动十分安静。
  戚棠在桌案上睡过去了一晌,醒来时烛火在眼前摇晃,满屋明堂。
  她酸麻着胳膊支起身时,抽了会儿筋,发丝乱糟糟的糊了半张脸,神思混沌得不知今夕何夕。
  戚棠迷蒙眨眼,诧异于竟然点灯了!
  她想,啊天黑了?
  然后偏头去看窗外,确实天色昏黑,远处的林与夜交织,还有树叶簌簌声响,野虫鸣叫含混其中。
  一觉竟然睡到了晚上!
  戚棠看了眼摊在自己面前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课业,又觉得苦大仇深,凄凄惨惨的拿起笔,又重新看了睡前还没琢磨出来的那道题正准备潜心贯注、好好作答时,窗边忽起寒意,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是踩草的声音。
  声音很轻,落在如此清静的黑夜里才明显,而后渐近。
  戚棠竖着耳朵抬头,紧张的连呼吸都缓了缓,白天见灰奴未阖的窗户外嗖的蹿过一个黑影。
  这黑影又黑又快,快得像个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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