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陈雾圆回头看他一眼,钟在脊背绷得很紧,肌肉僵直,神情算不上轻松,眉眼深刻。
他刻意扬唇笑笑,伸手替她擦眼泪。
指甲里的淤血还没消下去,暗色的青紫堆积在上面,看上去异常可怖,但手指拂过陈雾圆的眼睫时,却是温热的感觉。
陈雾圆视线虚焦一秒,问:“手疼吗?”
钟在点点头,说:“挺疼的。”
他很干脆地抱起陈雾圆,低声说:“好了,别生气了,我错了。”
陈雾圆又有眼泪落下,伏在钟在的肩颈处,泪水浸润到皮肤上,留下温湿的触感。
明明只是温热,却烫的钟在心底一颤。
钟在心脏像是被人握紧拉扯,安慰道:“我不是来了吗,来晚了?下次我早点到行吗?”
他轻搓着陈雾圆的手臂,传递给她热温,把她贴向自己:“今天吓坏了,怪我来晚了……”
但她还是哭了好久好久,仿佛所有的彷徨和迷茫似乎都在此刻,被他的轻声安慰所放大。
陈雾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哪件事情,是过去还是现在,她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几不成声,
“你也不理我,你还说我,说我是大小姐,你不敢兴趣。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没办法,你不知道他们把我逼的多紧,我但凡做错一点就什么都没了。”
但凡我当时有一点办法,我不会不爱你。
钟在到后面也听出来她不光是在说今天这件事了,柔声地安抚着她,直到她在自己怀中慢慢平静。
但陈雾圆的眼泪还在流,室内的温度攀升至一个临界的高温。
钟在慢慢攥住她的手,柔软的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在他手中挣扎一下又顺从地任凭他握着。
几分钟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很久,钟在说:“我明天带你去几个地方,你没问题我们就在一起。”
钟在鼻尖抵了下她的脸侧,声音平静,却也足够郑重,“不管什么事,你从来不是我的选项,陈雾圆——”
“我们之间,只会是你选我。”
只要你选择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
第65章 我会一直陪着你
陈雾圆其实昨天就想到了,钟在可能是要和她说自己之前的事情,但她没想到会这么短。
就早上,钟在带她去吃早饭,然后没有任何前摇和铺垫,就说,
“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妈带着我姐走了,初二的时候我爸进了戒毒所两年,高一的时候他出狱。没多久,家里拆迁,两百二十万,他全带走了。”
本来陈雾圆昨天在他面前哭了一场,其实心里还有点别扭,今天跟他出来,就,也挺保持距离的,从两人出来到现在没说过几句话。
她刚喝了一口瘦肉粥,听见钟在说话,愣了一下,然后等了一会,想听接下来的内容。
然后他就不说了。
陈雾圆:“……”
别人讲他尚且洋洋洒洒一大堆,但钟在说起自己却只有这几句,连他那个邻居说的都比他多。
钟在看着陈雾圆的表情,不知道怎么了逗到他了,他笑着推给她一碟煎饺,说:“先吃饭。”
陈雾圆:“……哦。”
钟在摸了下口袋,看起来是想抽烟,但过会又前倾身体拿勺子喝粥。
吃完饭要去趟警局。
陈雾圆把这件事都交给了律师处理,她的要求就是判的越重越好,此外陈雾圆这边还有几年前王思远骚扰她的报警记录,都一并作为证据交给警局和律师。
何惜文今天早上也发消息说会帮忙处理,陈雾圆回了句谢谢。
今天是派出所说王思远强烈要求想见陈雾圆一面,陈雾圆本来不想去,但警局那边说王思远做笔录很不老实,让她如果可以过来一趟,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陈雾圆就说好。
陈雾圆其实不太想让钟在跟着,但今天早上起床时氛围有点尴尬,钟在说去警局的时候,陈雾圆还维持着昨天的态度绷着脸,没好意思开口说你别去。
然后吃过饭,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昨天钟在动手挺狠的,他自己都伤的很重,更别说其他四个人了,他们四个一做完笔录就被拉去医院了。
昨天陈雾圆没注意看,今天见面看到他头上手上都包着纱布,腿上还打了石膏,看起来伤的不轻。
陈雾圆没让钟在进来,让他在调解室门外等着,王思远刚被民警带进来就情绪激动地喊:“钟在他爸吸毒你知道吗,他就是故意找你的,图你的钱!”
陈雾圆皱眉,打断他:“我不想跟你聊钟在,你再提他我们之间也不必聊了。
但王思远还是三句不离钟在,句句贬低,民警呵斥也没有用,陈雾圆起身就走。
王思远在后面怒吼:“你别以为他真喜欢你,当年他举报我偷窃害我坐牢可是为了别的女人!”
王思远坐牢是钟在举报的?
陈雾圆回头,王思远冷笑声说:“我当时可没打他,是他先动手的,说我动了他喜欢的妹子,谁知道是哪个婊子,叶子还是谁,那时候他可还没见到你。”
陈雾圆看他一眼,理也没理,就走了。
派出所外钟在身边有个民警,是昨天问他怎么徒手上二楼的那个,可能是认识钟在,在和他聊天。
“你往后动手不能这么莽,还是要注意点……”
钟在应了一声,等陈雾圆出来,民警才起身,钟在问:“王思远和你说了什么?”
陈雾圆说:“他骂了你一顿。”
钟在:“……”
他倒也不是在意,“骂我正常。”
钟在起身,对陈雾圆说:“跟我出去逛逛?”
陈雾圆点头。
钟在也没有带她去哪,去游乐场玩了一圈。
陈雾圆记得他以前对这些挺没兴趣的,可能是兼职上班很累,钟在对一些需要消耗体力的项目都平等的无感。
就像他说的,就连开房,他都是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睡会,闲的发慌给自己找事干。
有时候班上学生打球也是,除非赵为烦他烦的不行,不然钟在从来不参与。
陈雾圆还记得高二上学期春游,也是去游乐园,学校里大家都很兴奋,在各种游乐设施里到处转,但她当时注意到钟在坐在偏僻的台阶上,意兴阑珊地发着呆。
陈雾圆没想到他带自己去这里。
刚好周末,游乐场里人还挺多的。
昨天晚上苏城下了雪,三月份的天气,苏城这座南方城市居然也会下这么晚的雪。
地上还有一层不算厚的积雪,踩上去簌簌作响。
其实也没玩多少项目,陈雾圆戴着围巾和手套和他一边走一边逛。
也不像是情侣,反正没牵着手走,但陈雾圆心情很好。
出了游乐园,又去吃晚饭,期间钟在回了趟店里,之后两人从店里出来,漫无目的地走。
陈雾圆想着他什么时候说话,边留意边跟着他慢慢走。
走到一处护城河边,钟在忽然指了下,让陈雾圆看。
陈雾圆抬眼,就平平常常的一处河水,夜色暮沉,晚霞的光倒影在河面上,清波荡漾。
远处的房屋覆盖着一层浅色的雪层,也倒映在湖面。
她也没懂钟在让她看什么,干巴巴地回了句:“挺好看的。”
钟
在笑笑,指着远处的一个桥洞说:“我以前在那住过。”
陈雾圆的脸色一下僵住了。
钟在倒是无所谓,语气平常说:“好多年前了,当时我妈走,我一个人不敢回家,在这住了好几天,后来还是回去了。”
“你挨打了吗?”
“嗯,”钟在说。
他顿了几秒,问:“陈迪文和你说了哪些?”
陈雾圆把陈迪文的话复述了一遍,钟在点头,视线看着湖面,像是回忆起什么,说:“我到现在还恨钟实才,我妈走了之后我有段时间觉得,不如死了算了,然后想是跳河还是上吊,死相都惨,不过上吊死的快,跳河我会游泳,万一中途不想死了就好玩了。”
钟在笑了声,但转过头看陈雾圆,陈雾圆没笑,她神色紧绷,嘴角平直,眼角也微红,好像马上就要哭了。
钟在愣神,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别哭,我还没说完。”
陈雾圆都不敢看他,点下头说:“你说吧。”
“我妈走了之后,我跟钟实才住,”提到这个名字时钟在始终皱着眉,不自觉地紧握拳头,说道:“小学时我不在家里住,那所小学以前是民工子弟学校,里面有宿舍,条件不怎么样,但我不想回家。”
家里只要一遇到钟实才,就是挨打,钟在就恨不得立马弄死他。
“后来上了初中,我有次机会能弄死他,我也确实动手了,但差了点,我没下死手。”
“为什么?”
钟在眯了下眼,傍晚的夕阳在他脸上晕开,光影铺在他的额头和鼻梁上,像天才艺术家笔下最耗费心力的那一副画。