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特案组其他成员在审讯室外一声不吭,连窃窃私语都不敢。
  嫌犯姚志已经指出了是幕后黑手指使他在梁皓的行李箱上安装窃听器的,再加上梁皓作为秘密调查警察的情报基本上只有特案组内部知道——那么内鬼八成就是特案组内部人了。
  虽然大家都是从各个科调过来临时组成的特案组,可能对彼此也不熟悉,但毕竟作为警察一起工作了那么些天,骤然间发现自己人中居然有内鬼,任凭是谁都会感觉到不寒而栗。
  ……
  从医院回来后,高星衡在自己的房间里想事情。
  她说有事出去了,很快回来。
  他也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在医院的人群里来回一趟,高星衡发现自己的应激症状减轻了,但他对她的依赖却加重了。
  在和其他人接触的时候,他会感到焦躁不安,除非她在旁边。
  高星衡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看时钟。
  她还没回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噬咬着他的血管一样,又痒又轻微地发痛,让他止不住地心脏加速,不安的感觉重重围绕着他。
  血……胶带……面目模糊……惨叫……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用手扶着墙往房间外冲出去。
  碎片似的记忆涌进他的头脑中,让他感到时而发冷时而发烫。
  如果这时她在这里的话就更好了。
  他有点想见她。
  高星衡走出房间后又径直往楼梯口走去,等待她的身影出现。
  他席地坐在了楼梯台阶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忽然有些清醒过来。
  ——他又陷入焦躁的状态了。
  ……
  审讯室内。
  韩光霁(1)继续对嫌犯姚志进行询问:“你说说吧,她是怎么和你联系的?”
  姚志:“电话……”
  负责证物的邓桐(6)很快将姚志的手机通话记录送来了。
  韩光霁翻了几页通话记录:“你自己指一下,是哪些号码?”
  姚志有些犹豫,他指了几个“未知”电话号码。
  韩光霁:“从路边电话亭打来的电话?好,那么她是用刚才你听到的那个声音和你打电话的吗?”
  姚志:“不是,用了变声器。”
  韩光霁:“既然她用了变声器,那么你能知道是她,一定是见过面了吧?什么时候在哪里见的面?”
  姚志的声音没有底气了:“没有见面……”
  韩光霁:“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说是刚才那位警官指使你去杀人?”
  姚志脸色不太好看:“一开始,她找上我的时候,就是用的那个身份!”
  “她说有事要和我商量,我说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她说她是警察,后来她用各种方法向我证明了她的身份!”
  韩光霁总结道:“所以你并没有见过她,没有听见过她的声音,光是知道她的身份,她也向你证明了她的身份确实是商案科的警察,你从她给你的资料里知道了她的长相,对吗?”
  姚志:“是这样。我说的都对吧?去年她是不是还抓过我?查一查就知道了,在这里问我干什么。”
  韩光霁沉默了一下,继续问:“她找你的时候,商量什么事?你为什么心甘情愿给她做事?”
  说到这里,姚志握紧了拳头,脸上露出强烈憎恨的表情:“她告诉我……仇人……那个卧底警察高星衡是我的仇人,我一定要杀了他,是他害了我的朋友!”
  第25章 合约结婚
  施雪泱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在楼梯边睡着的家伙搬回去。
  太危险了。
  怎么会有人坐在楼梯最上方的台阶,脑袋靠着楼梯扶栏睡觉的?
  “胶带。”
  她听到他在低声说。
  她停下脚步。
  她能感觉到他有点清醒了,因为呼吸声不再像刚才那样平稳,而是开始有波动,带着一点急促,扑在她的后颈上。
  “胶带怎么了?”她问。
  高星衡头脑里混乱一片,梦魇和现实撞击在一起,让他浑身发冷,他不自觉地想更加靠近她这个热源。
  无法呼吸,仿佛脸部上的五官都挤压在一起,撕裂和压迫的疼痛从鼻梁开始到眼眶蔓延,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眨眼睛,仿佛眼球都被胶带粘住了。
  “胶带……脸上。”
  施雪泱意识到这是他记忆中的画面,她追问道:“你想起来了什么?胶带缠在了脸上?”
  他的头发在她的脸颊边上下微微蹭了两下,证明他在点头,从破碎的呼吸声来看他正在承受着痛苦。
  她不确定这个胶带缠在脸上的酷刑到底是他自己经历的还是他目睹别人经历的,但不管是哪个可能性,都是引起他的创伤应激症状的一部分。
  她快步把他背回了房间,把他放在床上:“你要什么?需要和医生联系吗?”
  高星衡却不肯松手,他摇了摇头,呼吸急促得有时会猛然断裂,缓一缓才能继续吸入空气。
  心理医生定期远程联系他,但他现在却拒绝了这个提议——这让施雪泱感到很难办。
  面对死不松手的伤员,她的思维链断裂了片刻:“……”
  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这已经严重超出她的职责范围了。
  她说:“你先松手,我会听你慢慢讲的。”
  高星衡的身体僵了僵,似乎是突然理智回笼,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整个人像触电一样从她身上弹开。
  他往后逃的过程中,由于动作幅度很大,脑袋不争气地撞到了床板。
  他隐忍着后脑勺的剧痛,坐直身体,硬生生地让自己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施雪泱转过身看向他:“没问题吧?我听到很清脆的一声,脑壳撞击声。”
  高星衡暗暗咬着后槽牙免得自己露出分毫的破绽:“……不。”
  但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就在这时,她凑了过去,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轻轻揉了揉。
  他的心脏在狂跳,根本不能控制。
  她的动作让他的瞳孔放大又缩小,整个人都像有细微的电流穿过而在战栗着。
  从噩梦中惊醒,从混乱中惊醒,又从清醒中彻底坠入无措,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内他经历了太多,让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小心一点,你好不容易想起点什么,要是撞了头又把记忆撞没了,那就太可惜了。”她安慰他道。
  高星衡愣了一下,立刻冷静了下来。
  破案了,她凑过来揉他的后脑勺,根本不是亲昵的表现——而是关心他的记忆。
  他仿佛整个人都被泼了一盆凉水,彻底地从噩梦和混乱中清醒。
  原来只是关心他的记忆……啊哈,只是关心他的记忆恢复。
  “我的记忆很好,想起了不少。”他冷静冷酷冷淡地回答道。
  施雪泱没发现他的心情突然变化,只当是他被那一下子脑壳撞击撞醒了:“好,如果可以的话,你慢慢讲给我听。”
  ……
  高星衡把到现在为止的记忆画面描述给她听。
  他想起来的仍然只有画面碎片,没有具体的前因后果情节。
  他说,他看到有人(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但从视角来看应该不是他自己)被双手双脚绑了起来,脸上被宽胶带一圈一圈地缠粘着,五官被挤压在一起,就像用胶带打包一个快递盒子那样粗暴。
  那人在胶带下的脸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而伴随着这个画面的还有让人心惊的惨叫,有回声,不断地响着。
  这就是他的噩梦和记忆碎片。
  他在医院的石膏室内,看着一圈圈缠上的绷带时,忽然想起来的,而那时她正好不在石膏室内,这加重了他的症状。
  施雪泱把这些记在她的“菌子观察记录册”上。
  7月2日,记忆画面更新:胶带缠脸。
  她把这个新的记忆线索和那些审讯室带来的情报线索放在一起观察。
  嫌疑犯姚志供认,他为幕后指使者x做事的原因,是因为x告诉他高星衡害了他的朋友。
  复仇是嫌犯姚志的动机。
  那么,姚志口中的朋友,是否就是高星衡记忆画面中这个胶带缠脸、面部模糊的受害者?
  ……
  高星衡说完了他现在所有的记忆线索,坐在床上看着她。
  施雪泱见他仍然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便主动道:“你可以继续说。”
  高星衡却不确定他是不是应该继续。
  事实上,刚才她还没有回家的时候,他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他变得越来越依赖她,他必须克服这个坏习惯。
  他知道如果他和她之间是以这种病人和医生的方式互相兼容的话,那么这段关系永远不会健康向上,她总有一天会感到厌倦和疲惫。
  他应该靠自己走出阴影,这样,两人之间的关系才能真正得到修复。
  他的目光游离了一瞬,紧接着以审视的姿态凝视着她:“我们两个之间的隐情,你说会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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